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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任务上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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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早晨六点,校园里人烟稀少,晨练的大爷、早起的学生、埋头打扫的环卫阿姨构成了行人主力军,顺着大道朝食堂走去,耳边是熟悉的鸟鸣。今天那位大爷又来练字了,自制的超大号斗笔丝毫不显笨重,运笔稳健而灵活,苍劲有力的字从笔尖流出,渗入灰色花岗岩的地面,大爷一手提装水的桶,一手运笔,终端别在腰间,里面传出京剧悠扬醇厚的唱腔。

    食堂里面人却比想象得多,端盘子要小心点,衣服很贵不想弄脏。今天还是吃番茄鸡蛋面,啊,看着就好饿。这碗蛋看着多些,要它,早上还是吃汤汤水水舒服,前一阵憋论文啃面包都要啃吐了,快点毕业吧!毕业了就能做自己想做的事了。

    舒思涵放下筷子,喝完最后一口汤,一手挎着包,一手托起盘子送到回收区,食堂门口阳光明媚,来吃饭的学生多了起来,他们背着书包,或戴着耳机行色匆匆,或互相推搡哈哈大笑,仿佛没有未来需要担忧。舒思涵的脚步停了一两秒,随后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大步离开。

    角落里,朱谨和周宇收回目光,他们对视一眼,随即分开。他们没开感通器,但朱谨却觉得仿佛被抓住了尾巴,为了掩饰紧张,她习惯性地抓住豆浆送到嘴边,另一只手下意识地敲了敲终端边缘,她看着上面的记录,忽然觉得即使有解析器,事情也不是那么容易就能弄清楚的。

    周宇仿佛知道她心中所想,“别急,成鸿说过现在用解析器搜集犯罪证据也是非常困难的,要考虑到人权、证据的合法性这些,所以才会有专业学校教授这些内容,不然所有人都能审讯犯人了。”

    朱谨没有马上回应,她清楚周宇说得对,可一天已经过去了,他们的进度还仅仅停留在外围情报上。基地虽然给了他们一周时间,可谁也没说不能提前结案,而这肯定会影响实践分数,朱谨没想争第一,但心里一直隐隐不安。“你怎么知道事情就能按你设想的进展?”朱谨问自己,老爸的声音也在耳边来回提醒,“赶早不赶晚!做事不要拖拖拉拉!”

    朱谨有点儿没精打采,尽管着急,但她也想不出比计划更好的方案。此时,舒思涵已经快走到致远楼楼下,三楼,她的导师已经到了办公室,正在电脑前处理邮件。

    “那我们还是按原计划,下午跟踪她去公司。”朱谨“眼巴巴”地看着舒思涵和导师讨论起毕业论文,知道上午肯定是没戏了,不由得撇嘴。

    好不容易挨到下午,朱谨无聊得都快长草了。X大校园很小,从北门走到南门,顶多就十五分钟,整个学校几乎比高中大不了多少。仿二十世纪的复古建筑一开始确实很吸引眼球,可就像美女一样,每天睁眼闭眼,都是一个模样,再美也品不出味来。整个大学城里全是这种风格,朱谨一次性看了个够,委婉拒绝了周宇去逛其他校园的邀请,回宾馆躺尸。

    城市的节奏飞快,朱谨觉得自己像流水线上的产品,被不同的交通工具不断运到下一站。舒思涵显然已经适应了这种节奏,在人流中左突右进,每一次快要消失在人海中时,周宇总能神奇地带着朱谨找到她。周宇腿长步伐大,朱谨几乎跟在身边一路小跑。

    “完了,在C市呆惯了,完全适应不了这边的节奏了。”想当年她还被魔法专科的室友嫌弃走路太快,对比现在,朱谨简直难以置信。

    “俗话说‘少不入川’,想想你在那边呆了有几年了?”周宇的调侃顺着感通器传来,朱谨下意识算了下,发现已经有7年了。

    “少不入川不是这么解释的!”反应过来的朱谨愤怒道。

    周宇嘴角露出微笑。

    “你在四川待久了也会这样的。”

    “不会,我腿长。”

    “长也没用,你习惯了就觉得不该走那么快。”

    周宇和朱谨无声地斗着嘴,在旁人看来,他们就像两个互相偎依的小情侣。周宇戴着耳机,右手拉着吊环,白衬衫卷到手肘处,露出修长有力的小臂,他看着朱谨,脸上露出宠溺的笑容;朱谨一身长袖亚麻连衣裙,浅蓝色涂鸦点缀在白色布料上,外面罩着件薄薄的开衫,向上的左手边,衣袖自然下垂,露出一截过分纤细的手腕,她瞪着周宇,眼角挑起好看的弧度。

    隔着两节车厢,舒思涵的心情却没有那么好。

    她发现齐轩把自己从好友里删除了,看着那条发不出去的消息,她隐隐感到不安。

    “也许他只是不想再和我扯上关系了呢?”舒思涵盯着窗外,“毕竟我们本来就是互相利用。”

    地铁到站,人流开始上下,舒思涵往旁边让了让,好让一个带孙子的奶奶下车。上下车带起一股微弱的气流,她感受着空气的波动,这不甚新鲜、如奶油般粘稠的气体和平时一样。人们开始了庸庸碌碌的下午,上班的上班,上学的上学,日复一日。地铁再次开动,速度带起窗外的气流,分辨不出区别的景致变得更加模糊,加速度带走了她潜意思里那一点点不安,日常别无二致。

    朱谨和周宇对视一眼,无声无息交换着情报。

    和预计一样,舒思涵并不知道齐轩已经失联,等她到了公司会有什么反应呢?朱谨看着窗外,外面的景色却没有进入脑海。确认解析对象后,朱谨已经让解析器锁定对方的脑电波指纹,这样就避免了其他对象的干扰,只要不跟丢舒思涵,朱谨就不用再大海捞针一次,那滋味她可是一点也不想反复体会。

    证券大厦坐落在S市核心金融区的中央,交通四通八达,意在四面来财。大厦外围通体是厚厚的玻璃幕墙,隔音又隔热,人在里面真能“不知世间冷暖”;幕墙外罩着大气的银色金属网格,显得固若金汤、坚不可摧。阳光下,整个建筑金光闪闪,像一块钉在地上的金砖,吸引着过往人们的目光。

    网上也有人吐槽这座斥资2个亿的金融帝国外表像墓碑,因为它直板的造型和梯田式逐级下降的屋顶,字里行间透着掩饰不住的酸意。

    朱谨和周宇看着舒思涵进了大厦,两人在门外站住。除了交易员和工作人员,外人禁止进入一楼交易所,他们也不能跟着上20层办公区。隔着感应门,朱谨瞥见占据一整面墙的硕大屏幕不断闪烁,数字上下翻飞,她冲周宇摇了摇头。周宇了然,他环顾四周,发现不远处有一个星巴克,示意朱谨去那里监听。

    中央空调不要钱般早早开启,一出电梯门,舒思涵便打了个激灵,她下意识抓住手臂。

    “该死,怎么没带外套来。”

    这其实不能怪她,在环境税和能源税大幅提高的情况下,能在四月初便理直气壮开启空调的企业已越来越少。绿色税收改革成功,环保部功不可没。意识与习惯,人只要养成,便能长久地、一代代传下去,成为骨子里根深蒂固的一部分。舒思涵厌恶这里的习惯,财富和地位的表现形式有那么多种,偏偏要用这种浪费而无意义的方式表达。

    “林姐、刘姐,下午好。”

    “哎呀,思涵。”林伊桐停止说笑,一双神采飞扬的眼睛看过来,“好久没见你了,毕业论文顺利吗?”

    “谢谢林姐关心,”舒思涵笑着说,“挺顺利的,下周答辩完我就能全力投入工作了。”

    “嗯,可也别累着自己。”林伊桐像姐姐般说道。

    两人继续往前走去,刘雯回头看了眼,见舒思涵已不见身影,便压低声音说,“一看就是乡下来的,也不知道带件开衫来办公室穿。”

    “嘘!”林伊桐警告地看她一眼,“别乱说话,她现在可是公司的功臣。”

    刘雯闭了嘴,做贼般四处瞄了瞄,她安静了几秒,又忍不住开口,“听说我们这边有调去总部的名额,你说赵主管会推荐谁?”

    “赵主管推荐谁是他的事。”林伊桐云淡风轻地说,她按下电梯,盯着上面的数字,精致的妆容优雅服帖,她微微眯眼,眼角浮现出细小的皱纹。

    再次出电梯时,林伊桐忽然开口,“去总部要看综合实力,业绩、工作经验都要考虑在内,思涵只是运气好,误打误撞揭了冠莲的底,其他哪一点比得上我们?况且她现在还只是实习生,不符合条件,等她转正,名额早就报上去了。”

    刘雯原本盯着自己的脚尖,暗自腹诽,林伊桐话一出,登时乌云散去、晴空万里,她喜滋滋地点头,仿佛打了场胜仗,又凑到林伊桐耳边心口不一地悄声道,“我早看好伊桐你,王主管走之前还夸你来着,说一有机会肯定就是你的。”

    “说什么呢。”林伊桐忙打断对方,脸颊飞上两坨红晕,牙关却咬得紧紧。这世道就是这样,不是你的便是我的,林伊桐在心里想,不争只有一辈子被欺压的命。

    舒思涵走到格子间把包放下,然后去清洁室拿来拖把,拖了地、擦了灰,期间又遇到几位同事。忙完一圈,她终于不觉得冷了,洗干净手,办公室的人已渐渐来齐,人们彼此寒暄几句,转身忙起各自的事来。

    “欸,这冠莲的事怎么没后续报导了?”舒思涵在隔板后敏感地竖起耳朵。

    “不知道,”一个声音心不在焉地答道,“也许没什么料了吧。”

    “不会吧,全国第一的生命科技企业啊,我还以为怎么着也能上一周热搜呢。”

    第一个声音嘟嘟囔囔,透着股没乐子寻的失望。舒思涵打开终端,点开几个主流网站,发现冠莲确实从社会新闻榜消失了,不但消失,连几个相关的搜索也不见了踪影。

    “赵主管!”

    舒思涵一惊,猛然抬起头来。

    “赵主管好!”

    “赵主管好!”

    众人纷纷起身,笑意盈盈地打招呼。

    “好,好。”赵卓然乐呵呵地点头,他今年四十出头,皮肤保养得很好,一点也看不出中年男人的粗糙,眉眼依稀可见年轻时英俊的样子,可身材却疏于锻炼,虽然有皮带捆着,加上不知何时养成的吸气收腹习惯,啤酒肚仍然十分明显。

    “小舒,到我办公室来一下。”

    除了舒思涵,没人抬头,但不代表没人听见。

    “赵主管。”舒思涵把门关上,规规矩矩地站在办公桌前喊了一声。

    “小舒啊,来,坐。”赵卓然一指旁边的沙发椅,他看着对方,话还没说,眼睛先弯了起来。

    “快毕业了吧?”赵卓然问。

    “嗯,快了。”舒思涵老实地说,“下周一答辩,月底能拿到毕业证。”

    “好,好。毕业之后有什么打算?”

    舒思涵微微一愣,有点不明白赵卓然的意思,但还是把之前的话又说了一遍,“我想留在海安,从一名客户经理做起,跟着您和前辈们好好干。”说完,她忽然意识到什么,瞬间紧张起来,慌张地问,“是之前的留用决定有什么问题吗?”

    “啊,不是。”赵卓然一眨不眨地看着她,仿佛在判断她的表现有几分真几分假,“别紧张,你的留用没问题,海安对你很满意。”

    舒思涵整个人放松下来,临近毕业,如果留用出了状况,那真是哭都没处哭去,她悄悄把手在裤子上按了按,擦掉刚刚冒出来的汗。

    “你在揭发冠莲的事上功不可没,保护了投资者利益,又提高了我们公司的名声,董事长非常高兴。你可能也听说了,营业部最近有一个去总部的名额,我非常想给你。”赵卓然十指交叉,面带微笑。

    “您过奖了,有您的指导和支持我才能完成任务。”舒思涵惶恐道。

    “不,不。”赵卓然笑着否认,不知为何,舒思涵觉得他的声音里透着一丝紧张。和初出茅庐的小年轻们不同,赵卓然在证券业已是一把老手,主管也做了七八年,用人手到擒来,关系网遍布大江南北。他们这种人会真正感到紧张的事无外乎三件:有没有犯根本性错误、前途和命,而后两者大多和前者相关。

    “冠莲伪造账本、虚夸资产的事在国内很轰动,甚至国外也影响不小。”赵卓然评论道,“毕竟是行业巨头,带来的冲击巨大,甚至有人开始怀疑他们开发的产品有没有宣传得那么好,监管机构也要求他们把研发资料交给第三方检验。现在冠莲的股票已经停牌,复牌就要破发,要不是你事先发现端倪,提醒我们的客户,大家真得跟着一起玩完儿。”

    接着,他话锋一转,“小舒,你在搜集证据的过程中,能保证一切举动都是合法的吧?”

    舒思涵抬眼,和对方犀利的目光碰了个正着,要是以前,她早逃了,可经历过这么多事以后,她发现也没什么可怕的,最害怕的事已经发生过了,她再没什么可失去的,舒思涵直视对方,肯定地答道,“我能保证,整个过程、所有行动都在法律允许范围内。”

    赵卓然审视地盯了她几秒,表情渐渐放松下来,他又成了那个待人亲切的赵主管,“很好,那我就放心了。”

    舒思涵离开后,赵卓然闭上眼,他把额头靠在交叉的手上,右边的拇指关节一下下敲着眉心。几分钟后,他点开终端,发了条信息。

    “赵主管,您喊我。”周飞林推门而入,在办公桌前站定,微微欠身。

    “嗯,周助理。”赵卓然睁开眼,他把手放下来,敲了几下桌子。周飞林盯着桌腿,目不斜视,等他发话。

    “你想办法打听一下冠莲的商业机|密泄|露案,在警方正式公告出来前告诉我。”

    “是。”

    “另外,”赵卓然斟酌道,“把舒思涵的留用决定扣下来,不要告诉其他任何人。”

    “明白,我这就去办。”

    打发走人,赵卓然这才靠在椅子上,终端被他放在一边,热搜榜上全是些明星、游戏的消息,两天前还高居榜首的“冠莲造假”如同蒸发了一般。赵卓然明白这是个危险信号,尤其它和自己、公司扯上了关系,那就更加危险。他必须把这件事查清楚,防患未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