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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泳太这些日子出门就是简简单单一乘二人小轿,以往前呼后拥,举着回避、肃静牌子清道的场景再看不到了。
这都是因为那帮子翻了身的流官们,其中一个原因是,这帮流官流放之前个个都是位高权重,金泳太区区一个从五品知县,哪敢在他们面前摆谱?
但最重要一个原因是,金泳太手下已经没什么可用的人了——那帮流官全面插手旌义县的所有事务,缺人就从县衙里“借调”,搞得金泳太堂堂知县大人差点连这俩轿夫都没保住!
由于流官们夺权,金泳太现在越来越觉得自己这个“反正第一人”就是个幌子,一面应付济州牧使和大静知县的幌子!
当幌子就已经让金泳太很不满了,而这个月到了发薪俸时,堵在县衙门口那些小吏、快手和壮丁们就要让他抓狂了——旌义县府库乃至义仓的钱粮都被流官们折腾完了,哪还有东西发薪俸?
那帮子流官个个都是琉璃猴子,太极推手这一招可用得贼溜——人都是“借”的,发钱自然该金泳太这个正印知县想办法。
百般无奈之下,金泳太只得去找凌明——他很清楚,不管流官们怎么折腾,想要靠着旌义县这一亩三分地就把故主光海君救出来重掌朝鲜大权那就是在做梦;真正能倚靠的,便是凌明以及他身后那位年轻得不像话的楚公子,尤其是在济州第一强军柳家私军都被楚公子轻而易举干掉之后!
他清楚。那帮混老了官场的流官们就更清楚了,时不时还要敲打他一番,千万别忤逆了上国老爷们!
但正如俗话所说,一文钱难倒英雄汉。偌大一个旌义县,这么多人指着薪俸过日子,他也实在是没办法,只得战战兢兢求见凌明。
可后者的态度却让他大跌眼镜,既没有推三阻四,也没有横眉立眼。而是和和气气对他说,借钱?没问题!但得用旌义县的赋税做抵押——如果旌义县的赋税不够也没关系,反正日后光海君复辟,整个朝鲜都是你们的,用其他地方的赋税抵押也一样。
金泳太万万没想到上国老爷们居然如此好说话,已经快被逼疯了的他。想都没想便借了三个月的薪俸——现下已经是年末,有个两三个月的时间,他就能把今年的秋税征上来了,问题不就解决了吗?
回想到当初借钱的情形,金泳太心中只有一个念头,这钱借的倒是顺溜,就是利高了些——短短三个月就要三分利!
轿子晃悠中。金泳太心中突然有些烦躁起来,一伸手,他把轿帘掀开了,赫然入目的,便是县衙西大街两边墙上的斑斑血迹!
这让金泳太心头一紧,两腿竟不由自主的微微颤抖起来——他眼前仿佛又出现了复辽军在县衙广场大开杀戒的景象!
这些明人下手太狠,事后光冲洗三条街上的血迹都花了整整一天功夫,就这。半个月以后都还有人从墙缝里找出了发臭了的肉块!
金泳太身为知县,为安抚那天死难者的家属,他可真是跑断了腿、磨破了嘴!
当然成效还是有的,在威胁恐吓一番后,再许下免除今年税赋,绝大多数人都认命消停了,可这只限于普通老百姓。
旌义县那些士绅,尤其是读书人,可就没这么好糊弄了,除了几个和金泳太一样读书读傻了的,相信了那番帮助先君复辟的鬼话,最终投入到“反正”阵营的读书人外,其他人的选择都很简单——逃离!
金泳太没详细统计,不过旌义县城的大户们十室九空这还真不是开玩笑——明哲保身的大户们逃离的首选目标是济州城,其次便是西边的大静县了。
大户们的逃离金泳太倒不是很放在心上,他担心的是,这些大户把旌义县的真实情况捅到朝鲜王廷去!
一想到王廷大军的讨伐金泳太便觉得心惊肉跳,不过宋义兴给他打气的话又让他振奋起来,“奸佞窃国,虽众而无义;吾辈忠实,虽寡而正道……得道多助、失道寡助,贼众虽多,何足道哉!”
当然,嘴上说是“何足道”,实际上大家都清楚,他们现在最需要抱紧的,便是复辽军这条粗腿。
所以当那位楚公子传令,让他们扩建渊外川入海口的码头、同时在渊外川西岸兴建一道夯土城墙时,金泳太立刻忙活开来,组织民伕、丈量土地、准备器械……
看来,上国老爷们要在这里长住了,这可是大好事,日后王廷大军来讨伐时,他们总没法袖手旁观了吧——穿过旌义县西门那长长的门洞时,金泳太心中这么想着。
出了西门,来到渊外川的河边,顺着河岸一路向南,刚刚过了天地渊瀑布后,金泳太下了轿子,坐上渡船朝对岸而来。
渊外川并不宽,也就十七八丈的距离,渡船只用了一炷香不到的时间便靠上了西岸。
上了岸之后,金泳太站住脚,仰头仔细打量起河岸边那座高达三丈的哨楼来——这是东面起点,连接哨楼的,便是高1丈5尺的夯土城墙了。
夯土城墙几乎是一条直线,从这个哨楼起始,一直沿着西南方向直达海岸,长一里多一点;在金泳太每天的催促下,城墙的修建进展很快,现在只差正中央的城门了。
他正准备抬脚上轿往城门工地走呢,就听东边远远地传来一阵说话声,侧耳听了一下,似乎其中有宋义兴的声音。
这下金知县好奇了起来,顺着河岸往东边而来,走出大约一百多步以后,眼前豁然开朗——河岸边的树林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被伐掉,露出一大块空地来;而树林边缘,还有不少明人装束的汉子正挥舞着斧头伐木。
河岸边,果然是宋义兴为首的七八个流官,正围在一个白衣人身边,毕恭毕敬地寒暄着,金泳太定睛一看,可不正是那日敲县衙登闻鼓的楚凡楚公子吗?
“……我们复辽军既然来了,那便绝不会走!诸位但请放心。”刚走到流官们身后,金泳太便听到楚凡这么说道,和宋义兴他们一样,他心中仿佛一块大石落了地。
四下里一看,河岸边放着好些青铜棘轮,看样子刚刚浇铸好,一个新的疑问不禁浮上了他的心头。
这位楚公子准备在这里干什么呢?(未完待续。)
ps: 螃蟹今天到六盘水出差,只能趁出差空隙码字,所以这几天更新的时间可能不太固定,敬请书友大大们谅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