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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被解救的蒙古姑娘苏醒以后,朱由校对她嘘寒问暖,她冷静下来以后,朱由校简短地问了她几个问题。
让朱由校大吃一惊的是,这个姑娘自称是汉人,还是白莲教徒。
通过姑娘的讲述,和宋献策的补充,朱由校大概了解了这种现象的来龙去脉。
嘉靖年间,蒙古进攻太原的时候,染上了一种叫天花的传染病。在明代,天花已经成为儿童的一种疾病,大部分成年人有完全的免疫力,曾有五十多部记载处理天花病的书籍在明代刊行,明朝人已经普遍地懂得如何预防这种疾病。
蒙古人对天花这种疾病一无所知,身上也没有抵御的抗体,人口大量锐减。因为这样的影响,有一部分汉人失地农民跑到蒙古当牧民;蒙古各部皈依藏族佛教——黄教,也就是喇嘛教。
为了日常生活,蒙古人依赖中原的货物,促使沿边人民暗中进行贸易,这种贸易是皇帝下令禁止的。即使如此,也有一群大明的百姓因为生计藐视朝廷的法律,从事私人贸易,甚至到长城外去生活。
蒙古人为明朝的不法分子提供了另一个可供发展的天地、一个避难之处、一个可用来反抗明廷的力量中心。这股势力就是白莲教,他们的生产技术和知识帮助蒙古发展,蒙古人的人口虽然减少但靠着白莲教徒做奸细里应外合,对大明的威胁变得更大了。
后来张居正改革朝政,任用名将守边,蒙古人即使依靠白莲教也不能从战争中得到好处。最后张居正通过开通互市,用贸易收买了俺答汗。隆庆五年,俺答变为明代的一个封臣并接受了顺义王的封号。俺答汗把九名重要的白莲教首领交给明朝处死。白莲教的势力因此而大减,然而还是有一部分白莲教徒生活在草原。这个蒙古装扮的姑娘就是其中一员。
这位白莲教女子叫赵环,她洗漱换上新衣服之后。近在咫尺的距离中,朱由校仔细打量,赵环的脸上已经毫无之前被绑时狼狈的泥垢,细长的脖颈上是一张明洁秀丽的面孔。只是苍白得令人不敢逼视。一种似玫瑰非玫瑰、似香椿非香椿的处女气息幽幽散发开来。
朱由校想到了自己曾经与皇后在坤宁宫过夜时的旖旎风情——那摇曳的灯影、低垂的罗帐、火热的眼神、潮湿的鬓发以及胳膊上疯狂的齿痕……这回忆挑动着他的情欲。朱由校忍不住了,把赵环抱到屋子里,关上大门,同枕共眠去了。
赵环的父母都已经因为草原高匪的袭击而双双遇害,现在她也无处可去,只能追随着朱由校回京城了。
“公子,可否告诉我,您到底是谁?”宋献策跟着朱由校回京,他再一次问道。
“宋献策,我是大明皇帝朱由校,我家住在北京紫禁城乾清宫里。”朱由校停住了马,看向宋献策说话。
宋献策立刻从马上下来,向皇帝行跪拜大礼,说道:“草民不识圣颜,一路上多有冒犯狂悖之语,该当死罪!”
“起来吧,朕不是小心眼儿的人,你是个才子能人,回京城协助朕治理天下吧!”
“谢皇上。”宋献策跪在地上磕了三个头才起来,头上沾满杂草和污泥。
朱由校此次回京城,除了带美女赵环和谋士宋献策回去之外,还收留了十来个无父无母的孤儿,他们年龄上与会玩蛤蟆的李定相仿。
这些小孩正是混沌未凿天真率性的岁数,经历过大灾大难的历练,也都算是聪明伶俐。回京
路上,一路牵骡子牵马,踢飞脚打沙仗,追逐嬉戏,毫不知疲倦,猴得寸草不生,没片刻安静的功夫。
皇帝想效仿汉武帝培养羽林孤儿为亲信的做法,朱由校打算把这些孤儿带到京城,用现代的教育培养他们,成为自己的骨干。
终于,在十月末,朱由校回到了京城。
紫禁城中,文华殿里皇帝召见内阁首辅,询问最近有没有大的国事。
“陛下,你终于回来了。奢崇明和安邦彦的叛乱被平定了,孙传庭、阎应元带着五千兵马回到京城了。”孙承宗激动地说道。
奢崇明退回山地,官军入山林与反贼作战,被奢崇明设了个埋伏,打了个措手不及。奢崇明准备反攻明军,四川巡抚朱燮元吸取教训,不再贸然进攻,反做连连败退之状。暗地里,朱燮元偷偷派人招降了奢崇明的部将张令。
这张令乃四川蔺州土司人氏,生来便有千钧之力,猿臂善射,能在马上开五石之弓,射人必贯穿盔甲洞胸而死,军中称之为神弩将。朱燮元集中兵力,在平原与奢崇明大军展开决战。张令临阵反戈一击,反贼被打了个落花流水。
彻底丧失胆魄的奢崇明带着部族逃回永宁。孙传庭带着精锐的京军深入敌后,奔着主犯而去。朱燮元则是分兵去剿灭安邦彦。
安邦彦造反之后,攻陷了不少城池,然后大军围攻黔中首府贵阳。贵阳巡抚王三善率领全城百姓守城达四个多月之久。然后朱燮元的兵马赶到,还有贵州的兵备道傅宗龙收拢了一万兵马,前后夹击安邦彦。水西反贼被打的大败而归,逃到了龙场驿。傅宗龙建议朱燮元先围剿,逐步涤荡叛军。朱燮元接受了建议,围剿了一个月,贵州发生旱灾不下雨,水西部族把安邦彦捆起来交给了明军。
听孙承宗讲到这里,皇帝打岔道:“那孙传庭找到奢崇明没有?”
“找到了,孙传庭抓住了奢崇明,那个叫阎应元的小伙子是首功。”
“好!好!好!你传他们二人来见朕,朕要好好跟他们聊聊。”
皇帝吩咐下去,在中极殿组织了一个小宴会,给孙传庭、阎应元接风洗尘重办一次。两位帝师孙承宗和徐光启作陪。
一见孙传庭和阎应元二人,朱由校发现他们俩都晒黑了不少,但是身材比以前健硕了许多。这二位向皇帝行礼,朱由校吩咐他们落座,叫太监端上酒菜,边吃边聊。孙传庭是科举出身,讲究斯文,吃的很拘谨。阎应元是市井行伍出身,狼吞虎咽宫廷里的美味佳肴。
皇帝哈哈笑道:“大家都好好吃饭,就像这个阎应元一样,吃得饱饱的。”
阎应元行为粗豪,但不是傻子,马上意识到自己行为失仪。他起身跪在地上跟皇帝道歉道:“末将孟浪了,请陛下降罪。”
“不必道歉,回去吃饭去吧。”
“谢陛下开恩。”
阎应元刚回到座位上坐好,朱由校就问道这两位年轻的将才是怎么讨伐奢崇明的?
孙传庭与阎应元对视一眼,先自己说道:“去抓贼酋奢崇明时,正值五月,当时四川正是雨季,遮天蔽日的是大树枝杈,看不见天上的云。地下的路泥泞难行,水草布满了沼泽,根本不知道哪里是路,当地土人不通言语,听说找向导要过永宁,许下天大的愿,也没人肯干。我们京军在密不透风的树林子里像瞎子一样,有时攀着古藤越谷,有时沿
着独木桥过沟,有时还得扎筏子渡水,靠着地图和陛下给的罗盘昏天黑地里向永宁进发,这条道上到处都是陷井泥窝子,瘴气弥漫过来对面不见人,还得时时防着蛇蝎毒虫叮咬。现在想想真是极其的危险。”
“你们真是胆子太大,行事太过鲁莽,这时奢崇明率领残军打你们一个埋伏。这京军岂不是要全军覆没?”朱由校语气平静地说道。
“陛下教训的是,好在奢崇明已经吓得魂飞魄散,只求自保,不求进取。后来我们在密林里转了六天,好容易才见到一处苗寨——当时真是喜出望外,我们已经在杳无人烟的老林里艰难跋涉了十天,没有见过人影,没有听见人声,没吃一口人间烟火食儿,乍一登上石板路,听见犬吠鸡鸣,看见一排排竹楼,真好像在大海里遇难,又返回陆岸那样,欢喜不尽。”孙传庭继续说道。
“这苗寨就是奢崇明的居住之所?”皇帝打断了孙传庭的快乐回忆。
“回陛下,不是。这苗寨是一直受永宁土司欺负的一座山寨。我们去的时候,派了一支小队探路,我和阎应元等十几个士卒瞧瞧地潜入。我看见他们山寨的谷场上,苗家壮男们敞胸赤膊、满脸满身油汗,腰间插着方头砍刀,一队队来往舞蹈。正中土台上一个祭司,脸上青一条红一块画得像个瘟神,头上一条条彩布披散下来,手中举着一面幡,发了癫似地舞蹈着,叽哩咕噜念诵着咒语……当时我并不明白这是什么情况,后来阎应元告诉我这叫驱瘟神。”
“阎应元,你是从何处知道驱瘟神这件事的?”朱由校问向阎应元。
“回陛下,末将曾跟徐霞客先生学习过一段时间。从他那里,我知道了这种苗民仪式。”阎应元回答道。
“那你接着讲之后的事,让孙传庭喝酒吃菜休息一会儿。”
“是,陛下。然后我们继续看这仪式,突然发现土台子旁边垛着多半人高一个柴堆,柴堆下一个门板上,直挺挺捆绑着一个人,不喊也不动,像是死了一样。土台旁边还跪着五六个绑得结结实实的女人,衣裳整齐华贵,头上插金戴银。看样子祭祀一完,立刻要将这些人扔到柴堆上烧死。我心里蓦地一缩,头上立刻浸出密密的细汗!祭司亲自围着柴堆兜了一圈儿,便用火把点燃了那柴堆……我的心像一下子被泡进了沸水里,不知怎的,我脱口而出‘不许杀人!我们是官府派来的’的话!”
“那他们是什么反应?”
“我的喊声惊动了场中所有的人,所有的火把都集中了过来,所有的目光都盯视着我们这群不速之客。突然,那个缚在门板上的青年竟高喊一声‘官家救命!这个祭司是勾连奢崇明的叛贼!’”
“哦?祭司和奢崇明是一伙儿的?”
“对的,陛下。这时,孙大人大喝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宾莫非王臣,天朝律令诛杀自有法度,谁敢乱杀人命?快放了他们!’但没人听懂孙大人的话,他们沉默了一会儿,挺着刀一步一步逼了近来。这时孙大人急中生智,下令朝天开枪。‘砰’地一声响,似乎震得苗人们迟疑了一下,但这都是些剽悍勇猛之士,很快就灵醒过来,又逼上前来。孙大人下令朝祭司开枪,只听得砰,砰,砰……七枪齐发,那个祭司连哼也没来及哼一声便软软栽到土台子旁边。打得他脸上身上都像蜂窝一样,汩汩的血顺台流淌下来。”
“然后呢?”
“缚在门板上的那个青年,说了一阵土语,那些苗人就放下了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