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甄建站在高高的土坡上,朝北望去,只见十里外,一片偌大的城池坐落在浩荡汉水边,另外三面是宽阔的护城河,河水在阳光之下闪着亮光,仿若一条水晶带,将襄阳城保护在其中。而在护城河外,是大海一样的的军营,白色的帐篷东一簇,西一簇,宛若朵朵白云,密密麻麻,从东往西,笼罩近三十里里,离他们所在土坡最近的帐篷只有三里远。远处的汉水之上,无数船只在江中徘徊,足有数百之多,那是梁国的战船,襄樊二城之所以易守难攻,就因其独特的地理位置,有汉水和护城河阻挡敌军脚步,而北方的游牧民族不擅水战,这几百艘小型的战船已经耗费了他们极大的精力,然而却收效甚微,甄建还是第一次亲眼看到古代打仗,原来场面和规模如此宏大,他感到阵阵头晕。
“梁人的骑队过来了!”廖延说了一声,果然看到一支骑队从梁军大营中出发,直朝他们这边飞驰而来,速度极快,虽然只有百人,但奔袭之时那股肃杀之气让人生畏。
许杰说了一句:“我们被发现了?”
“早就被发现了。”廖延淡笑道,“梁军的斥候肯定遍布襄阳境界,任何风吹草动都逃不过他们的眼睛,我们能走到这里,是因为我们的队伍人少,他们根本懒得理我们。”
廖延说完便带着二人回到队伍中,在路上静静等待。
很快,梁人的骑队爬上了高坡,出现在他们面前,距离他们只有一里远的时候,骑队停下,一个身穿黑色甲胄的将军派人骑马上前,到达二十丈外,高声喝问:“来的是什么人?楚国的援兵吗?”
他们说的是楚语,因为匈奴和梁国这几十年都在学习大楚的文化,而且这两个国家有将近半数的百姓是楚人,所以楚语在他们国境内几乎成为了通用语言,就连他们国家的皇帝上朝,都用楚语,因为朝中也有很多官员是楚人。
“我去回话吧。”许杰说了声。
廖延犹豫了一下,点头同意,许杰向前走了十几步,高声答道:“我们是大楚皇帝派来的求和使者,携国书求见你们的大帅,我们满怀诚意而来,不想妄动刀兵,求察哈尔罕大帅不吝赐见!”
听到许杰的一番话,甄建不禁心酸,弱国无外交,楚国现在是弱国,使者与人交涉,低声下气地求别人见面,待会还要恬着脸求别人收礼,他感到很屈辱,然而却又很无奈,谁让你弱呢。
那个梁国的骑队领队冷然道:“我乃大梁狼师骁果营百夫长赤赫那郃,既然你们是楚国皇帝派来的使者,随我入营,待我通禀大帅之后,再做定夺。”
许杰回头看了一眼廖延,廖延点头,许杰高声回答:“好!我们跟你们走!”
赤赫那郃冷冷道:“你们在前面,我们在后面!”
廖延让下令,队伍前行,甄建对侯青兰还有小棒头说道:“要进梁国的军营了,你们紧跟在我身边,千万不可乱走,更不可乱说话,知道吗?”
“嗯!”两人齐齐点头,虽然侯青兰很皮,但这种时候,她可不敢乱来。
甄建翻身上马,随着队伍前行,侯青兰和小棒头驱马在他左右,他们的队伍和图勒的百人骑队擦肩而过,然而图勒骑队在他们后面前行,仿若赶羊的牧民。
下坡后行了三里远,进入图勒军大营,许杰偷偷地上前塞了一只钱袋给百夫长赤赫那郃,赤赫那郃先开始皱眉拒绝,但当许杰打开钱袋让他看一眼后,赤赫那郃顿时双眼放光,只见里面满满都是金珠,这一袋金珠,足有一百两,若兑换成银子,那就是两千多两白银,梁国经济远不如大楚发达,每年的国家财政收入不过三百万贯而已,几乎只是大楚的十分之一,赤赫那郃虽然是十夫长,但他每月军饷也就只有二两银子,就算立下军功,奖赏也不会超过一百两,他从军十五年,才攒了一千多两而已,而这一个钱袋,就已经完爆了他这么多年的努力,他能不眼红吗。
赤赫那郃偷偷收过钱袋,塞入腰间,许杰笑眯眯道:“赤赫那郃将军,还请帮我们在大帅面前美言几句,我们是满怀着诚意而来的,我们的诚意……很大。”
他说诚意的时候,用双手比划了一个大圆,同时瞟了瞟他腰间的钱袋,那意思,傻子都能懂,这个诚意,肯定也是跟钱有关。
赤赫那郃顿时笑着点头道:“好,本将军明白你的意思了,放心,本将军一定会告诉大帅的。”
按照以往惯例,大帅吃肉,部将喝汤,从万夫长到百夫长,都有汤喝,因为百夫长是军营中最重要的基层干部,不分点汤给他们喝的话,他们会闹情绪,指不定出什么乱子,赤赫那郃是百夫长,刚好有资格参与喝汤,若是大帅收了楚人的“诚意”,他又能分到一点汤喝,至于大帅收不收诚意,那就不在他考虑范围内了,他能做的,就是创造机会而已。
甄建远远地看着赤赫那郃由一开始板着脸到收了钱袋,再到后来的喜笑颜开,不禁暗暗松了口气,果然财帛动人心,没有人不爱财,有钱能使鬼推磨,万年颠不破的真理。
赤赫那郃安排他们在营中住下,单独给他们弄了个军营,军营外全是梁国的人马戒备着,甄建来到主帐之中,廖延坐在主位。
甄建刚进来,许杰也进来了,廖延摊手道:“二位副使,坐!”
甄建和许杰一左一右坐下,廖延问道:“许副使,那赤赫那郃收了吗?”
“收了。”许杰微微一笑,道,“图勒人果然穷得厉害,赤赫那郃原本板着一副脸孔,看到钱袋中的金珠后,立刻喜笑颜开地收下了,还答应一定帮我好好转达他们的大帅。”
“唉……”廖延闻言并没有多少欢喜之色,反而长声叹道,“没想到老夫有生之年也要如此低声下气地去向图勒人摇尾乞怜,简直是奇耻大辱,吾之无能,国之不幸。”
甄建赶忙道:“廖大人言重了,廖大人为了国家而忍辱负重,此等气节,旁人不懂,但甄建却敬佩万分。”
“许杰也是。”许杰拱手道,“此次出使,卑职已打定了主意,为了成功,即便图勒人让许某受胯下之辱,许某也绝不皱一下眉头!”
廖延闻言面色一肃,看了看年轻的许杰,再看看更加年轻的甄建,忽然露出了些许笑容,满面欣慰道:“老夫做官也有二十七年了,这二十七年里,朝堂上奸贼当道,竖子横行,国家前程晦暗,看不见希望,你们二人年纪轻轻便能为国家挺身而出,老夫深感欣慰。”
廖延又道:“希望你们能够不忘初心,不要被朝堂上的污浊之气沾染,这样,大楚才能有希望。”
甄建拱手道:“廖大人一心为国,甄建敬佩,将来之事太过久远,如今咱们已深入敌营,不如商议一下如何谈判吧。”
“嗯。”廖延点头,望向甄建,道,“甄副使,离间计是你提出来的,你有何建议?”
甄建想了想,道:“廖大人,恕卑职斗胆,若是察哈尔罕肯见我们,卑职想要第一话语权,也就是说,由卑职与他交涉谈判。”
廖延闻言蹙了蹙眉,甄建是副使,他廖延是正使,甄建却要抢夺他正使的职权,这要是换做以前,廖延直接就拒绝了。
但甄建千里奔跑,解决了黄金被调包的危机,让他对甄建更加信任,于是他决定给甄建一个机会,摊手道:“说说你的理由。”
甄建道:“廖大人,其实这个计策,卑职斟酌再三,而且经过无数次的推衍,预测了察哈尔罕所有的反应,也准备好了各种应对的方法,说服察哈尔罕的几率高达七成,因为内容实在太多而且繁杂,无法一一告知大人,所以只能由卑职亲自与之谈判,方能奏效。”
廖延闻言蹙眉想了想,点头道:“可以,但本官身为正使,总也不能当摆设,一句话不说,那察哈尔罕岂不是会说本官太过傲慢,瞧不起他。”
“到时候卑职会给大人暗示。”甄建道,“当卑职让大人您说话时,卑职会摸一下耳朵,当卑职让大人罢口时,卑职会摸一下鼻子,只是,卑职知道大人一向性情刚直,易怒,但到时候,千万可要忍住,少说话,便不易动怒。”
甄建如此直白地说出廖延的缺点,廖延倒是一愣,但他也不生气,现在说国家危亡的大事,就事论事,分析出已方的优缺点,这是好事,虽然廖延脾气不大好,但他很有肚量,他从来不会因为别人说他坏话而发怒,能让他发怒的事,基本都是关于国家的事。
“你就当真如此自信?”廖延一脸疑惑地望着他。
甄建肃然拱手道:“事关国家安危,又牵涉到卑职的性命,卑职岂敢轻慢,请大人相信卑职。”
“好。”廖延犹豫了片刻,决定相信甄建,毕竟,他也很善于自省,知道自己脾气很不好,有的时候确实会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不如就把这差事交给甄建,虽然甄建年纪太小,但从他的言行中,却让他感觉到了非同一般的沉稳,这一点,让他感觉到了信心。
许杰这时问道:“甄建,到时候需要我做什么?”
“你……”甄建想了想,道,“你负责微笑就可以了。”
“微笑?”许杰和廖延闻言都是愕然。
“对,微笑。”甄建一本正经地点头,“伸手不打笑脸人嘛,何况咱们还准备了如此厚重的大礼。”(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