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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军训中,何忍破解了藤林凉夜天衣无缝的计谋,赢来了一场无可挑剔的胜利。
藤林凉夜在军训后学分数量成为了全班最多,单以数据来看,胜者之名当之无愧。
金建炎不仅达到预期的目的,重创了金博山,而且锦上添花,获得了比他原计划中更多的学分,与金博山拉开了更长的距离。他,也自认为是五班军训中最大的赢家。
那么到头来,究竟是谁赢了呢?
这,就是智斗与武斗的一大区别。
武斗的胜负往往清晰分明、显而易见,连平局也不常出现。
智斗的胜负则时常陷入扑朔迷离之中,无法一眼直接看穿。胜者有时看起来会像是负者;负者有时又会瞬间转变为胜者。即使“比赛”已经结束,胜负也未必能见分晓。若不看得更多,看得更远,则谁胜谁负就都将难以轻易断言。】
——胜负模棱——
孤独,于藤林凉夜而言不是一种性格,而是一种处世之道。
他在自己身边筑起了一个无形的隔离带,让许多人都无法接近。在这个隔离带中,他能够更加心无旁骛地思考。他喜欢这种感觉、享受这种感觉。
但是,他的隔离带也不是绝对的。比如在利用六班的人时,他就和他们走得很近;在与“教授”做交易时,他也没有想过“我不能借助任何外力的帮助,必须只靠自己一个人的力量取得胜利”。
特殊情况,特殊应对。
他的隔离带的确隔离了很多人,但也有少数人能穿透隔离,走到他身边。
金建炎就是其中之一。
当藤林凉夜初次遇到金建炎时,他对对方的提议是一点兴趣也没有的。即使后来他在谈话中知道了金建炎并不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傻小子,发现了金建炎身上某些与众不同的特质,他也没有立刻答应金建炎的请求。
真正让藤林凉夜改变心意的是金建炎说出他在军训中最大的目标是让六班的金博山输一个底朝天。这时,藤林凉夜才觉得就算与他合作也无妨。
因为金建炎的目的和藤林凉夜的计划并不矛盾,他本就打算好了要对六班下手,即使金建炎不来求他,这一点也不会改变。
接受金建炎的提议,无非是给藤林凉夜把行动目标定为六班又增加了一个理由而已。他只用维持原计划不变,无需多做任何事,就能轻松完成与金建炎的协议。
藤林凉夜是一个现实的人,金建炎有多大的才能,能给他的酬劳有多么的丰厚,都不会对他最终答应与金建炎合作起到决定性作用。只有当他发现这个交易不会对他的计划造成任何实质上的影响,他才会点头应允。
在实际的合作过程中,他也发现了金建炎的确堪称是一个最佳助手。
什么样的助手是最好的?
是时常主动提出自己的想法和意见的人吗?不。一个计划只需要一个核心,藤林凉夜的计划无需任何人来帮他改善。
是事事都要人手把手地去教,经常“不懂就问”的人吗?也不是。藤林凉夜的计划铺展得很大,很复杂。如果要把每个细节都解释给人听一遍,这人才能帮得上忙,那么藤林凉夜宁愿不要这个助手,也不想浪费自己宝贵的时间去为人答疑解惑。
是在计划中能够分担一部分重要责任,不可或缺的人吗?仍然不是。藤林凉夜不可能放心的把某些重要环节交给除他自己以外的人去掌握,这会带来极大的不确定性。
所以,一个即便对整体计划全不知情,也不会问东问西,能够设身处地、察言观色,自行领悟出计划的全貌,明白自己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的人,才是藤林凉夜心目中的最佳助手。这个人必须没有主见,完全服从于藤林凉夜,不对他的计划做出任何干预。
藤林凉夜本以为这样的人不会存在,但金建炎却开了他的眼界。
尽管金建炎并未完全符合藤林凉夜苛刻的要求,但他已在最大程度上接近这一要求了。
有金建炎和没有金建炎,藤林凉夜的计划都不会改变,他自己一人就足以完成整个计划。但有了金建炎,就如同他身上多长出了一只手,能够减少他的负担。这种指哪打哪,不用费心教导,又不会喧宾夺主的助手,谁会不想要呢?
……
在军训最后一天,拥有“蛇札”的藤林凉夜由于金建炎不在身边,所以无法把这副扑克牌变成铲子的形状。这令他不得不使用“双头螭”的三脚支架来把坑挖开。但重新把一个已经堆满背包,表面只铺着薄薄一层土的坑挖开实际上也费不了多大力气,已经用不着铲子了。
“助手的使命已经结束了,最后的收网工作就由我自己来做吧。”
他这样想着,独自一人不费吹灰之力,很快就挖开了那个坑。然而,出现在他眼前的却是一个只装有枯枝烂叶的空地洞,里面的背包全都不翼而飞了。
这个突如其来的意外让他的大脑飞快地运转了起来。“一定是何忍用什么方法先我一步运走了这里的背包。不要急,军训还未结束,我还有翻盘的机会。”他心里想道。
但一向考虑周全的他并未把一切都赌到那个所谓的“翻盘机会”上。他其实很清楚,计划失败的可能性不是完全没有的。
“如果这些背包我再也夺不回来了,该怎么办?”
赢了就该怎样,输了又当如何?真正的善谋者不能一心只想着要怎么去赢,也得为最坏的可能性做好打算。
早在来到学校之前,藤林凉夜就已对截然不同的两种未来都做出了清晰的规划。
如果他在军训期间能获得预期中那么多的学分,那固然是最好;而一旦军训的结果出现变数,他的计划全盘崩溃——虽然这个可能性很小,但万一真的发生时,他也未雨绸缪,准备好了下一步的策略。
“金建炎还能继续为我所用!我可以把他加入到我下一步的策略中。”
此时,藤林凉夜意识到了金建炎这个助手最大的用途。如果局面维持现状,不再逆转,那么金建炎后续所能发挥出的价值就将会比之前他在整个军训过程中起到的作用全部加起来还要大得多。
“我不希望事情发展到这一步,但就算真到了这一步,摆在我面前的也远远不会是一条死路。”
……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当假的烟雾信号弹升空,藤林凉夜回到营地后,他又看到了那枚真正象征军训结束的烟雾信号弹在天空中绽放。他被何忍算计了,错过了最后的翻盘时机。
“我失算了……我应该能看出先前那个假信号的蹊跷才对。”
悔恨,在他心里当然也有。他失掉了一个大好的局面,他本该拥有的筹码数从一个庞大的数字变成了仅仅只剩四个——唯一还属于他的,只有他价值四个筹码的帐篷了。换做任何一个人在此等情形下也不可能不悔、不恨。
可他并没有把这些表现在脸上。他只是如雕像一般站在原地,静静地望着天空。因为他知道,悔恨是无用的。“现在,我要考虑军训结束后我该做的事了。”
从这一刻起,藤林凉夜的心就已先行离开了虞诈森林,提前飞回了校园之内。此时占据他脑海的已经是一个崭新的“未来之计”了。
当何忍为全班平分战利品,也分给了藤林凉夜一份时,很多人认为他会不屑于接受这种施舍,会果断地立刻拒绝。但他并没有这样做。他在找到一个可下的台阶后,爽快地接受了何忍的心意。
姑且不论以军训的规则,他当时根本无法拒绝已经放在他帐篷里的战利品。就算没有这层规则的束缚,他心里其实也从没想过要拒绝。
他的“未来之计”与学分并无直接关系,仅以眼下来看,他的学分太少了。加上他事后获得因住到了单人寝室而由学校补偿的那十分,他也总共只有十四分,依然会是班上学分最少的人。
所以,现阶段只要还能增加学分,不管是用什么方式,他都会觉得多多益善。比起虚幻的表面功夫,现实的利益在他眼里更加重要。五班的学生们以为他会摆出孤高的架子,不要这些战利品,这是来自于他们对藤林凉夜性格的错误认识。
孤独并不是他的枷锁。他的孤独从来都是立足于现实、服务于现实的。
军训结束后,藤林凉夜邀请全班和他一起共用“双头螭”的索道,以最快的速度抵达山脚。很多人不敢完全相信他,害怕他这一次又想耍什么花招,甚至有人猜测他会不会为了报复,刻意在这个名为“双头螭”的忍器上做手脚,让在索道上滑到一半的学生连人带背包一起跌落山崖。
是的,藤林凉夜这个时候若是想取走谁的性命其实轻而易举,可他不会这么做。他邀请大家使用“双头螭”的确是有所图谋,但他的目的绝不是泄愤,他的这个图谋只有在未来的某一天才会显现出真正的作用。
藤林凉夜用手抓着索道上的金属筒,飞速滑下山崖,他的心已是平静如水,毫无一点愤恨。他已经从失败的阴影中走出来了吗?不,他并不认为自己失败过。如若跳出军训的藩篱,从他那比普通人更高远、更宏大的视角上去俯瞰全局,“失败”二字根本还无从谈起。
……
现在时刻·校园内某处的一座石亭里——
“抱歉,金某来迟了。”
金建炎吃了一口手中的芝士三明治,把一个纸袋丢到了藤林凉夜面前。
他们早先曾在协议中约定过等军训结束回到学校后,要此时此刻在此地见面。
“事情变成现在这样,我心里也很过意不去。”金建炎坐下来说道,“虽然我的目的达成了,你却……”他指的是藤林凉夜的战利品被何忍夺走一事。
“我当时要是能阻止何忍就好了,可惜实在是没有机会。我已经尽力了,在我能力范围内,能做的我都做了。”
“无妨,不必介怀。”藤林凉夜拿起纸袋,摸了摸里面的东西,说道,“你的身份没有暴露才是最重要的。”
看着藤林凉夜的表情,金建炎稍微松了一口气,“看来他没有怪我。”
接着,他转换话题说道:“不过你在军训结束后还增加了十个学分,一下子就扳回了一城,这也算是不幸中的大幸吧。当时我看着何忍,心里真的捏了一把汗,我担心他为了阻止你得到那十分,会跑去和你住同一间寝室。”
“哈,如果那样的话,可就有趣了。”藤林凉夜笑道,“但是你不觉得比起我,由你来和他做室友会更加有趣吗?”
“还记得你曾说过你所谋求的是和我长期的合作吧?”藤林凉夜问,“现在你有了地利,我们合作起来也更方便一些。我希望你可以在最近的距离下每天监视何忍的一举一动,并定期向我汇报。我要你作为我的眼睛,时刻潜伏在何忍身边。”
“正合我意。”金建炎的嘴角浮起了笑容,“我故意与他成为室友,为的也正是这个目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