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项钏是分局请来帮忙的,现场还没有彻底清理,他当然不能随便离开,文沫跟他打了声招呼,如果这边有什么新发现给她打电话,便将泣不成声的姜凤瞳强行带离了现场,反正哪怕姜凤瞳哭死在现场,警察也不可能让她有任何接近死者的举动。
因为姜凤瞳身上还有伤,文沫不敢用很大的力气,所以颇耗费了些工夫才将她带到个安静的地方。等到她哭够平静下来,已经是两个小时以后。
姜凤瞳瞪着一双红肿的眼睛说:“警察同志,我老公他肯定不是自杀的,这是有人要害他,你们一定要找到凶手啊!”
“哦?为什么会有人想害他?他跟谁结过仇吗?”
“老公他太善良了,什么都瞒着家里人,所有的苦和累都自己扛了,可是那些哪里是家人,他们的眼睛里只认钱,亲情对他们算得了什么?老公累死累活地维持着这个家,他们却一直认为是老公自私,霸着权力不肯松手。”
“这些是田诚岦告诉你的?还是你不小心知道的内情?”
姜凤瞳点点头,大滴大滴的眼泪又流了下来:“老公有很多事是不瞒着我的。他在爸爸和爷爷死后不久就接到了一个律师的电话,之后他才知道,原来爷爷在生前立了一份遗嘱。”
“你知道遗嘱的具体内容吗?”
“我清楚,我不但知道遗嘱的内容,还知道老公手里有一份遗嘱的副本,就夹在书房的一本《汤姆叔叔的小屋》里,这本书是他最喜欢的。”
文沫打了个电话给项钏,知会他去寻找这份遗嘱,挂断电话后,示意姜凤瞳接着说:“老公对是否执行遗嘱有些踌躇,因为里面的一些规定很可能最终会影响田氏集团的存亡。据老公说,爸爸在这个公司付出了很多心血,现在爸爸死了,他一定会好好努力,让公司一直生存下去,等以后他老了传给子女,才有颜面在他死以后去九泉之下见爸爸。”
“那份遗嘱白纸黑字写着,遗产的分配方案有两种,让所有的合法继承人自行讨论执行哪一种。第一种分配方案是:所有的遗产都由长房一脉继承,田家不得分家,田得旺的所有子女每人每月可按一定比例领取生活费用,长房有义务照顾其他田家人,要保证他们衣食无忧。第二种分配方案是:所有遗产均分,包括田氏集团,每名子女掌握集团百分之二十的股份,田家分家,每人为自己负责。如果以后有田家子女愿意出售股权,必须卖给田家其他人,不允许外流。”
“老公当然是倾向第一种分配方式的,但是其他几个叔叔姑姑等钱花等得眼睛都绿了,怎么可能会放着马上就能到手的肥肉不要,在自己的侄儿手下讨生活每个月得那么点生活费?以前是老爷子在没办法,他一惯是说一不二的性子,子女们闹不起来,但是老公毕竟是晚辈,怎么可能服众。爸爸还很不凑巧地死在爷爷之前,如果按照第二种方式分配遗产,长房大概只能得到二十五分之一。”
文沫在心里默默算了一下。在继承开始之前继承人死亡的,遗嘱继承他是绝对丧失继承权的,也就是说,田得旺立的遗嘱中,有五分之一原本属于田兴远的遗产分额变成法定继承遗产,仍然需要五个子女平分,那么姜凤瞳说得没错,田诚岦最终只能得到二十五分之一,不论是田氏集团的股权还是房产现金,都会是很小的一笔。
享受了权力之后,再交出去,谁都不可能心里一点想法都没有。田诚岦这种性格的人,生在田家,也许他认为自己天生就应该站在最高处,俯视这个世界的芸芸众生,掌控一切。
姜凤瞳小心地打量了下文沫的脸色,发现她不知道在想什么,不由微微松了口气,然后在心里将自己想说的话又翻过来调过去地思考了好几遍,确定没什么疏忽,才继续说道:“老公别的不在意,钱什么的,对他来说不是最重要的,他总是说,有钱没钱无所谓,他一定会尽最大可能保住田氏集团的,绝对不能让公司在几位不着调的亲人手里败落下去。可是如果真的执行遗嘱,他们根本不擅经营,而老公也没有足够的钱买下所有的股分,所以现在最好的办法就是维持现状,谁也别知道有这份遗嘱的事。到时候,按照法定继承的相关规定,他就可以继承属于父亲的那位遗产了,五分之一,虽然不多,但比二十五分之一却好多了。”
田诚岦倒是打得一手好算盘。田家人都是不太懂法的,以为他没什么威胁,不料最狡猾的那个人也许就是他了。
“你接着说,是什么人想要害死田诚岦?”
“那不是很明显的吗?现在爷爷的子女只剩下最后一个了,就是小姑姑田兴珊,有不是常说,不叫的狗最会咬人吗?别看她平时不声不响的,指不定就是最坏的那一个。”
“可是如果田诚岦死了,对她有什么好处?”
“你是警察啊,怎么这点推理能力都没有。田诚岦一死,长房的人就没了,那份遗嘱的第一种情况肯定不再成立,只剩下所有子女均分遗产了。可是别的子女也已经不在了,她可不是独吞了田家吗?这么大个大蛋糕摆在眼前,谁能不心动?”
文沫笑了:“我还以为你挺懂法的。”她点了点姜凤瞳手里的手机:“你现在就可以查查我国继承法的有关规定。转继承,是指继承人在继承开始后实际接受遗产前死亡,该继承人的合法继承人代其实际接受其有权继承的遗产。转继承人就是实际接受遗产的死亡继承人的继承人。哪怕你的那些叔叔姑姑们不在了,他们还有妻子孩子,这些都是他们的合法继承人,所以啊,田老爷子的遗产他们都有份。田兴珊那人我见过,她跟其他的田家人真的不一样,我相信,在田家老宅里搞风搞雨杀了那么多人的,绝对不是她。”
“怎么会这样?”姜凤瞳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愕然地望着文沫,企图从她脸上看出开玩笑的痕迹,但是令她失望了,文沫说的都是真的。
“说说你上回车祸的事吧。”文沫突然转移话题,不再谈论有关遗产的事,田家发出的几起案件几乎都围绕着这一个动机,可是有动机动手的人太多,文沫现在没有时间走常规路线等着警方一点点抽丝拨茧,她必须尽快找到合理的入手点。造成田兴逍死亡的那起车祸也许会是突破口。
“额?车祸的事?有什么好说的?我吓都吓死了。”姜凤瞳一挑眉,怎么想起问这个?
“田家老宅的车库那边,是什么人都能去吗?你们平时是不是都有自己固定开的车?谁负责维修保养?”
“车库在墙外头,当初爷爷让建在外面的,还说什么不允许有任何不干净的东西弄脏田家老宅,所以我们每次出门都得走到大门口,然后绕到车库去。一般开的车都是固定的,没有人会随便开别人的车。至于司机,自从上次爷爷和爷爷车祸身亡之后,家里的司机就被裁减了好多,会开车的都自己开了,只有像妈妈这样不会开车的,才保留了几名专职司机。”
“为什么要开除司机?”
“好像是当初爷爷和爸爸的那场车祸是因为司机反应不及时才会造成三死的严重后果的。不过既然司机已经死了,没办法追究责任,所以老公一气之下就把大部分的司机解雇了。”
文沫顿了一下问道:“那名司机的家人,当初没有得到过赔偿吗?”
“没有吧,我不太清楚,我嫁进来的时候,这些人早不在了,只是有次跟老公聊天的时候,他提过一嘴,不过他对爸爸的死一直没有释怀,所以我不敢多问。没想到,现在却是再也没有机会再多问了。如果早知道他会出事,我才不在医院住着呢,我在家的话,他也许不会死。”说着,姜凤瞳再次啼哭起来,文沫无奈,只得先结束问话,叮嘱她先好好休息,等她情绪好转了再说。
项钏那边,早已经找到那份遗嘱,倒是跟姜凤瞳说的一般无二。文沫过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项钏拿着那本《汤姆叔叔的小屋》发呆。
“喂,发什么呆呢?这书里有颜如玉还是黄金屋?”文沫拍拍项钏肩膀,后者这才发现屋里多个大活人,有些不确定地将打开的书递给文沫:“你看这里。被人勾出来做了笔记。”
“这有什么奇怪?”不过做个笔记嘛,很多读书的人都有这种习惯啊。文沫疑惑地接过书,看向那排笔记。
很平淡的,与书的内容相关的笔记,好像是看书人随笔写下的心得体会。
等等!文沫脸上有一闪而过的惊讶:“这笔迹!”
“不是田诚岦的。”两人异口同声地说道。是的是的,这个字迹跟刚才的遗书一点都不相似,似乎还带着点幼稚,写得一笔一划很是整齐,跟田诚岦连笔的书写相去甚远。
“你还记不记得,我们在白木桦命案现场曾经注意到过,他的书橱里少了一本书。”项钏将自己的怀疑说出来。
“你是说,这本书曾经被白木桦拿走过?所以上面会有笔记,田诚岦知道后立刻又拿了回来,为保秘密不泄露出去,杀人灭口?”
“很有可能。刚才那份遗嘱的副本是从书背面的夹层里掏出来的,如果不是姜凤瞳准确地说出这本书里藏着遗嘱,一时半会没有人会找得到。而且这本书前七十页每隔几页就有笔记,可是后面一个字也没有。我想,白木桦根本没看完这本书,当然更不可能看到后面的遗嘱了,田诚岦一定是太过心虚才会出此下策的。”
以田诚岦的体格,杀白木桦跟白捡一样。
姜凤瞳没想到,文沫会在离开这么短时间内再次回来,她满脸的笑容全化成惊愕,好半晌都收不回来,最后不得不硬着头皮讪讪地迎上前来:“你、你还有事?”心下暗骂自己怎么这粗心,门还大敞着呢,自己就这么喜形于色。
文沫面上不动声色,将话题引到白木桦身上去,想看看姜凤瞳知道多少,毕竟刚才都是他们的猜测,没有证据的。
姜凤瞳心里正忐忑呢,怕文沫追问她为什么这么高兴,现在有机会转移话题她巴不得呢,忙将自己知道的说出来:“白木桦是田诚岦杀的。”
“以前的时候,白木桦跟田诚岦关系不错,白木桦是个老实孩子,虽然有对不成器的父母,他也被惯得有些娇气,跟个大姑娘似的肩不能提手不能扛,除了读书什么也不会,但是本性不坏。田诚岦有个大书房,里面书很多,白木桦经常会来他这借书看,田诚岦一直都是默许的。”
“白木桦一直喜欢看的都是些没什么深度的心灵鸡汤和言情小说之类,谁知道那天他抽风似地拿了那本放在角落里的英文原版书。田诚岦一开始根本没有注意到,等他发现装遗嘱的书不见了,已经是好几天以后的事。”
“他怒气冲冲地趁着夜色跑出去,过了不久就回来了,手里拿着那本书,脸色有些发白,我问他发生了什么事,他没说,可是白木桦死的消息很快就传来了,自然,我联系到了田诚岦身上。”
“他后来承认,他当时根本没想杀人,只想偷偷溜进白木桦的房间,将书拿回来,可是没想到他进去找书的时候白木桦正好推门回来,撞个正着,他好像被人打了,脾气有点不太好,扬言要喊人来看看大表哥是个什么货色。田诚岦心里害怕他知道得太多,所以不得以之下将他杀了。我知道的就这些。”姜凤瞳面色平静地说。反正刚才已经漏了底细,现在再装出一副哀容那才是忽悠人。
文沫没多说什么,点头表示感谢,然后又离开了。
看来,田家老宅里的每一个人都不简单啊。刚刚哭得跟死了亲爹一样,转个脸便满面笑容。文沫实在不明白,田诚岦的死,对她会有什么好处,她居然还能笑得出来?(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