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辜辜一行人坐在只有一盏手电照明的潭洞内,听水声滴答滴答。
背包卸下,氧气面罩随手一搭,沉默中的所有人一脸愠色,心脏绝望地颤动。
从水下重返岸上是迫不得已的做法,仅仅潜游了近百米,便遇到如泥沙般巨量堆积的水怪,仅凭他们几个根本无法突破那道水下长城,于是乎辜辜只能带队友就近上岸,另寻逃生之法。
突围的困难远远超乎大家的想象,背水一战过后,高起青失踪了,袁旦腿伤加重,体弱的兰飞絮力气耗尽,唯有辜辜一人在努力维持大局,现如今前有狼后有虎,夹在中间的一行人该何去何从,全系她一人决断。
稍歇片刻的辜辜翻身站起,一手持枪一手持电筒,扫视了一眼全无动静的前男友游敬之,游敬之的脖颈脸部出现大量病变,死神正悄悄降临。
辜辜脸上的痛心和无奈,兰飞絮完整看在眼里,她轻轻箍住游敬之的脖颈,把游敬之的头枕在自己腿上,侧身挡住辜辜的视线,轻轻抚触游敬之的病患处,无所顾忌。
出于人妻人母的本能,她无法接受自己丈夫和儿子父亲在她面前变异成会咬人的怪物,更不能接受丈夫的脑袋被其前女友一枪崩烂,哪怕结局避无可避,她都不要看到那一幕。
换做四年前,辜辜有无数个理由一枪崩了游敬之,但是现在,食指僵硬,于心不忍。
“我再下去看看。”
辜辜转身拾起背包,戴好氧气面罩,面罩里还残存着些许高起青的味道,怃然让她心安些许。
时间确实不多了,且不说前男友游敬之会倒戈到“人鱼僵尸”那边,成为他们的一大隐患,仅仅他们身上的气味,就能将大量尚未完全变异的野猴子吸引过来,拿他们当唐僧肉,她似乎听到了宿命里不断回荡的那个声音,催促她赶紧上路。
“喂喂,算了吧,留个全尸,到时候见到我家老大还能体面点。”
袁旦发出无力抵抗的颓靡声,蜷缩在岩壁一角,目光呆滞。
这个满肚花花肠子“准小叔子”一度让辜辜很讨厌,尤其是她和袁宵相好之后,无数次在背后听到这家伙给她和袁宵的感情泼脏水穿小鞋,说什么渣男配蠢女,极尽讽刺之能事,她在无数个夜晚都想把这家伙约出来撕烂那张臭嘴。
姐虽暴力,但不暴虐,她忍住了,也划开三八线,离得远远的,假如没有这次营救游氏夫妇的任务,她鲜有机会与袁旦接触,大概也不会发现袁旦其实没有她想象中那么坏,至少在前面的寒潭激战中,袁旦救过她一把,她感激不尽。
可感激归感激,这个人的臭嘴实在难忍啊……在她的世界里,从来没有放弃二字,更加不可能会不体面,她自觉哪怕与变异体搏杀到血流成河人鬼莫辨,她也一定是美美的。
那是激荡在灵魂深处三十余年的情种开出的带着血温的花,不可能不美。
她没有回怼袁旦,那样显得她没甚度量,反而丢下一句:“十分钟后,如果我没回来,你们带着游敬之按预定计划走。”
“辜辜,你要干什么?”
兰飞絮其实心里清楚辜辜想要干什么,按照之前的讨论,辜辜是想去引开水下那群怪物,给他们仨腾出一条路来,但这样做的结果不言而喻。
“不要,没用的……”
可辜辜的执拗无人能改,她稳了稳氧气面罩,一步步涉水而下,在袁旦和兰飞絮不抱希望的眼神中沉入水底。
水下混沌,并不安静,激流和漩涡在周身打转,辜辜目光笃定。
从匿名邮件到监控摄像,从七天后死于非命到水下怪物聚集,一场巨大的阴谋暴风骤雨般扣在她头顶,她避无可避。
假如确实是有人设计好了要取她的性命,那就来吧,大家各凭本事,最后看鹿死谁手,谁会笑到最后。
80米、50米、30米……虽然看不见,但辜辜能感受到水怪就在前方不远的水域,届时双方一碰面,必然会是一场足令她此生无憾的大战,唯一可惜的是在流尽最后一滴血之前,她都没有被爱神垂怜,把自己嫁出去。
15米、10米……狼眼手电筒一照,水下长城出来了,乌泱泱一大片,全都在水中逡巡。
仿佛按动了某个机关,怪物们被辜辜的灯光晃到,立刻掉转方向朝光源奔来——就是这个时候了!
见到怪物生变,辜辜立马转身后退,潜行路线和岩洞出口牢牢刻进她的脑回路,她现在需要做的就是一个字——快!
行动快!动作快!至少比怪物游得快!
浑水大起,水流乱激,怪物长城瞬间崩塌,以螺旋状争先恐后朝辜辜追来,可那速度——简直比剑鱼还快!
辜辜根本不能比!
所以只能拼策略,比脑子。
辜辜在下水之前就计算好了,从开阔水道拐入之前大战的那条暗道不过三十秒,那条暗道比较窄,水怪的数量优势无法展现,等到冲出暗道进入水潭,她第一时间上岸,在岸上奔跑水下那些家伙就不一定比她快了。
假如之前那批变异猴子还在岸上等着,那算她倒霉,她不祈愿逆天改命,生命真的只到这里她认就是,假如岸上没有变异猴子,那她还能搏得一线生机。
但她还是失算了,本以为三十秒就能游回暗道,才过十秒,她的右腿就被水怪群中的“博尔特”抓到了,虽然用力将其蹬掉,可自身速度也降了下来。
紧接着,大批黑压压的变异生物一拥而上,将她围成一个大粽子,搅起的浑水甚至让她看不清暗洞位置!
完了。
出师未捷身先死,她还是拗不过命运的魔爪。
眼见大量怪物将她擒住,大嘴咬上氧气瓶,她无能为力。
要死了。
或许正如袁旦所说,自己被怪物咬死之后,尸体被袁宵找到,场面确实不甚美观。
但不美观又能怎么办?
一切都结束了。
咬吧咬吧,十八年后,姐又是一条好汉!
嗯?
咬啊?你们倒是咬啊?怎么停下了?
仿佛被谁按了暂停,一切都静止了,只剩时间在她慌乱转动的眼珠间悄然流逝。
怪物停止啸叫,鬼爪停止用力,泥沙停止迸溅,甚至连水流都停止了。
不,不是时间静止,是结冰!
除她之外,整块河道被瞬间冻结!
凝冰之力!是凝冰之力!
辜辜大喜,因为这种神力只有——
一个苗条的身影从冰冻的河道从容穿过,抓着辜辜的后背,将她迅速带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