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幽冥宫宫主失踪了这件事,令幽冥宫上下都震惊不已。零点看书
在萧紫凝失踪了一天时,碧落与黄泉二人还并不觉得如何,只当宫主又神龙见首不见尾地云游去了,毕竟在如今武林中萧紫凝的武功堪称绝顶,便是有人吃了熊心豹子胆也不敢对她不利的,是以一时并未怎么放在心上。
只是当萧紫凝失踪了三日后,他们这才猛然觉察到不寻常之事,往日萧紫凝确是有过行踪飘忽之时,但若是要外出云游如此之久,必会留下口信或是字条,而这次,竟是真的杳无音讯了。
可若说有谁能无声无息地悄然将萧紫凝掳走,又如同是天方夜谭一般。碧落思前想去,也只能怀疑莫非是宫主又想出了什么新鲜的游戏,带着那位白公子双宿双……飞了?
一时幽冥宫间惶然失措,在武林中广洒眼线,千方百计寻找萧紫凝的踪迹,就差含泪唱一曲:“宫主,宫主,你要去哪里呀?”却也不敢声张,只在暗处进行,以免教武林中人发觉此时幽冥宫的唯一支柱已经不知所踪了,以此趁虚而入大举反扑。
然而此时的安凝,却处于他们远远无法想象的环境中。
寒冬腊月,怒雪翻卷,中原大地一片肃杀。
驿道两旁几乎已被白皑皑的大雪所掩盖,鹅毛般的大雪遮蔽着了所有的视线,千里之内了无人影,纵使是再匆忙的旅人,也不会在这样的时节赶路。
可偏偏在这样风雪交加的时节,云来客栈的门却被猛地推开了。
北风裹挟着雪花挤进了客栈内,还有那“呜呜”作响的风声,像是阴风哭嚎般随之一同在客栈中响起,掌柜的从柜台后抬起眯缝着的双眼,将手笼在宽大的棉袍袖子里头,探着脑袋往门外张望着,看见来客只有两人时,又兴趣缺缺地缩回了炉子旁。
“砰”地一声,客栈的门费劲地关上了,将漫天飘舞的雪花和肆虐的寒风都阻挡在了门外,来人带着仆仆风尘走进了客栈中,轻轻拂落肩头的雪花,摘下帷帽,随意地在一张桌子前坐下,道:“小二,来两斤牛肉,再来一壶上好的女儿红。”
她摘下帷帽时,露出一张娇美清秀的面容,秀发如云披散在身后,嘴角带着浅浅的笑意,浑身虽只穿一袭素色袄裙,却难掩她与破落酒馆格格不入的脱俗气质,惹得客栈中寥寥几个客人都不由自主地朝她望去,她身旁那人却一直沉默着没有脱下帷帽,只从身形上看得出是个男子,若是这里有位行家,只消便能一眼从他结着茧的右手上看出,这是一个使剑的高手。
小二也盯着她白生生的脸蛋瞧着了一阵,这才直眉楞眼地道,“这位客官,我们这儿没有牛肉。”
众人就听那少女清脆的声音道:“为什么没有?”
小二道:“您这话可新鲜,杀牛可是犯王法的,您倒是上哪能吃的着牛肉啊。”
少女道:“好吧,那我要上等女儿红。”
小二道:“对不住了,客官,我们这儿也没有女儿红。”
少女蹙眉道:“怎么什么都没有啊,那我要一碗牛肉面吧。”
小二赔笑道:“没有牛肉。”
少女想了想,道:“噢,那我还是要女儿红。”
小二道:“也没有女儿红。”
少女怒道:“你们这儿连英雄套餐都没有,还开什么客栈!”
少女身旁那个沉默不语的男子不动声色地看了她一眼,道:“劳驾,随意上些酒菜便好。”
“得嘞。”小二应了一声,甩着抹布转进后堂去了。
那少女的目光像是水银般流转着,藏不住的灵动之色,她朝着身旁那人低声道:“看来我的美貌已经深深将我出卖了。”
那人帷帽低垂,看不清容貌,只听他淡淡道:“只要你不要再疯言疯语,便不会有被人发现之虞。”
这二人,便是那日自幽冥宫密道离开的安凝与白琢光。
一出密道,安凝本有立刻开技能逃命的时间,不过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她并没有选择跑路,而是以解药为要挟,与白琢光一同上路,说是要去游历中原武林,待入了城镇寻了药铺配制好解药后,便与他分道扬镳。
白琢光这回很快答应了,也再不提要杀她之事,后来安凝问及他是何原因,他答道:“你容貌虽与萧紫凝无异,却无半分内力,我若是杀你岂不是趁人之危欺凌弱小,等你功力复原,再与你堂堂正正分出胜负”,被安凝骂是“大侠综合征的正义青年”,这份犯轴的劲儿很有郭靖郭大侠的神韵。
小二这时一边吆喝着一边端着盘子过来了:“来嘞!客官您的四碟子冷盘,四碟子热炒,还有一壶温好的汾酒,共六钱银子,请慢用!”
白琢光从怀中掏出一块碎银子,随手一抛,那小二竟也熟练地探手一捞,双手一合接住银子,立刻觉察到其中分量,眉飞色舞地唱了声喏。
自两人下山后,白琢光便寻了幽静处冲破穴道,一身内功早已恢复,于是便被安凝逼着去豪绅地主家中“借”些碎银及厚实的衣裳,不然若是他们还穿着幽冥宫中的轻薄飘逸的衣裳,走不出几里非得冻死不可。
于是两人就着汾酒吃起菜来,菜色平平,酒却意外可口,两人都不是好酒之人,只是这天寒地冻,若是不喝些酒暖暖身子,便会觉得那冷意要浸到骨髓里头去,再好的身子骨也打不住。
客栈中昏暗的厅堂内门窗紧闭,一只小小的炭炉也无法将室内烘得四季如春,只有豆丁般的灯火摇曳着,大厅内三三两两地坐着几个人,目光若有若无地往安凝身上瞟着,俱是一副行走江湖的打扮。
安凝低声问道:“真不会被发现?我心里好虚啊。”
白琢光斟上酒,道:“你名气虽大,见过你的人却寥寥无几,在这种山野粗店中,怎会有人认得出你。”
话音刚落,就听角落处一桌传来一声巨响,只见一条大汉拍案而起:“哼,可恨那妖女萧紫凝,若教某见了她,必将她碎尸万段!”
安凝被他吓了一跳,动作之大,令那大汉身旁坐得另一人都侧目,连忙向她赔礼道:“姑娘莫怪,我这位兄弟脾气鲁直,惊着你了,实在抱歉。”
“噢……无妨。”安凝面上自是看不出什么的,只是莞尔一笑,好奇地看向那大汉,道,“就是不知这位兄台因何而勃然大怒,隐约听见妖女什么的,可是跟那妖女萧紫凝有关?”
方才她还战战兢兢,此刻表现却镇定自若,还带着些少女那种天真烂漫的探询之色,令一旁的白琢光看得又是不解又是佩服。
那大汉浓眉大眼,一张四方的国字脸,一身布袄已脏得看不出颜色,破口处还有些棉絮冒出来,此时他挥舞着酒杯,已有些微醺的神态,见人提问,当即便怒道:“自然是与那妖女有关!昨日六大门派进攻幽冥宫,又是惨败而归,不知多少菁英弟子折损在那云隐雾阵中,如此节节败退,魔教气势大涨,真真是气煞我也!”
他的嗓门极大,震得旁边人耳朵都嗡嗡作响,整个厅堂里头自然是传遍了,引得零零散散几句附议:“说得是极”“真是丢人败兴啊”,这才让人发现在座的竟都是绿林中人,对如今中原武林形势皆是一副了若指掌的模样。
掌柜的半阖着眼,窝在火炉边上,懒洋洋地听着他们的对话,小二忙完了手头上的活,也兴致勃勃地倚在柜台上,像是听说书似的竖着耳朵仔细听着。
安凝面露惋惜之色,叹道:“那魔教妖女实在太可恶了,真是令人扼腕叹息啊。”
白琢光一口酒正要咽下去时,闻言不由呛在了喉间,不由以拳掩口发出几声闷闷的咳嗽声,面色涨得通红,显得憋屈不已。
大汉见有人附和,不由往嘴里又灌了几杯酒,说得愈发激动:“若仅是如此,不过是技不如人耳!某曲九也无话可说!无非是多灌几杯酒便是了!可是,这妖女大肆豢养面首,竟将我武林的中流砥柱、孤鸾剑白琢光也强抢进了幽冥宫中!七日,便是整整七条好汉的人命啊,逼得白公子不得不从!士可杀,不可辱,想那白少侠是何等惊才绝艳的人物,遭受如此……如此屈辱,简直是可恶至极,龌龊至极!”
大汉身旁那人劝道:“曲兄,还是莫要多饮了,想那白公子与柳大侠并称武林双骄,相交莫逆,柳大侠如今执掌听雨楼,定会重整江湖,将白公子救出魔窟的。”
那名叫曲九的大汉沉沉地叹了一声,终于是坐了下来,苦笑道:“云兄,莫要安慰我了,你说得恐怕也不是易事,如今江湖中人人自危,不是相互倾轧便是明哲保身,哪又有人能登高一呼、力挽狂澜呢?我听闻那柳玉铭长得丰神俊朗,别也被捉了去作压寨相公才好。”
闻言,白琢光那张脸本是涨红了的,如今却变得有些苍白了,但他表情却没有任何屈辱隐忍之色,只是眉头蹙着,像是在发狠,又像是什么都没听见。
安凝瞟了他一眼,她其实一直都没有看透这个人,明明他可以一离开幽冥宫,便大张旗鼓联系他在武林中的势力回到名剑山庄,可他却未曾想要过声张自己的身份,其中缘由若说是为了安凝考虑,她自己都不信。无论从任何层面上来说,萧紫凝都是与他不共戴天的仇人。
曲九一番话使得席间气氛不由有些郁郁,那姓云的青年为了缓和气氛,笑着开口道:“不提那些了,姑娘路经此地,恐怕也是要北上,莫非也是去参加那武林大会的?”说着,仿佛不经意地望了白琢光一眼,见他始终带着帷帽不以真容示人,目光中不由也有几分试探之意。
安凝道:“我初入江湖,倒是没参加的资格,不过是去凑个热闹而已。”
那曲九却心直口快道:“你那同伴看起来却是个老江湖了,想必是位用剑的行家里手,不知可否告知尊号?”
边上那姓云的青年忙道:“曲兄并无冒犯之意……”
白琢光放下酒杯,没有言语,只是自顾自站起身理了理帷帽,往门外走去,安凝端起酒杯,朝他们二人笑了笑:“一杯浊酒喜相逢,萍水之交,何必计较那些虚名,时候不早了,我们得上路了,曲兄、云兄,告辞。”
说完,她将帷帽戴上,白琢光打开门时,寒风合着大雪灌了进来,安凝压低了帷帽,看了眼外头茫茫的冰雪,不经有些裹足不前,哀叹道:“北风那个吹,雪花那个飘嗷嗷……”
还没唱完,便被白琢光拉着走出了客栈外。
小小的、昏暗的客栈中,终于又恢复了方才的平静。
炭火渐渐烧光了,青烟散去,寒风依然在拍打着门窗,再温热的酒下了肚,却愈发让人感到寒冷。
曲九咂摸着酒,目光迷离道:“‘一杯浊酒喜相逢’?说得甚好。”
云姓青年却十分清醒,他望着门口,摇头感叹道:“这两人一人内力浑厚,看掌纹却年纪轻轻,除了那双骄之外,不知江湖上又有何人能如此年少便有这般内功,而另一人却无半分内息波动,说话滴水不漏,令人全然摸不着头脑。如此人物出世,江湖上,恐怕又要风云色变了。”
曲九哈哈大笑道:“这江湖,又何时平静过。”
说着,他仰头再饮一杯,就此伏案长醉,鼾声震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