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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六章 黑天鹅港之行(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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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雷娜塔在月圆之夜成了黑天鹅港最自由的精灵,她可以穿着棉拖鞋跑到厨房里吃香喷喷的当天烤好的面包。除了面包,厨房里还有伏特加呢,听那些军人们总是闹嚷着想要喝上几瓶,也不知是怎样的美味。

    雷娜塔拧开酒瓶盖子,一股刺鼻但却醇香的酒味扑面而来,她像喝水一样往嘴里倒了一大口,还没下咽立马一口喷到地上,一边咳嗽一边疑惑不解:“这么难喝的东西,那些士兵是什么奇怪的品位嘛。”

    值得一提的是,正是偷喝伏特加那一天后,她开始怀疑月圆之夜发生的一切不仅仅只是一场梦。那天,她在房间里偷听到外面护士恼怒的声音:“你说,哪个士兵胆子这么大啊,竟然敢去厨房里偷喝赫尔佐格博士的专属伏特加酒。”

    “偷喝就算了,那个人还浪费了好多在地上,现在厨房里一股酒味。”另一个护士说。

    “你说,会不会是第三分队那个副队长,他可是最爱喝酒了,胆子又大,天不怕地不怕的。”

    “不知道,真是为了解嘴馋命都不要了。你看他们,现在被博士罚着在雪地里奔跑呢。”

    “哈哈哈,那些没喝到酒还被罚的人才叫一个惨呐,估计恨死偷酒贼了。”

    “哈哈,是啊。”

    雷娜塔挠了挠自己的头发,她心里一动,难道……

    雷娜塔开始回忆自己在月圆之夜经历过的种种梦境,各种细节清晰地重现于她的脑海:木制楼梯扶手上有一小块缺口,那是去年在搬运发电机时搬运人员不小心撞掉的;二楼玻璃窗上有一块蛛网状的裂痕,那是上个月谢尔盖打雪仗时用不小心将冰块砸上去导致的,他还因此被关了一天的禁闭;护士房间银白色门把手尖端已经掉漆,呈很不协调的暗灰色。

    梦里的这些细节,明明就跟现实完全一样。没有人做梦做得这么精确,即便是你每天都身处同样的环境,你也无法在梦中重现得如此真实。雷娜塔在房间里越想越激动,她恨不得明天又是一个月圆之夜,但昨天月圆之夜刚刚过去,她至少还得再等待一个月。

    接下来的好几天雷娜塔都没有睡着,她太兴奋了,终于,在她的殷切期盼下,下一个月圆之夜如期到来。雷娜塔趴在小窗上隔着铁栏杆偷望窗外的风景,令她失望的是,外面并没有出现她梦中的黑蛇,一边是荒凉的苔原地带,一边是月光下泛着波涛的冰海,雷娜塔坚持到了凌晨一点左右,她开始感到疲倦,就在她快要睡去的时候,事情出现了转机。

    是真的,小黑是真实存在的!雷娜塔看到一条黑色的巨蛇从海里探出身来,金色的眼眸,头顶的黑色尖角和她以前梦到的,哦不,是以前见到的一模一样。他张开巨嘴,仿佛要将整个黑天鹅港一口吞下。

    然后雷娜塔就失去了意识,当她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自己已经躺在床上。她清晰的记得,昨晚她依旧在黑天鹅港自由地行走,就在黑蛇张开巨嘴后,她仿佛又进入了梦境。这个诡异的梦境和现实是相互交融的,因为雷娜塔在见到黑蛇窜出海面时特地用力掐了自己的手。手臂间传来的疼痛告诉她黑蛇的出现不是一场梦,感觉黑蛇的嘴一张开,自己就从现实穿越到了梦境一般。

    其他人似乎丝毫没有察觉到黑蛇的存在,虽然在她的梦境里,其他人也会出现,但他们就像失了魂的木偶一般,呆呆地定在原地,眼神呆滞而空洞。黑蛇的目光只是投向了她的房间,因为只有雷娜塔的眼神充满着好奇与灵动。

    她不打算将这个秘密告诉其他孩子,因为一旦他们向护士告状,护士就会认为自己发了疯,得了癔症,会把她关进禁闭室好几天。她讨厌被关在禁闭室,这里的每个孩子都讨厌被关进禁闭室。

    因为禁闭室里什么都没有,只有灰色的光秃秃的水泥石墙,一个硬邦邦硌屁股的木椅,窗户的长宽只有20厘米左右。房间里没有灯,即使是白天也因为处在偏僻的角落以及狭窄的窗户而光线昏暗,到了晚上这里更是陷入一片漆黑中。

    雷娜塔被束缚在座椅上,看着房间里的光线一点点变暗,她幻想自己被黑暗慢慢侵蚀,她感觉自己的心跳越来越慢,越来越慢,下一秒随时就会停止,她的生命就像一朵小花在这无尽的凛冬逐渐凋零,花瓣一片片飘落,都还没能化为泥土,就已经彻底从这个世界消失。

    真孤独啊,孤独得这个世界只剩下孤零零的自己。从某种意义上来说,监狱的可怕不在于它限制了你的自由,而是面对着冰冷的铁栏杆,连一个能说上话的都没有,日复一日皆是如此,生活沉闷得让人喘不过气来。

    雷娜塔突然想起了黑蛇,她突然心里产生一股信念:终有一天,强大的黑蛇会用他巨大的长尾将这座囚笼拍得粉碎,他的尖角发出紫色的闪电,将整座冰原全部点燃。恍惚间,她听到有人在痴狂地吟唱:

    “那一千年完了,撒旦必从监牢里被释放,出来要迷惑地上四方的列国,就是歌革和玛各,叫他们聚集争战。他们的人数多如海沙。”

    雷娜塔并不能完全理解颂词里的意思,但他能感觉到吟诵者语气里的炽烈情感,他的愤怒、他的冷漠,他的霸气。雷娜塔心里隐隐预感到,一场大戏即将在冰原上上演,黑天鹅港的所有人都是这场戏中的演员,唯有无与伦比的黑蛇还有那个神秘的吟诵者,他们才是这场大戏的导演,他们主宰了整部戏剧的走向。

    走廊外的孩子们双目无神地跟在护士的身后,他们排成一条长蛇,全身肌肉像木偶一般僵硬。护士手上敲着黑色的梆子,奇特的节奏与音律在整个走廊回响。即便隔着一层厚厚的铁门,雷娜塔听着这梆子的声音也莫名感觉到有些昏昏欲睡。

    白色制服的护士身后跟着身体僵直的小孩,他们刚刚还在嬉戏打闹,一听到梆子声就立马丢了魂一般。皮球飞到半空中也没人去接,灰溜溜地飞落到地上滚去了积满尘土的角落,毽子踢到一半也被孩子们遗忘在原地。

    孩子们呆呆地跟在护士的身后,后面的孩子把双手搭在前面的人的肩膀上,场景看起来就像是东方民间传说里的赶尸一样。领头的护士打开了最角落那扇漆黑的铁门,他们一个个走进房间,好似跳进一个深不见底的黑色洞窟。

    门口坐着另一名护士。她神色冷漠地统计着孩子们袖口上的数字,然后在名单上一一打钩,以确保这些珍贵的“基因样品”没有出现差错。

    一名护士打开禁闭室的房门,外面的光照进来让已经长久适应黑暗的雷娜塔感到一阵不适,她闭上自己的眼睛。身上带着消毒水味道的讨厌的护士走到她身旁,替她解开了绑在胸前、腰间、手上以及脚上的束缚。

    “下次再尿床的话,关禁闭时间就是这次的两倍。”护士像抓小鸡一般粗暴地将雷娜塔从座位上提起,然后将她辫子上戴着的黄蝴蝶扯下,几缕头发丝被跟着扯了下来。

    黄蝴蝶不是象征生命与美好,而是表示这个孩子犯了错等着要关禁闭,雷娜塔昨晚就被关禁闭了,因为她尿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