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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人世间有些路是非要单独一个人去面对,单独一个人去跋涉,路再长、再远,夜再黑再暗,也得独自默默地走下去。
王则佑忽得想起有一次他和高瑜民一起去泉城下属的一个县区的派出所实习,当时遇到了一个很奇怪的案子。
是家庭暴力的谋杀案,死者中年男子是丈夫,妻子被认为是嫌疑人,因为在杀死丈夫的凶器——把水果刀上有她的指纹。
而且丈夫平时对妻子都是动辄打骂,恶言恶语,连他七岁的女儿也是经常被殴打,死者患有酒瘾,每日不喝酒就会浑身发痒难受,喝醉后更是变本加厉的毒打母女俩。
所以从犯罪动机上来讲,妻子是有很大的嫌疑的,不堪忍受丈夫的毒打,趁死者酒醉熟睡的时候将其杀害。
事实也是这样的,在审问的全程中,妻子对所有控告都供认不讳,整个人都有解脱之感。
既然犯罪嫌疑人已经供认不讳,那么结案也很迅速,当场收押嫌疑人,准备几天后移交法庭,很顺利的解决了。
王则佑和高瑜民下班后一道结伴而归,高瑜民却一路上始终神色凝重,一句话也不说。
王则佑自然很好奇,询问他为什么,高瑜民看了他一眼,说那个案子有问题。
他问有什么问题?高瑜民说那个小女孩太冷静了。
当时他愣住了,没听懂高瑜民什么意思?
高瑜民见他不明白,便解释道那个小女孩表现得不像是一个七岁小女孩该有的样子,正常这个年纪的小孩子遇到这种近乎家破人亡的情况,都会嚎啕大哭,可她太平静了,平静的有些冷漠。
王则佑猜测说可能是小女孩经常遭到父亲的毒打,所以对父母的亲情都很淡薄,因而也就没有那么大的情绪波动。
高瑜民反驳他道即使是这样,正常的小孩子骤然来到派出所这种森然地方都会有恐惧,但是那个小女孩却能够镇静的回答警察的询问,丝毫紧张都没有,这不更奇怪吗?
王则佑说你到底想要说什么,不要告诉他怀疑那个小女孩就是凶手,这根本不可能?!
高瑜民却不这样认为,他觉得所有人都被那个小女孩骗了,她和她母亲演了一出天衣无缝的戏,瞒过了所有人!
王则佑无法相信,要高瑜民解释清楚。
高瑜民提起一件事,那就是死者的那道致命伤口,胸膛的一道刀口,如果说是趁着死者醉酒熟睡的时候进行杀害,那么以妻子这么长时间都不敢反抗的胆量,肯定是不敢正面捅刀的,可是死者的背后尸检报告上是没有伤口的。
结合房间四周凌乱的场景,记录上说是死者被刺后进行的挣扎行为,高瑜民却不同意,他猜测应该是妻子和死者进行过一番搏斗,妻子拿刀自卫,但是并没有敢捅出的勇气,而是一个意外的发生导致这把刀捅死了死者。
王则佑越听越心惊,追问到是什么意外?
高瑜民做了个手势,有一股外力打破了双方的对峙,妻子的刀也就被迫捅了出去,他猜测应该是有人从妻子的身后猛地推了她一把,而且力气很大。
王则佑不解问道就算是在猝不及防的情况下想要推动一个成年人,需要的力气当然不小,但是问题在于当时在场的只有一家三口,照他这么说,应该是那个小女孩推得,可她身体瘦小单薄,哪里来如此大的力气呢?!
高瑜民没有说话,他之所以皱眉沉默不语,就是一直没有想通这个问题!
照他的猜想甚至可能存在母女两人共同下手杀害死者的,但是如果真的是这样话,那小女孩的存在就很耐人寻味了,妻子很明显是将所有的事情都扛了下来!
王则佑知道高瑜民在思考,就没有打扰他,如果说他的推论是正确的,那么事情的真相可就让人太不寒而栗了,那个小女孩究竟是什么样的怪物?
背部撞击!背部撞击!高瑜民嘴里一直在重复这个词,突然他猛地拍手,问王则佑尸检报告上是不是说死者的背部有轻微擦伤?
王则佑点点头,他也记得很清楚,因为此前在确定死因的时候对背部的擦伤也有过猜测和争论,最后的结果是死者被捅伤后倒地挣扎造成的伤痕。
那就没错了,高瑜民笃定的说,如果没有猜错的话,真实的事件过程应该是这样的。
丈夫在喝醉酒后又一次殴打妻子,妻子终于忍受不住,拿出那把水果刀来和丈夫对峙,结合妻子的描述和死者的倒地痕迹来看,妻子当时是背靠着墙壁的,丈夫身后是空荡荡的房间。
本来双方相互威慑,谁也不敢动,在这个时候,突然有人从丈夫的身后狠狠地撞了他一下,导致他被那把刀刺入,造成死亡。
而这个撞他的人,就是那个小女孩!
王则佑听了高瑜民的完整叙述,有些喘不过气来,他难以置信的问道:“为什么,她为什么敢这么做?!动机呢?”
“童年时的痛苦遭遇会对孩子造成极大的伤害和影响,甚至扭曲心智则不为过,那个小女孩心里应该充满着仇恨吧。”
王则佑沉默了半响,拉着高瑜民就往回走,高瑜民轻轻一摆手,挣脱了王则佑,“你要干什么去?”
“回去重新审啊,还得再把那个小女孩带过来!”王则佑理所当然的说道。
高瑜民摇摇头,这是在异想天开,“已经结案了,卷宗都封起来来,怎么可能因为你的一两句猜测就重新翻案,更何况咱们俩还是实习学警,人微言轻,本来就没有审案的权力。”
“而且那位母亲才是最让人意外的,为了她的孩子,把所有的事情都承担下来,忍气吞声一辈子,临了却能够有异乎寻常的勇气来承担这一切!”
高瑜民想起他送小女孩回家时,那个小女孩依然没有说话,也不询问她妈妈会如何,只有微微颤抖的手臂说明她的心里并没有那么平静。
返校后,他们两个人把这个案子告诉老师黄文生,王则佑有些不甘心的问道:“老师,难道事情真的是这样吗,那个小女孩就是嫌疑人?”
他们的老师黄文生吊着眉头苦思半响,才犹豫不决的说道:“如果按照瑜民的想法,那个孩子确实有很大的嫌疑,但是没有直接的证据证明,疑罪从无吧。”
王则佑见高瑜民点点头,接受黄文生的说法,便好奇道:“老高这案子你不是想要追查下去吗,怎么又不查了?”
疑罪从无,没有证据的怀疑都不成立,高瑜民刚才的点头就是他放弃追查了。
“因为,就算继续追查下去,恐怕那个结果也不是我们所有人想要看到的。”
“那个女孩生来就遭受这般多的苦难,现在又父死母散,生活已不易至此,愿她好自为之吧。”高瑜民感叹道。
他有想过把真正的凶手缚之以法,但是那样不过又是制造一桩悲剧,法理之外皆人情,她母亲已经甘愿为之承担一切,他又有什么资格自诩为拯救者。
“就这样放弃了?那个女孩怎么办?”
“阿佑,我们选择成为警察的初衷是什么?你还记得吗?”
王则佑一怔,他没有想到高瑜民会提到这个,他跟高瑜民从小是在一个大院里长大的,一起穿开裆裤,一起和别人打架,同年入学,同时考进汉西警校,他们一直是最好的兄弟。
“你说你要做一个执法者,捍卫弱者,除尽世间不平事,我,当一个小警察,跟着你就行了。”王则佑笑了笑,他从来不去想很远的事,因为他知道不管如何,老高都会站在前面替他挡住一切的。
“是啊,当时的梦想现在看起来是这么可笑,拼命的想要保护那些弱小的人群,却发现自己不过也是其中的一员,”高瑜民神色唏嘘不已,有些失落,“原来我们谁也救不了,谁也保护不了!”
“但是这就能说我们错了吗?梦想之所以为梦想,就是需要我们去奋斗实现,哪怕它再可笑再遥不可及,可它依然是我们的梦想啊!”
王则佑神色震动,他还是第一次听到高瑜民说这些严肃的话,不知为什么,他有种很不好的预感,仿佛老高在交代后事一般!
“阿佑,如果有一天我不在你身边,你要好好的,切忌易焦易躁,保护好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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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年后的现在,他果然已经不在自己身边了,甚至连和他说几句话都成为奢想了。
那他保护好他自己了吗,看看他现在的地位,省刑警总队的大队长,他的家庭,妻贤子孝,父母安康,他的事业,已经要接任下一任总队长了。
但是当年站在他身前替他挡住一切的那个人不在了,那个领着他前行,给他指引的人不在了,那个越野训练后把他扛回来的人不见了,那个要捍卫法律,保护弱者的人不见了。
那个和他一起从小混到大的人不在了!
他最好的兄弟,再也站不起来了!!
“告诉我!我一定要知道是谁敢这么做!!绝不放过!!”他神色狠厉的冲蔡文礼吼道!(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