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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形戏台上,红色背景幕布为底儿,前方的戏子在胡琴的伴奏下正咿咿呀呀唱着戏。
先是一位贴身侍卫打扮的戏子上台,他身体瘦如黑蛇,长发披肩,本来呈上下竖直一条线的
瞳孔由于大敌当前而像万花筒一样翻卷开:“启奏大王,敌军四面来攻,特来报知!”
他禀报之人,身穿黄铠,白色底儿的脸上画着亚宁京剧中独特的”无双脸”,为古代历史中的英雄楚霸王专用—相传楚霸王是个美男子,但因他杀人无数、性情暴虐,故而画成花脸;
又因他是个血性男儿,注重情义,是个悲剧人物,因而双眼处画两大块向下倾斜的黑色眼影,象征着今后的不幸命运。
“吩咐众将四面迎敌!”
近侍颔首不敢抬头:“启禀大王,八千子弟兵俱已散尽!”
楚霸王一听,怒目圆睁:“岂有此理!总将士,随孤杀出重围!”
近侍双手抱前,“遵旨!”
洪月笙跟着凤蝶一起趴在祠堂礼堂木梁屋上,偷偷的看戏,灵子也跟来了,她本来趴在洪月笙背上,这时候非要挤到洪月笙和凤蝶两人中间来,也装模作样的看起戏来。
在首都海市蜃楼,每逢祠堂大修落成,必会邀班唱戏以示祝贺。但是凤蝶和洪月笙最近手头都拮据,所以凤蝶便带着他一起走边道沿着祠堂外的巷攀爬上屋,钻进祠堂内礼堂部。
两人下边的礼堂内坐满了旧城军区的人,这次是旧亚宁军队大院的包场,特别请了有名气的戏班,不是普通平民想进就可以进得来的。
“凤蝶姐,这戏讲得什么啊?”洪月笙声问凤蝶,戏中人物拿腔拿调的,他听不大懂。
凤蝶回过头,由于礼堂里闷热,她今天把刚长长了一的头发盘绕起来,用一根红漆筷子别住,就像编好在一个篓子上面的灯芯草。
她一双泉水般纯净的眼睛里,含着柔和的光亮:
“这戏讲得啊,是古代楚霸王在征战时遭到埋伏,四面楚歌,以为众叛亲离,在营中与妃子诀别的故事。戏这东西,有意思,你多看几出,慢慢的就懂了”
洪月笙头。灵子也发出“咕”的一声,用劲的头。
洪月笙轻轻的咯吱了灵子一下,戏言:“你跟着起什么哄。”
灵子咯咯咯的笑起来。确实看戏对她的年纪来还早一,不过她也不大在意,能被夜里带着溜出来玩就已经很开心了,何况自己最爱的两个人还都在身边。
台上,一个头戴如意冠,脸着明亮彩妆的妃子角色,身穿鱼鳞甲,肩披黄色绣花斗篷,脚踏着彩鞋,碎步踏踏踏登上台来,。
“凤蝶姐,这个角儿好像你!”洪月笙。
“哟,伙子挺会话啊。”凤蝶嫣然一笑,右颊露出上浅浅一个酒涡,“得了吧,如果我是妃子,你还是霸王呢!”
屋下楚霸王已拉着那女子唱起来:“妃子,快快随孤同行!”
但见那妃子摇摇头,“大王啊,此番出战,倘能闯出重围,请退往江东,再图复兴楚国,拯救黎民。”她话锋一转:“妾妃若是同行,岂不牵累大王杀敌?也罢!愿以君王腰间宝剑,自刎于君前。”
楚霸王急问:“怎么!”
妃子黯然神伤回到:“免你牵挂。”
楚霸王一听大骇,急忙上前劝阻:“妃子,你,你,你,不可寻此短见啊!”
”大王啊!”妃子推开霸王,哀声唱起来:“汉太子已带兵掠地,四面楚歌声,君王意气尽,妾妃何聊生。”
台下观众席里,第四排中间不错的位置上坐着太子,一如既往的一身笔挺的旧亚宁预备士官服,胸前挂着象征皇权的旧亚宁帝**徽。他旁边是涂着玫瑰色口红,和青色眼影的琪琪,一般军队大院的家教大多较严,所以通常来女孩化妆什么的是肯定不允许的,但是家教偏严之余,实际上父母对孩子的管理却是不太放在心上,这也是为什么琪琪可以转这个空子的原因。
听到台上的唱词,琪琪赶紧高兴的搂住太子的胳膊大声:“太子,台上唱的有你呢!”
太子埋怨的瞪了琪琪一眼:
“嘘!安静看戏!别不懂瞎嚷嚷。了不让你来吧!还非来,来了又不老实。”
“得了吧,你开始才没想带我来,还是不是又被那个什么凤蝶姐放鸽子了,才捎上我的。”
“你再?再就哪凉快哪呆着去!”
前边几个大人回过头看了他们几眼。
琪琪于是听话的不吭声了,但是嘟着嘴待在座位上生闷气。太子也不再管她,而是把注意力转到礼堂入口处,狗熊刚和一个穿着女里女气,扎着头巾,时常甩着手中手帕的妩媚男性人影谈完话,然后人影用兰花指在狗熊身上轻轻划过,便从入口处消失了。狗熊沿着走廊走下来,从太子和琪琪后边的一排座位蹭进去,由于他个子大,穿过时那排观众都得站起来给他让道,亦挡住了不少后边的看客。
“嘿!傻大个,你干什么?!”
“喂,挡住我们看戏了,晚到的到后排待着去!”后排观众抱怨道。
狗熊回过头异常凶恶的瞪向埋怨的男人,男人便不再啃声了。
狗熊终于蹭到太子后边,把头贴近太子耳边耳语:
“春之岚会馆那边都搞定了,需要的夜叉药剂。。”一到夜叉,他就放低了声音,“明天都可以搞定。”
“嗯。不错。”太子轻声回答。
狗熊继续汇报:“另外新美达布索亚大使抵达的消息已经确认了:明天他的几位贴身卫队成员会率先到咱们旧城区踩,行程表咱已经搞到手了。按太子您的想法,做诱饵的子也安排过了,据是这附近跑的最快的,叫“洪”。。。什么来着。他会把人引诱到十三街来,咱们的人都埋伏在那里,一定抓个活的。”
太子满意的头,摆摆手,让狗熊推下,继续看戏。
琪琪这时已经气过了劲,又跟没事人儿似得挽住太子的一只胳膊,太子耐于人多不好发作,加上刚得知了一个舒心的消息,便任由琪琪挽着了。
没想到狗熊不识趣的又了琪琪的肩膀。
“熊哥你干嘛啊!太子不是让你忙去嘛!”琪琪回头埋怨的看着狗熊。
“这是你的射击老师让我带给你的,让你多用心。”狗熊着塞了张纸给琪琪,才转身离开。
琪琪拿过纸一看,是白天在复兴会射击训练的成绩单,仅仅得了一半的分数。
她丝毫不在意,偷偷把成绩单揉成了团,扔到座位底下,然后继续挽住太子的胳膊,美滋滋的得寸进尺把头靠在太子肩膀上看戏。
台上楚霸王已经三番五次的劝阻妃子:“哇呀呀!妃子,不可寻此短见啊!”
妃子忽然指向账门处,一脸惊恐的叫道:“汉太子!他,他,他,他杀进来了!”
楚霸王不知有假,立时转身看去,“待孤看来。。。”
待他刚一回头,妃子便抽出他腰间宝剑,楚霸王意识到受骗,忽一低头,惊见腰间抽空的剑鞘。。。
“啊,这。。。”
话未出口,已见妃子持剑自刎于前,代表鲜血的红色娟带从颈前涌出。楚霸王大惊失色,赶紧上前抱住妃子,却发现为时已晚,不禁悔恨的顿足不已,抬头对着观众,呲牙咧嘴哀嚎到:
“哇呀呀呀呀呀!”
屋上的凤蝶看得入神,洪月笙听过凤蝶讲解后,也多少明白了后边的剧情:楚霸王和妃子的遭遇让他内心也唏嘘不已:“楚霸王这么一世英雄,为啥就没能耐带走心爱的人呢。。。”他心里嘀咕着,突然感觉灵子用爪子挠自己。
“怎么了?妹。”他看向灵子。
“哥哥,想,想尿尿。。”原来是来了尿急,灵子一只爪子按住裤子,脸红彤彤的低声。
洪月笙把手指贴到嘴唇上:“再等一下行不行?”
灵子摇摇头,“憋,憋不住了。。。”
洪月笙无奈,抱起灵子想带她爬出去,可是显然来不及了,灵子实在忍耐不住,就在裤子里就尿出来,尿渗过裤子,从镂空木梁屋上滴下来。
尿滴滑过舞台上灯光映照下的空气粒子,落向正下方观众席上。
“哎呀,有滴水!”
琪琪低声叫起来,太子不厌其烦的看着琪琪,“别这么大惊怪的。”他低声训斥。
但转而又有水滴到他脸上,他用手抹去水迹,放在鼻子边闻了闻。
一股尿馊味!
他立刻抬头,看到屋上阴影里有人影,但是太黑看不清容貌。
台上的单皮鼓声咚咚咚响起,楚霸王正抱着妃子仰天长啸:
“气煞我也!!!”
“谁在屋上!这么大胆!!”太子感到奇耻大辱,不顾正在看戏,他站起身来指着屋大嚷起来!
—俗话敢在太岁头上动土,今天竟变成在太子头上撒尿了!
屋上的洪月笙知道捅了篓子,一把抱起灵子,拉起凤蝶的手想跑,却一把拉了个空,他眼前的凤蝶的脸不知怎的变得扭曲变形,她的声音好像从水底传出来一样:
“跑啊!一直跑,不要停!”
洪月笙发现自己正撒了丫子般奔跑在巷子里,灵子也不在他怀里,他想停下来,但身体却不受控制,他回过头想找凤蝶和灵子,却见到仲久正在后边追着自己,还破口大骂着:
“catchhim!he’sathief!(抓住他!他是个贼)!”
他的头再转回前方的光景,已经冲进一户人家,发现里边一对全身赤_裸的**正纠缠在一起,坐在上边的年轻短发女性背对着洪月笙,后背上的彩色凤凰纹身在肩胛骨不断舒展和闭合下,展翅飞翔。是凤蝶没错,而身下的男人,竟是另一个自己!
凤蝶转过脸,面色红润地向跑过去的他:“这就是你想要的么?”
身下的另一个自己也对他:“我知道你一直希望躺在这里的就是你自己。”
“我,我没有。。。”洪月笙羞的面红耳赤,抬手捂住自己的脸,当再次张开手指时,他看到灵子,她正拿起了一个糖果含到嘴里,闭上硕大的眼睛咯咯地笑起来,三瓣嘴一张一合,好像花朵开放和闭合。
“呜,酸!。。。可,可是,灵子,喜欢。”
他赶忙伸手想抓住灵子,可是灵子如烟雾一般在他手指间消散了,取而代之的是抓住他手的仲久:
“从今天开始,我们就是兄弟了!brother!”仲久。
“放开我,我要去找灵子和凤蝶!”洪月笙想摆脱开仲久的手,却没想到那手越抓越紧,好像冰冷的铁钳一样铐住了自己。
“你着什么急啊。一切都已经太迟了!”仲久笑起来,笑得很诡异,笑着笑着,血红的鲜血就从额头上留下来,越流越多,好像整个世界都在滴血,直至涂满了洪月笙的整个视野,然后在血红的背景里,一张由血织成的面孔浮现出来,越来越立体,竟变成太子的脸—他的喉咙裂开,上下还有血管相连,声音就从破裂的喉咙深处传出来,好像风洞里传出的恶魔的声音:
“叛徒!!”
“我不是叛徒!”洪月笙朝那张恐怖的脸喊道。
“你认命吧!你出身低贱,就在穷街陋巷里长大,你只需要知道一件事,你一无所有,你什么都不是!”
洪月笙捂住耳朵,紧闭上双眼,不想再看到太子那狰狞的面孔,歇斯底里的大喊:
“我并非一无所有!我想有一天成为英雄!”
凤蝶这时出现在血铸成的太子右边,苦笑的看着洪月笙,话语间带着冬日的白气:“那你和我什么样的人才算英雄?”
洪月笙抬起头看着凤蝶:“英雄。。。英雄就是能保护你和妹,天天吃到你做的饺子的人啊!”
“是吗?”灵子出现在血太子左边,和另外两人站成一排,话竟然不再结巴:“可是哥哥,你把我们都害死了呀!这就是英雄吗?”她边着,眼睛中边淌下鲜血。她打开一直护在胸前的双手,露出胸前的黑洞洞的空洞。
“我,”洪月笙看着三人,浑身发抖的后退,“我不想的,真的不想的!”
他不断后退,突然觉得后边有人把手搭在他肩膀上,他惊恐地赶紧回过头,看到是凤蝶在深情的看着他,轻轻的:“月笙,记住我们在一起的日子。”
话间,火舌从她嘴中窜出来,然后火焰蔓延到脸部,半张脸的皮肤在烈火中融化,露出包裹在其中的骷髅。
“不!不要啊!”
洪月笙嘶喊着,突然惊醒过来。
眼前的浩瀚的星空。。。哦,似乎又不是—因为一群闪着微弱荧光的深海水母刚刚从上方游过去,深海的暗流滚过眼前的透明密封仓,他感到身体回归到最原始的平衡状态,虽然不断变轻,慢慢往上飘,就好像漂浮在空气中的一颗尘埃。。。
嘭!
一声沉重的电击声把他又重新拖回现实世界来,他听到测量心跳的心电监护仪的滴答声,和一个女子的声音:
“呼,他的心脏终于又跳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