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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5渐回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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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芷兰宫映雪阁的水晶珍珠纱帘逶迤倾泻,帘后一袭粉蓝绣白梅织锦衣裙,外罩一件长及裙摆的粉蓝绣白梅薄纱衣的顾沛蕖,正在看从密道里搬回来的乾朝贵妃萧景瑜所著述的书籍。

    几案旁宝蓝釉双耳麒麟熏炉里,几缕芬芳从炉内袅袅而上,旁边的牡丹茶盏内茶香氤氲,一切都显得格外幽静惬意。

    她手里捧着一本名为《阑斋闲话》的游记,看得津津有味,里面记述了萧景瑜年轻时游历山水的趣事。

    都说仁者乐山,智者乐水,可是在顾沛蕖眼中这萧贵妃无疑是大仁大智者,秀丽山水在她的笔下要么磅礴旖旎,要么清波长流。

    她看了许久觉得疲乏,伸了伸懒腰,端起茶盏轻轻品尝间,瓷青闪身进来俯身施礼:“禀娘娘,皇上今日依旧不过来了,简颂说皇上今日要独自歇在函恩殿。”

    一连数日,宇文焕卿都未来芷兰宫。

    顾沛蕖起初还因能独自一人占下了整张睡塌而喜不自禁,可是到了夜里她不知怎的,半梦未醒间伸手摸向一侧竟然空落得可让自己醒来,而后自己便是一夜无眠。

    今日锦瑟身体尚好便亲手烹制了一桌珍馐美味,顾沛蕖让瓷青去请宇文焕卿,只是没想倒他居然请而不来。

    顾沛蕖心中有些失落,但脸上依旧欢喜一团:“不来更好,本宫礼仪全了,他挑不出错处就好!你吩咐锦瑟她们开宴吧!不必等本宫,这本书我还没看完。”

    “娘娘,您不用晚膳么?均赏给锦姑姑和绿蔻她们么?”

    顾沛蕖挑着笑眼,微微颔首:“本宫不饿,晚上不想吃了,你下去吧!”

    瓷青小心地觑了一眼顾沛蕖见她无不喜之色,便施礼出去了。

    只是她自己心底难免盘桓:皇上与娘娘这是怎么了?怎么自从自己上次被皇上叫去问完话,皇上便不到芷兰宫里来了!

    瓷青自是一头雾水,她哀怨地叹了口气,转身关上了映雪阁的门。

    顾沛蕖见瓷青走后,便趴在几案上拨弄笔架上挂着的毛笔玉管,整个人稍显落寞。

    她反复回想起侍奉宇文焕卿更衣早朝的那一日,自己并无不妥的言行,他何以突然就不理自己了。

    想着想着她摸过自己腰间的紫玉玲珑,摇了摇,两厢碰撞下发出悦耳的声响,珑玲动听。

    顾沛蕖撅着小嘴继而嗔怪道:“不来就不来,本宫还稀罕你不成?”

    她将紫玉玲珑随意地放在裙摆上,继续百无聊赖地把笔架上悬挂的毛笔从左至右,从右至左的来回拨弄。

    她看着自己手掌心内渐渐散了的血痕,又想起了南宫澈。

    这几日她日日都会假意散步到紫宸宫附近,看看南宫澈是否有来紫宸宫当值。

    可是也是一连数日,她都未从简颂那里听说南宫澈有来紫宸宫。

    此后,南宫澈那张惨白无血色的淸俊的脸庞,千疮百孔满是血污的宽阔脊背便会时不时的出现在自己的眼前。每当这时她的心总会莫名的揪在一起,她亦越发的担心南宫澈的伤势。

    她拿起书,本打算再看一会儿,却忽而想起宇文焕卿眼含笑意的脸庞,忽而看见南宫澈清朗明澈的眼睛。

    她不禁暗自发笑,自己这是着了什么魔?

    她将手中书轻轻合上,拢了拢衣衫,将身边的琉璃紫檀宫灯里的蜡烛点亮提在手里,吹吸了殿内的蜡烛,回绮宵殿去了……

    函恩殿内黄花梨满雕宝塔宫灯内的香烛燃烧的只剩下短小的一截,宇文焕卿伏案而书的颀长身影投射在函恩殿的墙壁上,显得有几分寂寥。

    忽而,简严端着一盏白玉汤盅放在了宇文焕卿的几案旁,温言回话:“皇上,太后娘娘亲手为您炖了一盅桂枝人参汤,要奴才看着皇上趁热喝了!”

    宇文焕卿停了停笔,眼含笑意:“你先放着吧!朕一会儿喝,明日你将新进上来的贡橘送到母后宫中,这些日子她又要照顾玮元又惦记朕,委实辛苦。做儿子的却不知如何孝敬她!”

    简严向来会揣度人心,这几日宇文焕卿日日将自己闷在宫中批改奏折,竟不去了芷兰宫委实有点反常:“奴才领旨!皇上,瓷青曾说景妃娘娘也喜欢吃南丰贡橘,是否也给娘娘送去些?”

    宇文焕卿棱角分明的脸庞略略含了一丝冷绝的笑影:“既然如此,便送去芷兰宫一些!简严,你过分的揣度朕的心思难道不怕适得其反,引朕不悦么?”

    简严深知宇文焕卿心思缜密、机敏睿智,对任何事都能洞若观火。但他此时亦不惊厥:“皇上,景娘娘温婉秀丽,不过性子过于刚烈,惹您不快也是难免的!但是奴才猜想您这样冷着她,她会伤心的!”

    宇文焕卿眉宇微蹙,将朱笔蘸饱了朱砂汁,澹澹地说:“朕近日政务繁忙,改日空了再去瞧她。她若再差人来,你便这样回话就好!”

    简严见宇文焕卿不愿再谈,便俯身施礼退了出去。

    宇文焕卿本不欲多想亦不想就此冷待了她。

    可是一连数日她都会在自己早朝后在紫宸宫外徘徊,有意无意的向简颂打听南宫澈是否来当值。

    他最初还在想,她来紫宸宫是否为了寻自己。可是她却从未踏进紫宸宫半步。在得知南宫澈不在宫内后,她便曳着长裙,紧着斗篷毫无留恋的走了。

    顾沛蕖的这一举动无疑深深刺痛了他,既然她不愿见到自己,自己又何必日日前去叨扰她清静,招惹她厌烦,索性此时两不相见也好。

    宇文焕卿不愿多想,将手中的笔下得更快了一些。

    紫宸宫的夜晚依旧繁忙而清静,而芷兰宫的夜晚则变得漫长而冷清,若两颗隔着一江春水的明珠各自散发着迷人却冷幽的光芒。

    这一日,下了两日的鹅毛大雪终于停了,层楼累榭的宫室琉璃瓦顶尽是一片雪白,亭台楼宇、湖畔假山皆裹上了一层银装。

    雪像一团团松软的鹅毛,把冬日里稍显萧瑟的繁华宫殿显得很有诗意。

    这日玮元公主已经大好了,小孩子家走路尚不甚稳妥,却直闹着要出门去玩,任谁都哄不好的哭闹。戚太后已经被这小丫头磨得没有了精神,直摆手让易安抱她出去散散。

    易安没有办法便把玮元抱来了函恩殿,一来让宇文焕卿瞧瞧玮元,二来也止了玮元的无礼哭闹。

    宇文焕卿早朝回来,一踏进函恩殿便见玮元向自己扑了过来,他赶紧俯身抱住她。

    玮元瓷白的小脸红扑扑的,小手攀着宇文焕卿脖颈,肉嘟嘟的小嘴‘吧唧’一口落在了他若冠玉般的脸颊上。

    虽然窗外天寒地冻,但是宇文焕卿觉得此时玮元的一个吻似融化了他的心,连日来的烦扰做乌云散去。

    “父皇…父皇…出去踩雪!踩雪!”

    玮元在宇文焕卿的怀里攀上踩下地央求出门去玩,她话说不完全,但是乌溜溜的眼睛却格外传神,让宇文焕卿心甘情愿的放下政务,陪这个心爱的小公主出去玩雪。

    易安会意地将玮元暂时地抱了过来。

    宇文焕卿哄着她,宠溺的拉了拉她的小手:“玮元乖,父皇换一身衣服就陪你出去玩,你乖乖地等着父皇!”

    玮元似听懂了一般,安静的伏在玮元的肩头,等着宇文焕卿。

    易安眯着狭长的秀眼,一脸慈祥地说:“皇上,奴婢觉得玮元特别听您的话,每次只要一见到你便会乖很多,果真是父女连心呢!”

    宇文焕卿一边在屏风里换常服,一边爽朗地答道:“易姑姑,玮元的性情不太像朕,朕小的时候好像比她淘气得多!”

    易安说着将玮元逗的哈哈笑:“那是!皇上和昭阳公主小时候特别的淘气,鬼主意特别多,相较你二人啊,我们的玮元公主还算是个乖巧伶俐的小公主!”

    宇文焕卿听玮元笑得开心,自己也犹如吃了蜜糖一般,如糖似蜜的欢喜。

    易安忽然似想起了何事,端得稳重地说:“皇上,奴婢有件事儿一直想与您禀呈!”

    宇文焕卿着了一袭冰蓝绣云纹的袍服,外罩紫兰影纱衣踱了出来。

    他从易安的怀里抱过玮元:“易姑姑,有话不妨直说,您带大朕和焕渊,初云三人,在朕的心里您早已是自家的老人,不必与朕如此见外!”

    易安听到宇文焕卿如此说,竟然有些不知所措,不过她眼角细密的纹路却格外舒展,眼中隐隐有了一丝薄雾:“谢陛下体恤怜悯。奴婢能得太后如此相待已然心满意足了!奴婢想说的是,皇上你可记得修仪上官映波?”

    “有些印象,她是先帝赏给朕的,是天和六年进宫参选的秀女,落选后被送到雍王府的。易姑姑怎么好端端的和朕提起她?”

    易安稍显局促,隐隐有些不安之色:“上官修仪深得太后喜爱,性子温婉贤惠,是个好孩子,不过皇上却一直没有宠幸过她,所以太后让奴婢提醒一下皇上‘莫忘旧人情’!”

    宇文焕卿微微一愣,尴尬地点点头,便将红色的小虎头帽子戴在玮元的小脑袋上。她一个劲儿的摇头晃脑抖动帽子两旁的两个小绒球,样子十分可爱。

    易安挑着眉眼,煞有介事地继续道:“奴婢倒不是为了说这个!上次奴婢奉太后懿旨为上官修仪送赏赐,居然发现她手上有墨迹,但是奴婢清楚的记得她曾说过自己出身低微,不识字。”

    宇文焕卿听到这,面上虽然无多余表情,心中却十分警醒。

    易安脸上渐渐拢上了一层怀疑的阴翳:“她见奴婢发现了她手上有墨迹便慌忙隐去了,而后便说是自己描绣花样子不小心沾上的墨水。可是,皇上您书画颇通应该知道‘书不离画,画不离书’这个道理!”

    宇文焕卿此时内心的惊讶决然不比易安少,反而来得更加猛烈与突兀:“不识字便不会写字,不会写字便不会提笔,不会提笔何来书画?”

    易安眉头紧蹙,十分笃定地直言:“正是呢!而且描花样子的笔一般用的是小狼毫,笔尖极为细小,若是没有工笔画的功底可是做不到的!”

    说话间,她取过玮元穿来的大红蜀锦兔毛斗篷递给了宇文焕卿:“所以,奴婢隐隐觉得上官映波不简单,可是也猜不透她隐瞒此事意欲何为!”

    宇文焕卿将斗篷为玮元穿好,此时他倒记得南宫澈调查月寒盟时,曾查过上官映波。说她并非锦陵人士,而是南方一县郡郡守上官翼的女儿,而且说她家的族谱与上官乐文府并非同族。

    若是易安所言非虚,那么这上官翼等人则要重新调查一番才算稳妥。

    宇文焕卿蹲下拥着穿得很是保暖的玮元,亲了亲她瓷白红润的小脸:“易姑姑,这件事儿朕一人知晓便好,毕竟上官映波是否会写字都是无伤大雅之事,只不过我们更多的是好奇她为什么隐瞒这件事而已!”

    易安心思缜密,处事老练自然明白宇文焕卿话里话外地意思:“奴婢此事只与皇上一人说过而已,请皇上放心!此言不传六耳,奴婢会把它烂在肚子里的!”

    宇文焕卿会心地点头称赞,便披上墨色水貂披风,抱起玮元出了门。

    小孩子见到外边苍茫的一片变得更加的兴奋,挥舞着粉嫩的小手要去抓雪绒,她在宇文焕卿怀里开始手舞足蹈起来。好在宇文焕卿臂力惊人,孔武有力,可以牢牢地钳制住她,这也就不奇怪上了年岁的戚媚为何会被她磨得不耐烦了。

    玮元依旧想下去走动,去踩一踩那看似一团棉絮的飘雪,她澄澈清明的眼睛不住地向下看着。

    宇文焕卿将她放在地上,让她感受一下这苍天赏赐给大梁的瑞雪。

    天地灵秀,人杰地灵才能兴邦国盛,让玮元在此刻满足一下好奇,感受一下自然的馈赠未必不是件好事。

    宇文焕卿盯着玮元小小的鹿皮棉绒鞋,见她一路跑跑跳跳、摇摇摆摆地向前奔去。他亦很惬意地在她身后尾随着。

    忽而,他盯着玮元小巧的身影突然扑向一团华丽的锦绣裙服之上,他一抬眼,竟然是她——顾沛蕖。

    只见她依旧穿着那件雪狐银裘,脖领间红色的锦带随风飘动。略显松散的半月髻上簪着一支紫色凤尾花坠露步摇,金丝坠挂的紫玉流苏迎风扶摆。

    她匀着浅淡却恰到好处的脂粉,远山青黛眉下长而密的睫毛扑闪着,双瞳若剪水般含着温情,额间那抹凤尾朱红映着白皙的皮肤上格外妩媚。

    几日不见,她还是那么美,美得让宇文焕卿依旧愿意驻足欣赏的盛世花颜。

    顾沛蕖见到于宇文焕卿着实有些错愕,她赶紧俯身施礼:“臣妾,拜见皇上!”

    宇文焕卿见她礼仪周全,只是她此时前来怕是来看南宫澈是否来紫宸宫当值的。

    他眉宇微挑,眼波含愁:“平身!这些天,你日日来朕的紫宸宫附近所谓何事?诗苒!”

    顾沛蕖委实不愿意欺瞒他,只是此事关乎南宫澈与自己性命,她怎敢据实相告。

    只是几日未见他,他看自己眼神冷了许多,眼波流连间仿若有几丝愁绪,他那双眼睛澄澈却哀伤:“臣妾只是闲来无事,出来赏雪而已!”

    宇文焕卿叹了口气,她依然故我而已,自己又何必多此一问呢?

    宇文焕卿招手示意玮元过去:“玮元过来,到父皇这来!”

    玮元却紧紧地抱着顾沛蕖的腿,仰着瓷白的小脸对顾沛蕖笑,可爱乖巧的很。

    顾沛蕖见到如此可爱讨喜的小粉娃娃娇俏地抱着自己双腿自然心生欢喜。

    她拉过玮元的小手,俯下身抱住玮元:“这谁家的小可人儿啊?公主你要怎么叫我啊!”

    “娘亲…娘亲…娘亲…。”叫了几声娘亲,玮元便扑到顾沛蕖的脸颊上亲了一口。

    宇文焕卿看到这温情一幕,心中竟是一暖。

    他见顾沛蕖虽诧异却对玮元细声软语,他不禁心生美好,若是自己将来与她有个一儿半女,那时候的她会是如何模样?也是这样的温柔慈爱么?

    有时痴心妄想亦可让一个人重新燃起对喜欢之人的欲望,此时宇文焕卿虽然纠结,但是他想得到顾沛蕖的心亦如往常,这是男人的私欲亦是帝王无坚不摧的占有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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