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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暖阳扔下正在干活的老路,踩着水往外走,越想心里越郁闷,她得找到这个付春才,自己作为社区的一分子,有必要给他这个没有公德心的人上一课。
“领导,我出去一趟,你这管线维修的活,我也帮不上忙。可是这个大哥的事,我还是能管一管的。”
语毕,她甩了甩鞋上的水,风风火火地离开现场。
留下老路和背心男面面相觑,两人目送着向暖阳的身影离开,背心男率先反应过来:“老路,这丫头你哪里挖来的?胆识过人,女中豪杰啊!”也听不出是褒是贬。
老路满脸无奈地回答:“什么哪里挖来的?是优秀大学生党员,按照社区配额输送的。不过,我倒是和带她的老师比较相熟。”
“你不去跟着点儿啊?小丫头这个性格,挺不好拿捏,可别给你惹祸。”背心男拍了拍老路的梯子,语重心长。
“没事,一个刚出校门的小姑娘,能惹什么祸,无非就是看着咱这小区有点儿乱,跟着咱们瞎着急罢了。这脾气得磨一磨,过一阵子就淡了。”
老路说完爬下梯子,擦了擦头上的汗,提醒道:“我要是你,就立马进屋,把能收拾的东西拾掇一下,要不过两天肯定发霉长毛。”
背心男摇头晃脑地回了屋子,边走边说:“还能收拾什么,该发霉长毛的全发霉长毛了,一个都没剩下。不过啊,这丫头要是能把付春才找来,我倒也挺高兴。”
“你啊,还是想想靠谱的问题比较好,你年轻,怎么样都行,你老娘可岁数大了,晚年享享儿孙福比什么金山银山都强。”老路语毕,扛着梯子走进设备间。
他把浸水的梯子用抹布仔细擦拭干净,坐在那儿打量着向暖阳的大背包,背包的两个边角已经磨破,露出里面的黑色衬里,一个拉链也坏在那儿,用蹩脚的针线缝了起来。
老路端起茶缸喝了一大口凉水,琢磨着:“这孩子看上去也是个不宽裕的,怎么就敢大手一挥,说帮人付钱就付钱?”
他刚要坐下休息一会儿,吴大妈带着一众“亲信”就走了进来。
吴大妈进屋第一件事,就是翘着兰花指在沙发上铺了一块方巾。
她故作优雅地坐了下去,一双纹过眼线的大眼睛环视了一周,发现向暖阳不在,心情稍微上扬了一下,随后清清嗓子开了腔:“老路,你这样就不好了,算上这次我已经来了三回,我觉着吧,你这个态度已经说明问题了,那我们也没什么好谈的了,搞得好像我上赶着求你一样。”
老路一听,心道:坏了,吴大妈这第一招先发制人,让自己立即被动了。
“大姐,哪里有三次?早上一次,是你来得太早了,这次,我不是老老实实在这里恭候你吗?”
“哼,你老实?”吴大妈二郎腿一翘,身子向后一靠,靠到一半,发现沙发没有靠垫,再往后眼看就要躺下,只得尴尬地直立上身挪了回来。
“刚才我就来了,你根本不在,我看你压根就没把我们这些老街坊放在眼里。”吴大妈这话说得十分自然。
老路眉头微微一动,吴大妈第二招“戴高帽”,先把他放在一个道德标杆上,事情做得让她满意了,就是社区工作者应该的、分内的,事情没达到她的满意度,马上就成了没把老街坊放在眼里。
老路赶紧拿出旧房改造的规划书递给吴大妈:“吴大姐,你这就冤枉我了,我路八方可不是那种人。老街坊、新街坊都是咱们同一个社区的居民,我作为社区的基层干事,一定会一视同仁,不会厚此薄彼。”
吴大妈翻开第一页,看见密密麻麻的文字规划,皱着眉头看了三四行,随后把手上的规划书一甩:“我不看,我不看。别想拿这什么规划书蒙我。要我说,这个破小区,就应该像人家春风新星城一样,拆迁!”
一听“拆迁”两个字,一同来的人们也跟着起哄:“就是呀,拆迁多好啊,我家老头子病了,就等着拆迁款治病呢。这一不拆,你让我们怎么治病,万一耽误了治疗怎么办?”
“我们孩子也等着拆迁换个新房子结婚呢,这一不拆,我孩子的婚房怎么办?”
又有人挤到了前边:“老路,我们一直拿你当自己人,没想到在关键时候,你这么不帮我们。你不是最了解我们春风巷的困难吗?怎么这个时候不管了?我还听说你要外出学习工作,是不是你要升迁了,就懒得搭理我们这些人了?”
“就是呀,老路,你别忘了,我们这些老街坊可是当初第一批拥护你的人,当时我们连吴大姐的票都没投……”
吴大妈眉头皱了皱,适时出声,众人马上安静下来。
吴大妈慢慢说着:“你看,我们这些群众是有拆迁需求的,老路,你必须得给我们想想办法。我的话给你放这里,春风巷必须拆迁,不行的话,我们可不会再继续配合你工作。还有,无论你离开的原因是升职还是学习,我们都不会耽误你。可是我提醒你,你走归走,但千万不要让那个什么大学生来给我们解决问题,她黄毛丫头一个,这个岁数,自己都管不明白,她来给我们办事,我们可是一点儿也不认可的。”
说完,吴大妈带着“亲信”们离开,临站起来,还不忘把她铺沙发的方巾系回脖子上。
老路叹了一口气,捡起甩在沙发上的规划书,看了看表,都快四点了,不免担心起第一天上班的向暖阳。“这孩子,跑哪去了,怎么还不回来?”
被晾在大街上的向暖阳,此时真的很想回春风巷。
她本以为事情会进展得很顺利,可是没想到,两个小时过去了,她竟然连付春才的电话都没打通。
她脸色难看,边走边拨手机,起先对方还知道主动挂断,后来干脆就任由手机在那里一直响。
连彩铃音乐都换过一轮又一轮,付春才的电话依旧稳如泰山,没人接听。
这可点燃了向暖阳的熊熊斗志,你家跑水把楼下淹了,不仅不闻不问,甚至连个态度都没有,现在还企图逃避责任?这么做简直太差劲了,我向暖阳绝不能让你这种人横行霸道。
“你不接?”向暖阳冷哼一声,眼珠一转,就给付春才发了一条信息:居民您好,如果您拒不配合,我们将通报有关部门,申请强制进入您的房屋。有异议请回电话。
接着,向暖阳就坐在了马路边的花坛座位上,等着付春才回电话。
空气中飘来夜市小吃的香味,羊肉串、煎饼果子、麻辣烫、臭豆腐……
向暖阳狠狠咽了一口唾沫:“好想吃。”
可是想了想自己羞涩的口袋,她恨不得一巴掌拍自己脸上:“叫你逞能,怎么样,这就叫自食恶果!唉,现在能吃个恶果也成,本小姐太饿啦!”
向暖阳抬头望天,无语凝噎,对自己当初的冲动懊悔不已,她撇着嘴嘟囔:“三千多块呢,干什么不好,吃碗面难道不香吗?”
这个时候,电话终于响了,一看来电号码,向暖阳嘴角一扬:“您好,付春才先生。”
“喂,大姐,你是不是没事闲的,社区给你多少钱,让你这么多管闲事?”付春才语气比之前懒散,还多了一份不耐烦,想来是打牌输了不少。
“你这人说话可真难听,你家房子漏水了,你作为房主,有义务协助楼下邻居处理漏水事宜,我是社区工作人员,这是我工作分内的事情,一分钱不给我也要管到底。”
向暖阳换了只手拿电话,继续说:“你才是闲的,有时间打牌也不来处理,就你这种人,打牌能赢就怪了!”向暖阳也没有客气,对于这种人,她深恶痛绝,脑袋里想着什么,随口就溜了出来。
对方一听,火气蹭一下冒了上来,声音暴跳:“你说话挺冲啊!不知道脖子上长几个脑袋了吧?信不信老子收拾你?”
向暖阳更是没压住脾气,威胁我?笑话!“我信祖国,信领导,更信自己的良心,就是不信你!你有本事过来啊,我在春风巷12栋,你家门口等着你!”
付春才甩出一句:“你给我等着!老子马上就过去。”没给向暖阳还嘴的机会就挂了电话。
向暖阳哼了一声,把只剩百分之二十电量的手机揣回兜里,洋洋自得。
“就等你这句话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