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复活

作者:黑色的眼睛返回目录加入书签推荐本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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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尧明再度睁开眼睛的时候,看见的,却是宋依华充满幽怨的眼睛。

    尧明本就伤痛的心,顿时失落在深渊中。死者既去,生者却还要承受伤害。一个自诩为救民救世的人,难道就可以随意地带给身边的人无尽的伤害吗?难道就可以让自己的罪孽随意泛滥,让最爱自己的人,随时做自己任意妄为的牺牲品吗?

    其实他已经决定,在中日战争结束前,无论如何,都再也不要去见红玉了。但这个决定,却藏着一颗苟且的心。所以当淞沪抗战大捷后,他就再也忍不住,借机让自己成为**的俘虏。像他这样的中国人,又凭什么指责蒋介石在抗战胜利后,私欲膨胀,向日本占领区派出那群沾亲带故的“接收大员”呢。

    尧明做为一个根基浅薄的基督徒,从来只知道在遇到困难的时候求上帝,在需要帮助的时候求上帝,在期盼赐福的时候求上帝。却不知道在顺境中顺从上帝,不知道在私欲膨胀的时候顺从上帝,不知道在放纵自己的时候顺从上帝。其实牧师在讲道的时候,早就指出了信仰上帝与求菩萨拜佛祖的不同。那就是求菩萨拜佛祖只求恩赐,而信仰上帝则需要遵守诫命,要修炼圣灵,要让心遵循神的指引,戒绝自己的罪孽,做到爱人如己。

    爱人如己,是这个世界真正地公平和谐的基础。否则世间纵然立下最公平的法律,拥有最平等的社会制度,又能怎样?人与人之间,还不是一样同床异梦,尔虞我诈。

    但爱人如己,又谈何容易。若与尧明情爱纠缠的这几个女子中,任何一个同时爱上两个男人的话,尧明自己能承受吗?

    他痛苦地闭上了眼睛。红玉的死,对他来,无疑是上帝的审判。

    他不由得想起了穿越前,在教会中接触到其他基督徒谈起受洗。“在基督教受洗,代表着一个自由意志的选择,让旧我死去,让一个接受圣灵的新我复活。”

    “还有什么要告诉我的吗?”,宋依华开口问道。她真的不忍心在这时候触动尧明的伤口,但她却不得不问。在这个世界上,又有什么形容词能描绘她此刻的心情呢?铭心刻骨地深爱着的人,突然变得完全陌生,无法信任,那是怎样的一种失落?

    “当我死去了吧。”,尧明痛苦地道。“我根本不配你们任何一个人,无论是你,还是珂赛缇、红玉、爱娃。在上帝的面前,专一的爱胜过了一切。而我这样一个让**轻易地迷惑的人,不过是一个侏儒而已。只有在主的救赎下,让旧我死去,让新我复活。我才有资格重新去爱。”

    “爱娃?”,宋依华念着这个陌生的名字。

    “她是一个美丽的女孩吗?”。她问道。

    “她有一颗美丽的心。”,尧明回答道。

    宋依华长久地沉默着。“她知道我吗?”,她问道。

    “她知道,和红玉一样,和珂赛缇一样,她们都知道你的存在。”,尧明这才明白,他在这些女子的心中,造成的伤害有多大。

    “你找她去吧。”,宋依华突然坚定地抬起头来。“她们比我强。我无法容忍我爱的人,同时拥有其他女人。”

    她道:“其实那天晚上,你第一次吻我的时候,我就知道了。当时我心里就,这柏林美丽的灯光,不属于我的。我从不贪恋不属于我的东西,哪怕那样东西再好!”。当她这句话的时候,她的声音在颤抖,眼中充满泪光。但她的眼神,却无比地坚定。

    “还记得你给我买的那栋别墅吗?我不需要整栋别墅,我只要其中一个的房间。但那间房间,却是我自己的,不能和任何人分享。”,她淡然地笑道。心中却酸楚地道:“原来我只想要那间的房间,作为我们爱情的巢的。”

    尧明低下头,不敢正视宋依华的眼光,道:“你是一个真诚而勇敢的女子。记得我的旧我已经死去了。若怀念我的话,每年为我祭奠一番吧。我辜负了你,愿你忘记对死者的哀思,过一番幸福的新生活。”

    宋依华一开始不明白尧明为什么这样。她抬起头来,思索了好一阵,才突然道:“我真的无法恨你。你并非背叛了我,而是死去了,才离开了我。是吗?”

    她突然轻松地笑了:“宋家的女子,是见惯了生死的。既然如此,为何不抬起头来,让复活的你直视我呢?”

    尧明却依然低着头,道:“我心中还有红玉的事情未了。请你给我一时间,好吗。”

    宋依华叹息道:“其实你的旧我已经随她而去了,复活的新我就不要再沉湎。这个世界上,还有很多事情等着你去做,早一振作起来吧。”

    她突然道:“不要以为我愿意离开你,是因为我的心比她们刚硬。只是你帮了中国这么多,我欠你的最多而已。”,着,她的泪水终于流了下来。

    当尧明抬起头来的时候,宋依华早就离去了。房间里,还留下了她淡淡的香水味道。红玉当初冒充她,用的也是相同的香水。

    淞沪会战大捷后,中日之间的局势出现了本质的转变。日军海军损失巨大,一时不再具备在山东登陆,袭击我平津防线的肋部的能力。中国在江浙一带的兵力又腾了出来,即便后勤运输困难,中国也有余力防守长城防线了。

    日军似乎也察觉到了这种局面。他们贼心不死,在冬季提前发起了攻势。他们派兵偷袭我华北与东北战区的结合部,却中了刘伯承的埋伏。中**队轻松地围歼了接近2万日军后,日军放弃了进攻,转为防守。我军反而陆续向平津一带集结,准备在开春后,发动夺取热河,直逼伪满洲国的攻势。

    就在这时候,美国方面却传来特别消息,罗斯福总统准备撤销向国会提出的制裁日本的议案。原因却是美国的情报机构发觉日本加强了与苏联的会谈。根据美国情报机构的分析,日本很可能让伪满洲国在与蒙古和苏联的边界问题上让步,用中国的土地来换取与苏联的合作。

    美国非常担心将日本逼上绝路后,日本与苏联联盟。这种联盟也符合苏联让外**立,并长期侵占北满洲的目的。

    尧明必须返回欧洲,处理国际关系,力争破坏日本与苏联的联盟。临行前,他还有最后一项早就安排好了的活动,为因为战乱,云集在南京的北京大学、燕京大学、清华大学、复旦大学、同济大学各大名校的大学生进行演讲。

    演讲在南京大学的大讲堂进行。在这次演讲中,尧明第一次请了一个男性大学教授当翻译。由于心理的失衡尚未恢复,他的整个讲演平静而浅显,竟然没有能让那些期待已久的大学生们激动起来。

    在那种心境中,尧明突然想起了原时空的一个故事。那是二战结束后,德国作为一个在战争中,被一分为二的国家,失去了大部分男青年,在瓦砾和废墟中,忍受着饥饿和屈辱,重建家园的故事。他突然有一种强烈的冲动,要把这个故事,以另外一种方式讲述出来。

    “在大战时,有一个爱国青年加入了德**队。他只是一个普通的士兵,但他深深相信他的国家会取得胜利。在法国前线污浊的壕沟里,整天啃着又干又硬的面包,随时发生的战斗不断夺取着他的战友的生命,所有的人都生活在恐惧中。但他却很乐观。他随时哼着调。他每天要在战壕里跑十多公里,对他见到的每一个人,不管是士兵还是长官,他都要给他们演讲,让他们相信祖国会取得胜利。”

    尧明的语调变得逐渐深沉,连他自己都沉浸到了那种情绪中,仿佛在讲述一个久远的寓言。

    “然而他的祖国失败了,他不相信这是真的。世界在他面前突然变得如此黑暗和无助!”

    “他当时身上带着伤,但他没有心思去治疗。他开始向祖国奔跑,一个人,穿过荒野。他想到了死亡,他任由自己带着绝望奔跑,他只是想死也要死在祖国的土地上。当他跨越边界回到祖国后,他昏倒了。”

    “一对老夫妇救活了他。这对老夫妇身体已经很衰弱了,他们的生命仿佛风中残烛,随时都会熄灭。他们住在一片瓦砾中的两间幸存的破旧屋里,房间里非常简陋,却收拾得整整齐齐。他们的粮食本就不够吃,但他们还是每天把最好的食品喂给这个躺在床上的青年。他们还在床前的桌上放置了一束鲜花。”

    “通过简单的交谈,这个青年知道这对老人的两个儿子都战死了,他现在住着的大儿子住过的房间,房间里还挂着那大儿子的像。到他们的儿子的时候,老人眼中总流露的无尽的悲伤。”

    “这个青年还一直沉浸在战争失败的绝望中,对他来,理想的世界已经完全毁灭了。他内心只想着死亡。他机械地接受着每天的喂食,他也没有再和两个老人交谈。一个星期就这样过去了,虽然他的心灵还是死寂的,但他的身体却慢慢地恢复过来。”

    “这天早晨,那位老夫人又来了。他终于想对这位老夫人感激的话,就在这个时候,清晨的阳光从窗口照进屋,好像感受到一种突然的启迪,他发现了一件他一直忽略的事情。”

    “那位老夫人手中拿着一束不知名的橘黄色的鲜花,她用颤颤巍巍的手,把瓶中的花换走,再把新的鲜花放进去。这个动作很自然,这是发生在每天早晨的第一件事情。然后她就静静地坐下来,开始做对上帝感恩的祷告。”

    “这位青年眼中,泪水突然模糊了。他仔细地看着这收拾的整整齐齐,干干静静的屋,仔细地看着插在他面前的这束还带着田野的芳香的鲜花。清晨的阳光照耀着,那束鲜花生动的色彩像跳跃的火焰,在那位老夫人的祷告声中,使他心灵中死寂的一切突然燃烧了起来。穿过那跳跃的火焰,他看见了人性的真谛――这对老人已经风烛残年,他们已经失去了所有的儿子,他们还生活在饥饿中,但这一切都没有让他们放弃仁慈,放弃对美的追求,放弃信仰,放弃对神的感恩!”

    尧明到这里的时候,突然感觉到了自己心中那种复活的力量。

    “这样的民族是不会被击倒的,那个青年默默地对自己。他挺起了胸,他感到生命的力量又重新开始燃烧。他虔诚地告别了那对老夫妇,从此开始了为振兴民族而奋斗的历程。”

    不知道什么时候,宋依华已经泪流满面地站在台前,以同样深沉的语调用中文重复着这个故事。她美丽的、颤抖的声音,把每个人都带入了那回肠荡气的情感中。

    “这就是我这次送给我的朋友们的最后一个礼物。不论是一个人,还是一个民族,只要永远不放弃信仰,不放弃仁慈,不放弃对美的追求,就永远能够在绝境中重新站立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