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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苏定提起史文恭来,不是无的放矢。
“那史文恭广有武艺,说起来胜我多矣,我欲休书一封,邀请他来山上做个头领。若能得成,山寨将得一助力。”
“他如今不是在凌州曾头市给人做教师吗?如何肯来落草?”
孙淮摇摇头,对这件事抱有的希望不大。
如今的世道虽然晦暗,但绝大多数人对落草一事还是十分抵触的。
类比武松,即便在兄长被西门庆害死,县令却不能秉公办理愤而杀人之后,也只是想着服刑过后再做良人。
若不是后来一桩桩一件件将他往绝路上逼,武松也不会选择落草。
更何况,史文恭若当真给那曾头市做教师,孙淮也不想用他。
无它,全因为曾头市一家人,原为金国人。
那曾弄年轻时来中原做些人参买卖,仗着自己的武力霸住村坊,改名为曾头市。
因他是金人,官府不敢得罪,曾头市势力越做越大。占住方圆数百里。
这等横行霸道之人,再加上十余年后发生的事,孙淮自然没什么好感。
至于说苏定原本轨迹中也与曾头市做事,那也只是在无处去时,投奔史文恭才有的情况。
“凌州确有一个曾头市,只是我之前去信,史文恭只做些私商买卖,未曾入得曾头市。”苏定解释道。
“他之前倒也说过,如今曾头市势大,官府也不敢管制,私商生意不大好做,正寻别的营生。”
“竟有这般隐情在其中。”
孙淮双掌一拍,倘若这是真的,倒也可见史文恭并非一开始就投靠了曾头市。
若是这样,自己对他的看法倒要改一改了。
史文恭投靠曾头市,恐怕也是不得已而为之的状况。
可即便如此,他也不见得愿意落草。
“兄长只管去信,若他愿意来时,头领之位必是少不得。”
那可是史文恭啊,天下间能胜他的,不超过两人,怎么能叫孙淮不动心?
虽然不见得能成,试试也无妨。
“既如此,我便去信请他。”
苏定说完正待离去,孙淮又将其叫住。
“兄长接手那百人中,操练的如何了,可有不如意处?”
“这些人都是被官府逼得难以为继的村夫,来到王伦手下落草,也只是一群乌合之众,欺负些庄户村民,击退些老弱残军还行,真要遇上正规军时,不会是对手。”
苏定说出这些,接着又保证道:“若是操练得当,也能成可战之兵,寨主给我一月时间,届时必叫他们面目一新。”
孙淮点点头,这种事也在预料之中,不能指望一个胸无大志的人带出多悍勇的手下来。
说到这里,孙淮问道:“孩儿们操练之时,所吃饭食如何?”
“山寨供应一日三餐,皆是精良,如此孩儿们操练起来倒也卖力。”
苏定答道,语气中颇有欣慰之感。
这世道食不果腹的人太多,便是不忍饥挨饿,寻常农户家里,也只是一日两餐。
“除了主食,可还有菜吗?”
“平日里辅些酱菜,偶尔吃些肉食。”
苏定理所应当的说着,不要以为落了草就可以每天大鱼大肉,大碗喝酒。
那是对有本事的头领而言,似山上的小喽啰,一日三餐顿顿能吃饱就比在山下受官府压迫连两顿饱饭都混不上要强的多了。
王伦在时,甚至还不如现在,除非截了钱财时,才偶尔改善一次。关闭山寨时,还把两餐缩减成了一餐。
是以如今山寨中的待遇,根本无人抱怨,乃至于还觉得换了寨主更好。
孙淮沉吟片刻,唤来值守的喽啰,嘱咐道:“将水军三位头领请来。”
不多时,阮家三兄弟到来。
“哥哥唤我兄弟前来所为何事?”
“我叫几位兄弟来,是想问一问,如今孩儿们操练时,伙食如何。”
“我当甚事,哥哥只管放心,一日三餐,孩儿们都吃的饱呢。”阮小二答道。
“孩儿们还直赞颂哥哥宽厚,他们往时哪里有过这等敞开肚子吃粮食的经历。”阮小七接话道。
一番讲述下来,其实和苏定的意思差不多,落了草尚且如此,何况普通百姓。
孙淮摸了摸下巴,长长吐出一口气。
“这样,小七兄弟下山采买些鸡鸭牛羊来,操练之中,餐食上不可亏待了,每三日,至少要吃一顿肉才行。”
阮小五听了当即反驳道:“这可使不得,哥哥你有所不知,如今世道艰难,能有这一日三餐便是好的,不必浪费许多钱财。”
阮小七也道:“正是这个道理,俺们兄弟未上山时,在水泊中打渔,又兼着些私盐的买卖,如此管得一家人温饱,还剩不下什么余钱来,旁人还多有不及我们的哩。”
“几位兄弟所言本也不错,只是肚中没有油水,又怎能叫孩儿们卖命,这件事且先定下,若是买鸡鸭靡费钱财过多,便劳累小七训练之余,带着水军在水泊中多捕些鱼来。”
“这值得什么,哥哥放心,八百里水泊中尽都是鱼,管叫孩儿们吃个够!”阮小七当即拍着胸脯保证。
“哥哥仁义,我等代孩儿们谢过了。”
孙淮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几人不再反对,只是抱拳感慨。
只是他们不知道,孙淮的话还没说完。
“他们也有不少有家室的,山寨里也不能小气,但凡战兵,每月皆有一贯钱的银子补贴家用。”
“这怎么使得,山寨里虽有些银两,但每日人吃马嚼都要消耗,只管他们吃的肉来便是好的,如何还发这许多钱。”
苏定急道,他这反应也是正常,要知道此时便是朝廷上等禁军,也不过是一贯钱的军饷。
中下等禁军才有几百文,到厢军时,还要更少。
虽说军营里衣食全包,但山寨里的伙食,比起那军队中,犹有过之。
“我等虽是被这世道逼至如此地步,但终究做的是杀头的买卖,若没有些保障,如何能引得他人来投?”
孙淮这么做,还有另一层意思在里面,如果只要一群打家劫舍的兵,大可不必这样。
只需要打劫来钱财分润就是了,不过如此一来,乌合之众永远是乌合之众,必须要有一套完整的制度去维持,才能长久经营下去。
“淮哥儿,山寨中的钱财怎禁得住这般用?”
苏定一急,称呼也变了。
“兄长且莫急躁,钱财一事,我已有些想法。不过这钱若发出去,远比留在山寨账上要有用的多。”
孙淮看着几位满眼求知的头领,继续道:“下面孩儿们有些带了家人来,有些不曾带来,届时他们回家探亲时……”
还未说完,苏定便抚掌叹道:“寨主此招果然高明,实在令人钦佩。既如此,我也赞成了。”
“诶,两位哥哥打什么哑谜呢?”
阮小七抓耳挠腮,没想明白究竟高明在哪里,连忙问道。
“小七呀!”
阮小二拍拍自家弟弟的肩膀,问道:“倘若你我还在石碣村里,某一日,村里回来个人,言说有个去处可叫一日三餐尽都吃饱,每月还有一贯的饷银,你若听了,去是不去?”
“呀!”小七双手一拍,恍然大悟。
“原来是这个道理,到时候他们听闻我梁山如此优待,纷纷来投,还怕没人可用吗?”
有道是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和挣扎在温饱线上的普通人叹什么义气理想是不现实的,唯有一顿饱饭最实在。
见几人都明白了自己的想法,孙淮也是放下心来。
“小五兄弟,这里还有一件事要你去办。”孙淮又叫住阮小五。
“哥哥只管吩咐。”
“人无远虑,必有近忧,这般下来,山寨钱粮不足以支撑太长时间,你带着几个兄弟,到山下去细细打探,看周边有无那等为富不仁,欺压良善的地主。”
孙淮说完,不由得感叹,现在虽然占据了梁山,但若想做大,手下能用之人还是太少。
就这等打探消息的事,若有人能继续去经营那朱贵的酒店,不再害人,只一味探听消息,便能省下不少事来。
可却也腾不出人手专门去经营它,只能等发展起来,看能不能吸引来几个可用之人,届时也不必这般为难。
“哥哥放心,俺这便亲自带人下山去,管叫那些恶霸无所遁形!”
阮小二听了连忙保证,不光是他,其他人也跃跃欲试。
苏定道:“正是这个道理,我等要抢时,也只抢那些为富不仁之人,只打劫些过往客商,寻常百姓算得什么好汉。”
昏暗的世道下,多有那为恶一方的人和官府沆瀣一气。似这等人,抢起他们来,也没什么心理负担。
孙淮又嘱咐道:“小二兄弟不必着急回来,要细细探听,有道是恶人还需恶人磨,也叫那厮们都知道,我梁山专拣这等人收拾!”
“我等山上时,哥哥便曾说过,真好汉当行惩奸除恶,替天行道之事。俺下山去,定查个仔细,保管不会冤枉了好人。”
阮小二当日便带人连夜下山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