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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原本富丽堂皇的金销之地, 已被我们这群人弄的破烂不堪,一眼看去, 哪还有先前的雅致精美,说得难听点, 简直是乌烟瘴气。
这种烟花之地我并不喜欢,反正事情也告了一段落,便没有半分久留的意思。拉着兀自发呆神游的林澹台率先走了出去。
经过刚才之事,门口围观的看客对我又是敬畏又是惧怕,纷纷让出道来。我将众人面上一扫,眼光所到之处,无人不低头敛目, 恭恭敬敬起来。对于这种情况, 我自是乐见得很,冷笑一声,便抬步将要走去。
猛然间对面清涟身边的小倌扑到了我的脚边,又是大哭又是磕头道:“王女救救公子吧, 求王女救救公子吧。公子现在已非清白之身, 情嬷嬷是不会放过公子的。王女……你难道忍心将公子丢弃在这肮脏之地,被人欺辱,求王女顾念顾念公子对您的情深意重吧……”
清涟怎么说也和前主纠葛不浅,世人眼中,他一直都贴着安王的人的标签。如今清白被毁,尤其还是被谢真聪毁的,安王如若从此弃了人家而去, 不但显得薄情寡义,还小肚鸡肠。想到清涟此以后余生都会在这污浊之地拼酒争宠,虚情假意的空度春秋,心灰意冷的坐等红颜老去,顿觉凄凄惨惨,好不怜惜心酸。
抬眼朝他看去,对面的男子却笑得明媚和甜蜜,眼睛虽是看着我,却好像是透过我在向另一个人笑。我不由得朝他走了两步,只听得他嘶哑的声音一字一字说道:“王、女、留、步。”我闻言停步,惊觉对面的男子脸上露出迷离的表情,不禁道:“清涟……”
“王女,清涟已是不洁之人,以后是再也不配服侍王女,贪图王女的喜爱了。清涟能与王女相识一场,真正的不虚此生。”男子说着,像是回忆起了非常美好幸福的事情,脸上满是柔色,看着窗外的夜月,下了床榻,如同被召唤了一般,痴迷的走了过去。
众人看着他怪异的动作,都不知道他要做什么,但也隐隐觉得有不好的预感。我心中一突,喊道:“清涟,回来!”
清涟不理,款步走至窗边,苦笑道:“谢真聪曾经喂了我□□,想要控制我。让我混进王府,危害王女,为她办事。可是她怎能知道,清涟岂是贪生怕死之辈,就算她对我用尽天下最狠毒的手段,我也是不会背叛王女的。”清涟褪去刚才的凄苦之色,温柔的笑了笑:“清涟残破之身,又中了奇毒,以后怕是没福分陪伴在王女身边了,清涟别无所求,只盼王女今后心想事成,幸福快乐。”说着又向窗边移了几步。
我见那窗户几乎同落地窗一般,只需踏过棂台,便能触到半尺外的栏杆,而半人高的栏杆下面可是近三丈的距离啊!他该不会是想跳下去吧,我察觉不妙,立马给初一打了个手势,让她前去将人救回来。
清涟似乎早就知道我会有此动作,一只匕首横在了脖子上,喝道:“别过来。”初一正准备动作的身子只好停顿下来,屋内之人都紧张的看着他,都怕他是真的要自杀。
“清涟。”我柔声劝到:“本王怎会嫌弃你,清白什么的本王不在乎,中的毒,本王会找人给你解。你把刀放下,听话,把刀放下。”真是恨不得将谢真聪这厮其碎尸万段,不但毁了人家的清白,还喂了□□以示威胁,逼迫人家来害我。转念想到反正她现在已经进了刑部,不怕我收拾不了她。
那小倌也跟着说道:“公子,王女都说了不会嫌弃你,公子,你千万别做傻事啊。”
老鸨见摇钱树要寻短见,也惊呼乱喊一通,又恨又气的跳脚。
清涟淡笑的摇摇头,决绝的看了我一眼,如同梦呓的轻声说道:“我也不要你在乎。”说完,快步冲到栏杆上,迅速的翻身掉了下去,见此惊变,初一第一个做出了反应,但是也只抓住了一片衣角,只听得一阵清脆的裂帛之声,然后就是重物落地的沉闷之声。
小倌见自家公子跳楼自杀,尖叫大喊:“公子……”然后发疯似的冲开周围的人群,跑了下去。
这孩子怎么如此轻生,清白难道就这么重要么,怎么说他也是青楼出身,我都说了不会嫌弃,怎么还这么想不开。跟着小倌也跑下楼去,转了几个圈,才来到了这怜花楼的后花园。在朦胧的灯影中,清涟浅色的衣服很显眼,一眼就能找到他。小倌扑到在清涟身边,抽噎道:“公子,公子,你怎么这么傻,你醒醒啊,醒醒啊……”
我对着身后跟来的众人喊道:“快叫大夫,快叫大夫!”说着也快步走到清涟身边,蹲下身子看看他的情况怎么样了,心中祈祷千万别真的香消玉殒了。将他上半身扶起,靠在我怀里,唤道:“清涟……清涟……”连唤了好几声,怀里的人却没有丝毫反应,扶住他后脑勺的手只觉得满是粘稠的感觉,伸出来一看,才见满手的鲜血。我大骇之下看了看周围,一个花盆突兀的倒在不远处,想来他脑袋磕到了花盆之上。伤到了脑袋可是大大的不妙,而且还流了这么多血。我急急的朝跟来的人群喊道:“大夫来了没有!”
十五赶到我身边道:“这怜花楼中是雇了大夫的,那老鸨已经去找了,王女别急,应该一会就到了。”十五刚说完,那老鸨已拉着一名中年男子冲破人群,跑了过来。老鸨脸上怒气不消,恶毒的骂道:“小贱人不知好歹,养你那么多年,居然敢给我跳楼,等你醒了,看我不治你,非得要让你脱层皮不可。”
我听此烦躁的皱了皱眉头,但是现在不是跟他计较的时候,连忙叫来大夫给怀中之人看病。初一提来了两盏灯笼,倒是节约了将人移到明处看病的时间。那中年男子把了把脉,又在清涟后脑勺看了看,便道:“还好来得及时,不然公子这命怕是没了,赶紧抬到屋子里去吧,让小人好生看看。”
我正要将清涟抱起,却不料他幽幽转醒,有气无力的说道:“我……不要看病,让我……让我死了……算了。”
我听此不悦道:“清涟说什么傻话,别任性了。听话,治伤要紧,等你好了,本王还同以前一样对你好,不会嫌弃你的。”现在为了保他的命,我自然是捡好听的说,只盼他能看开些,宽了心乖乖的配合看病。
清涟好笑的看着我,抬起颤巍巍的手缓缓摸到了我的脸上,在我耳边轻声说道:“明明……不是一个人了啊……我却还是会被这张脸迷惑,你说,她都不见了……我活下来还有什么意思……”
我听此立马顿住了脚步,停下了惊讶的看着他。他转过头,虚弱的说道:“我不要……不要治病,就是想在死前,同王女……同王女说会话,请成全……”说完,他又在我耳边说道:“王女……咱们,咱们换个地方说话……”
我心绪紊乱,怎料得他居然会说这样的话。他到底是从哪里知道我不是前主的呢?此事相关甚大,我犹豫了片刻,还是决定先把他救活再说。他察觉我的意图,奋力拉住我的衣襟悲戚的叫道:“你……好狠啊……她一个人在下面……那么寂寞,你怎么忍心……怎么忍心,不让我去陪她……”说完“噗”的一声,喷出大口鲜血。脸色又惨白了几分,整个人更显虚弱。
我惊骇的看着他,颤声道:“你……”清涟雾气氤氲的双眸绝望的看着我,脸上没有一丝血色,似乎是在对我控诉,而我好像是这世上最残忍的人。
小倌拉住清涟的说,一边抹泪,一边劝道:“公子,公子,别说话了,先治伤吧,我求求你的……”
清涟不去管他,只是直直的看着我道:“求你了好不,就让我去陪她吧……求……求你……求求你……你怎么能明白啊……她是那么孤单……每次梦见她,她都是那么孤单的一个人走着……”说着一行清泪如碧荷泄珠般滑落到了我搂住他颈项的手上,是滚烫的感觉,让我止不住颤抖。
生命是宝贵的啊……你怎能如此轻弃……可是,这句话,我却如?在喉,努力了半天也说不出来。怀里的男人悲伤如同深冬寒风中树梢飘转的枯叶,急切的想要归埃尘土,而我却死死的拉住他,不让他离去。
“清涟……”我叹息一声,却换得他一句嗤笑:“她从不叫我清涟,而是叫我涟清的……”说着他“哈哈”大笑了两声,怎奈中气不足,又咳出些血来,有些轻蔑的看着我,道:“就算这副皮囊是一模一样的,但是……呵呵……王女……你是继续打算就这么站着么……咳咳……咱们,咱们还是换个地方说话吧……咳咳……”清涟不停的咳了起来,他的声音本就嘶哑得厉害,这会儿咳着,只觉得那声音撕心裂肺。
我静默片刻,看着怀中好似随时都可能消失的男子,心中苍凉一片。恐怕是因为爱得深切,才会得知真相的吧,我本就与前主差别很大,对于一个爱她至深的人,应该很容易发觉俩人的不同。现在的他一心寻死,想要追随前主而去,也是一个痴儿啊……那么,我就算再怎么勉强人家活下来,也是没有任何意义的。他知晓我真实身份的事情一直说的很隐秘,怕是想用这个把柄威胁我吧,好让我遂了他的心愿,诶……
我抱着他朝花园对面的小亭子里走去,不去看周围人怪异的眼神,留下一句话:“你们不要跟过来。”清涟见此才满意的笑了一笑,那小倌不依,拉着他的手不肯放开:“公子肯定是摔糊涂了,王女,快救救公子吧,再不救,公子他……公子他……”说着又是大哭起来。
我示意十五将人拉开,抱着清涟走向了亭子。亭子离众人差不多二十来丈远,我想我与他说什么,那些人也是听不见的吧。将清涟轻放在栏杆边上,然后扶他靠在我怀里,叹气道:“清涟有什么话请说吧,我在这里陪着你。”
“谢谢……”他说着又掩面咳了起来,衣袖上全是血,满不在乎的一笑,缓缓道:“你和她真的是……一点也不一样啊……”清涟轻微的扬脸,看着墙院上空的上弦月,痴痴的说道:“我第一次遇见她,也是……也是……在上弦的月夜,别人都叫我清……涟,她却……叫我涟清,那时的我……还是一个没名气的小倌……她说我当时的气质……像极了一个人……然后……她常来看我,护着我不被欺负……然后,我成了花魁……成了商国女人一掷千金就想看上一眼的清涟……可是……咳咳……”
怀中之人大咳起来,似乎马上就要断气了般,但是我不会打断他,在他背上抚了抚,让他顺气些。只听得他大口大口的喘了几口气,才接着说道:“可是啊……我永远都只是她口中的涟清……她是那么触不可及的一个人,哪怕……哪怕她就站在我面前,哪怕……那怕……她轻轻的牵起了我的手,我都……感不到她是真实的在我身边的……”清涟闭上眼睛,泪水不断的滑落,脸色灰败,透着死寂的气息。如若不是他眼睫毛一直在颤抖,我甚至以为,怀中这个名冠商国青楼的男子,已经溘然死去了。
过了半响,他才慢慢睁开眼睛,但是眼中已是没了焦距,但是口中话语,仍是饱含深情却又凄然无限:“她是那么纯净的人啊……你们这些凡夫俗子怎么比得上……呵呵……”清涟颤抖得厉害,神智已经有些不清了,只是下意识的在表达自己心中的情感:“她每次来我这里,都说不上十句话,有时候甚至一句话也不说,只是倚坐了窗边,看花开花落,看朝晖夕阴。我……我不论怎么做,都走不进她的世界……她活着的时候就那么寂寞,你说,她现在去了一个人都不认识的地下,该多寂寞啊……”
悲伤之气蔓延,使得园中的百花都蒙上了一层黯淡之色。我看着越加寒寂的夜晚,那只上弦月也越发的冰凉了。闭上眼睛,紧紧搂着怀中之人,感同身受的留下一行泪。
“好想……好想……再为她斟一杯上好的拈春花茶,看她低头浅笑……好想……再给她弹一曲《破啼》,看她在窗棂的睡颜……好想……好……想……”清涟抽泣得厉害,感情宣泄得如同止不住洪水的大闸,翻腾得将他苍白如纸的脸上,爬上给一抹红晕:“好想……再给她披上外衫,告诉……告诉她注意身体,别着凉了……呜呜……呜呜……可是啊……以后再也没有这样的机会了。”
颤抖的抱着他,我没有半句言语。突然,他猛的睁开我的怀抱,转过身来,疯狂的拉着我喊道:“我会在下面见到她的是吧,我们还可以像以前一样快乐的是吧,她还会要我的是吧……你说啊,你说啊……”看着他突然的精神,也不再咳嗽,我知道,这种情况,叫回光返照……
点了点头,肯定的答道:“会的,会的……”他听此甜蜜的笑了起来,柔柔的说道:“她肯定不会嫌弃我的,我就知道,她才不是你们这些世俗之人……”
清涟半闭着双眸,过了半响才道:“我知道,我就要去了,就要见她去了。我能求你一件事吗?”
“你说。”
“小夏是个好孩子,这个地方不适合他。我在的时候还能护他,现在……你能给他安排个好归宿吧……”他看着我,哪里像是求人的样子,不过我怎能跟他计较这些,当然无可厚非的点头答应。那个小倌,我会带他离开怜花楼,给他个好安排的。
“谢谢你……”说着,他又笑了起来,像个天真的孩子:“谢真聪并没有给我下毒,是我栽赃她的。我死后,你给我灌点毒吧,算是,算是我能为你做的一件事。还有……你能告诉我她是怎么死的吗?”说着他靠在我肩上,虚弱柔软的身体,探不到有关生命的气息。
我握着他的手,冰凉刺骨,心中酸楚,开口道:“是那次……”感到怀中的人头偏了一下,伸手到鼻息之处,已经没了呼吸。颓然将手放下,终于是去了啊……
清涟啊……你是不是已经找到了那个人,连最后的死因都来不及听,就急匆匆的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