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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2章·小寒(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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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宜居市老城区武夷路,“李大花粮油水”店。

    天空蔚蓝如海,白云醉意悠悠,迷路的风乱蓬蓬吹进厨房,早起的袁满心里空空荡荡,像是窗外那根叶片落尽枝节突兀的梧桐树梢。

    怎么说呢,这种空荡荡的感觉就好比你与敌方打野抢大龙,眼见龙血将尽准备拼死一搏却猛地发现自己的惩戒居然还在冷却,然后头脑一嗡,默默如旁观者一般把自己交给了命运。

    是啊,这就是命,抢到或抢不到,都是命,什么都怨不得。

    于是今晨三点才到家的袁满只睡了四个小时就起来了,这也是他往常的起床时间。

    上趟厕所,简单洗漱,10分钟后进厨房,持菜刀的右手在砧板上开启缝纫机模式,熟悉的肌肉记忆被瞬间唤醒。

    一只刨好皮的黄土豆,不到三十秒就变成了一堆宽度均匀厚薄相当的土豆丝。清水抄洗一遍,冷水下锅去淀粉,焯水的时间他还拍了几瓣蒜,切一根不辣的薄皮青椒,凑过鼻子闻了闻小葱段的香,最后捞出土豆丝大火爆炒。

    炒土豆丝是为了配白粥,小妈这几年为麻将所累,痔疮严重,不得不跟最爱的油炸辛辣早食说分手,委身给从未入她法眼的稀粥,那原本无辣不欢的胃在被白米稀饭连续“虐待”数月之后居然感觉到了爽快,主动认袁满为爹,袁满只得顺水推舟,认这个宝贝器官当儿子。

    他把粥和菜分成两份,一份用小碗,一份用汤碗,土豆丝和酸豆角都按比例分配好,添加到白粥之上——这就是他每天早上上班签到的打卡方式,操作起来得心应手,丝毫不拖泥带水。

    “小妈,吃饭了!”

    他把小碗那份端至门店前的收银台,收银台后没有人,回过头来找,卫生间传出小妈李大花痛苦的哼哼。

    “哎呦……哎哟……先放着吧。”蹲在便池上的李大花小腿抽筋。

    袁满其实很想去关心一下小妈的病情,毕竟小妈局部有“血”的情况多少跟他有点关系,那是去年的一天,他和好吃懒做有事没事就指使他干这干那的二哥李保华闹矛盾,吃亏之后心生报复,到药店弄了点泻药倒进李保华的饮料,然后去卫生间将所有厕纸抽走,换上硌手的砂纸,然后——

    李大花汗流浃背地从外面回来,喝了那瓶饮料。

    然后就血溅五步,泪洒当场。

    其实,治疗肛肠疾病的小广告贴得满大街都是,连刚学会说话的小孩子都能哼出上面的广告词,只是有些话他不好开口,万一露出马脚,那就是一部《继子的一百种死法》。

    “那我放在柜子上了。”

    袁满把碗筷放在陈列酱料的柜台上,转身回厨房抱来属于自己的那份,用筷子分一份给初夜——

    瞬间懵住了,他看到墙角蒙灰的初夜饭盆,心口薄凉。

    初夜啊,我心爱的初夜,你到底在哪里?你现在还好吗?你……

    不能想了,越想越压抑,他用力控制情绪,端碗到店前收银台。

    “3栋401一包盐、一壶酱油、五包榨菜。”袁满坐在电脑前,一边扒拉白粥,一边划看QQ群里的留言,右手得空还快速写便笺,“张大婶家一壶菜籽油,一桶32块的农夫山泉。”

    换做以前,初夜会按照他的提示,将盐、酱油和榨菜等等一包包叼进塑料货筐叠放整齐,根本不需要他动手,但现在,他弄丢了这只有力臂膀,只能亲自去提货。

    “哎呦……嘶嘶……唉……嘶嘶……”

    卫生间里传出发动机爆缸的悲痛声音,一段一段的,听着让人倍感神经衰弱。

    接着水声轰隆,门开,李大花夹臀扶墙,双腿打摆,鼻子眼睛扭到一块,袁满能够想象刚才那场恶仗有多惨烈。

    “你今天还出门吗?”李大花问。

    豆豆四个应该踏上了回城的路,小寒的情况他无能为力,父亲已经接回家了,他也不必去医院,现在的他,又回归的从前的单纯与平静。

    “不出门了。”

    “行,今天的大货我都记在本子上了,你找个时间去送吧。”

    “哦。”

    大货指的是米、油、水等重物,以小妈目前的情况……也只能他去送。

    认了。

    “袁满?你的快递。”

    正低头扒粥的时候,袁满忽然听到有女人在喊自己,心里一阵纳闷,自己没买东西啊,怎么会有快递?

    于是伸头出去看,顿时惊住了。

    从电动车上下来的配送员看到他,也似曾相识地愣了几秒。

    是小寒的母亲,袁满昨天还在医院见过。

    “你是……”对方看见他,还有点犹豫。

    “是的,我父亲,和你女儿之前一个病房,我们见过的。”袁满放下碗筷上前招呼。

    “哦……难怪我看着眼熟……你父亲后来出院了,是好了么?”

    袁满苦笑摇头,“接回家了。”

    从对方手里接过纸箱,袁满注意到纸箱上的贴条信息显示里面是一双鞋,这才意识到是豆豆送的,豆豆昨晚说送他一双鞋,今天早上就送货上门,这执行力也是没谁了。

    只是,他不是很好意思收,正如他不好意思面对小寒的母亲,因为有些话,他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你女儿……后来找到了么?”

    女人一惊,讶异,“你怎么知道我女儿不见了?”

    袁满只能如实坦露,“哦,我昨天下午去过医院。”

    女人摇摇头,情绪瞬间低落,“只知道被三个陌生男人带走了,警察还在找。多乖巧一个孩子啊,也不知道造了什么孽……”

    说着说着就哽咽落泪,袁满心里也不好受,折身给她抽纸巾。

    “放心吧,一切都会好起来的。”袁满无力地安慰她。

    女人点点头,努力控制情绪,“对了,你有没有认识什么人是公安局的?我怀疑我女儿并没有被拐走,而是被警察藏起来了。我的同事告诉我,宜居市郊很多地方都在戒严,连快递都不能送,说是在查鱼鳞病,我女儿正是这个病啊。”

    见她病急乱投医,袁满也是头脑发昏,“警察啊……好像不认识,但我认识几个外星人,他们似乎比警察厉害……”

    “啊?外……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