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带着经费和天子的允诺, 甄琼兴冲冲回去折腾新仪器了。而通玄先生准备参与谈判的消息,也悄然传到了辽人耳中。
新任辽使耶律优颇为忧心:“宋主竟请来了通玄先生,莫不是想对吾等使什么手段?”
他的前任萧齐可是客死宋国的,最后连个说法也没给。现在他来了, 又派此人前来,怕不是心存不轨!
在他身边坐着的一位道人却坦然道:“贵人不必忧烦,贫道跟来, 不正是为了防范宋国做鬼吗?”
明明也是个宋人,他的语气却像是宋国跟自己全不相干。然而这话听在耶律优耳中,可是宛若天籁,急急道:“仙长可有对付通玄先生的法子吗?”
这位道人, 乃辽国天师的首徒, 姓赵名德,派他前来的正是辽国太师耶律乙辛。耶律优原本还觉得不以为然,到了此时此刻, 才发觉太师顾虑周全。
“对付倒谈不上, 不过贫道可以邀凌霄子比拼雷法。若是贫道略胜一筹,自能让宋人大失颜面。若是不幸稍逊,贫道也能自他施法的手段里瞧出端倪, 届时更能让取长补短,改进大辽火器!”赵德傲然答道。
能说出这话, 赵德也是颇有底气的。虽说他是天师门下首座, 但是火|药改良一事, 其实是出于他手。赵德原本生在一个制烟花的小户, 因为家道中落,才被迫上山修道,正是因为在火|药调配上颇有一手,才被现在的师父带去了辽国。也因此,赵德早早便明白了宋国所谓的新式火器,很可能只是改了方子,让火|药炸的更狠,声响更大罢了,这样的事情还能难得到他吗?
有了赵德协助,他师父才轻而易举被辽主封为天师,荣宠不断。这次前来宋国议论边事,就把他也派了过来。一方面是打算震慑宋人,另一方面也是想借机会一会那凌霄子,看看他使得到底是什么手段。
至于咒杀之类说辞,赵德是不信的。只看萧齐病情,他师父就猜到怕是吸入了哪种毒烟,又受了惊吓,这才一病不起。炼丹会生出毒烟毒水,没有人比炼丹的道士更清楚,何况宝应观还出了《造化论》,在书中详详细细说了各种毒物的反应。旁人可能还会畏惧,赵德却是不惧的。他更看重的还是凌霄子那般的成就。入京数年,年方弱冠,就有封邑,有宫观,有天子嘉许,万民敬仰,靠的是什么?还不是那一手丹术和装神弄鬼的法子!
如今他的恩师也成了辽主座上宾,若是他能再立些功勋,定然也能得到一般无二的礼遇!区区火|药之术,天底下难不成只有他凌霄子一人懂吗?
见仙长如此有把握,耶律优也松了口气,郑重道:“若仙长能挫败凌霄子,吾主必有厚薄!”
这个“吾主”可就不单是指辽主了,更是指权臣耶律乙辛。若是能再同仁宗朝一般,争回十万两银,二十万匹绢,赏赐还会少了吗?
赵德抚须轻笑:“贵人放心,交给贫道即可!”
※
半个月后。
捧着一个高三尺的玻璃瓶,王俊小心翼翼跟在恩师身后,走进了辽国使馆。这等境遇,可是他从未想过的。
那日恩师入宫,可谓满载而归。非但带回了高达三万贯的经费,还有一道加盖别院的圣旨。王俊简直都被惊到了,也想到只是一个电法,竟然能得官家如此重赏。这还不算,他们还要带着电法去见辽人!
他不过是个乡下小道,来东京城都还没有两个月呢,怎么就要去见凶神恶煞的辽人了?王俊心中实在忐忑,然而恩师洒脱,根本没把这事放在心上的样子,还说辽人都又穷又傻,不值得挂怀。
这话有几分可信,王俊是不知。但是恩师如此有把握,好歹还是让他鼓起来勇气,跟着研究新的储电仪器。电池构造直观,是不好拿去给辽人看的,因而他们最后选定了以玻璃为容器,在瓶中灌上酒精,内外壁都用锡纸包裹,再以圆头长铁钉通入瓶中。如此一来,只要把电池生出的电,通过长钉导入瓶中,就能储存下来。而放电时,一次就会清个干净。虽说不怎么实用,但是拿来演示确实更方便些。
有了这“电瓶”,王俊心下好歹有了底气。因而在跟着恩师走进都亭驿时,他捧着瓶子的手还算稳当,腿也没发抖,面上却仍旧忍不住露出了些惧色。辽人衣饰古怪,神色凶恶,实在让人生畏啊。
甄琼可没徒弟那般的没出息,辽人年年都来宝应观买护心丹,他见得多了,还怕这么一个两个?
这坦荡荡的神情,越发衬得天下闻名的“雷霆真君”仙气飘飘,让人敬畏。辽使耶律优也不敢怠慢,赶忙跟人见礼。
这边甄琼风采出众,那边赵德却受不了了。他只是个容貌平平的中年男子,还是拜了个好师父,才被人高看一眼。现在满场都盯着那凌霄子瞧,赵德神色一整,抢上前来:“贫道乃是大辽雷真显圣天师座下首徒赵德,见过通玄先生。”
这人没引起甄琼的注意,但是一串特别有排面的称号却让甄琼的眼睛闪了闪。“天师”听起来多气派啊,啥时候官家能封他个“真人”就好了!
然而还没等甄琼通名报姓,赵德已经踏前一步:“家师亦以雷法见长,贫道不才,学了三分本事。听闻通玄先生有‘雷霆真君’之名,不知可否与贫道切磋一二,一较高下?”
他这一番话也是有门道的,自己不过天师的徒弟,若是胜了,那辽国天师必然要比这小道厉害。要是败了,也不过是自己学艺不精,无伤大局。而若是这小道识破了此招,想要推却,或是派出自家徒弟,不正是心虚吗?这就是未战先胜一筹了!
谁料赵德满心算计,对面那俊美的小道只干脆点头:“好啊,谁先动手呢?”
甄琼是没想到辽人这么干脆。不过他来就是砸场子的,赶紧搞完回家才是正经,利落点也好。
赵德:“……”
这么干脆就答应了?!这是有恃无恐,还是另有阴谋呢?心中不由一阵慌乱,然而话都出口了,还有两国使臣盯着,他也只能干咳一声道:“既然身在南朝,自然要先见识先生本领。贫道善雷法,不如就比这个?”
让对方先动手,他自然心中更有底气。而且身在使馆,还能使出多大威力的雷法?他制的炮仗有奇响,能震得人耳嗡嗡,也是他师父深得辽主青睐的法宝。若是把这“火器”使出来,想来也能不逊于人!
然后他就看到了对面小道颇似同情的目光。这,这是啥意思?
雷法啊……难不成这人想比炸|药威力?叫来两门神威将军,怕是把这使馆都炸平了。不过今天来,为的可不是听个响的,甄琼也就顺势道:“既然你如此说了,那比就比吧。不过雷电本为一体,所谓雷法也该有电才是。正巧我这徒弟研究出了个新玩意,不知辽使敢不敢派人来试?”
这话一出,满屋人都愣住了。他说了什么?要用电?虽说雷法确实包含了电,但是谁会拿这玩意比拼啊?而且直接一竿子捅到辽使面前了,这是该应还是不该应啊?
耶律优立刻朝赵德投去了询问的目光,赵德此时也是满头雾水,实在摸不清这个“电”要如何演示。然而箭在弦上,怎能不发?压住惊疑,赵德对耶律优点了点头。
有了仙长首肯,耶律优只觉心中稍定。对方都不惧,当是有应对的手法,此刻可不能露怯,他立刻答道:“有何不敢?敢问先生需要几人?”
这满是豪气的话,倒是让甄琼有了个新点子,问道:“不知你们带来了多少护卫?”
这是看轻他们辽人勇士吗?耶律优立刻道:“下官只带了三十亲兵,不过各个雄健,能以一当十!”
而且耶律优有一句话还没说,这些人可都是经过天师训练的,不惧雷音。想要吓住他们,可不容易。
甄琼眼睛一亮:“那都叫来好了。”
啊?别说是耶律优,就连一旁赵德都茫然无措,不知这小道究竟想搞什么。
甄琼可不愿耽搁,又催促一遍。耶律优此刻也不好反悔了,只能把亲兵都叫了出来。这些人不愧是万里挑一的猛士,各个满脸横肉,凶气外露,不过甄琼压根没被吓到,反而满意的点了点头:“行吧,你们站在院里。徒儿,去把电瓶摆上。”
王俊此刻压力也不小,立刻上前几步,把那玻璃瓶放在了院子正中。这时众人才惊觉这个瓶子有些古怪,外面怎么裹了一层明晃晃的东西?上面还有两个伸出来的金属圆球,又是怎么回事?这难道不是香炉之类的东西,而是一件法器吗?
赵德立刻来了精神,想要细细观瞧,然而那层似是锡纸一样的银膜遮盖太严,根本看不出里面装了什么。这东西就能生电,要如何生电?
赵德不明所以,甄琼却已经对那群辽人吩咐道:“你们围着电瓶站成一圈,分开了些,手都拉起来。”
赵德:“……”
耶律优:“……”
这到底是想干啥啊?
所有人都一头雾水,但是这吩咐又不难,实在不知该怎么推脱,众人只能硬着头皮手牵着手站成了一圈。
看人都站好了,甄琼对站在头尾的两人道:“看见瓶子上那俩圆球了吗?你们一手摸一个就行。”
此刻赵德心中已经有了些明悟,这不会是一种施法的手段吧?牵手不过是个障眼法,关键还是要落在那法器上。心中有了计较,他眯起了眼睛,更认真的盯着那“电瓶”,就见左右两个辽人亲兵,大剌剌把手放在了金属球上。
下一刻,一阵惊天惨嚎在使馆的院中响起。只见那三十个亲兵有人惊慌跳起,有人浑身颤抖,有人涕泪皆下,还有人站立不住,已经跪在了地上。一个个大吼大叫,面上抽搐,口中全是一词。
“电!是电!”
什么电?三十人皆被电了?耶律优吓得扭头去看亲兵队的队长,那人正是队首摸金属球的那个,此刻捧着发抖的手臂,一脸惊恐的看向那银闪闪的瓶子:“这瓶中有电!是雷霆!雷霆真君!”
一个上过战场,尝过血腥,甚至见识过天师使出的雷霆的汉子,竟然怕的站都站不稳了,连连后退。那瓶中当真有雷霆吗?或是说,他面前的当真是天上星宿?耶律优两腿都抖了起来,一脸惶恐的看向身边。
然而此刻,赵德也是满头汗水,惊骇莫名。到底是多凶猛的电,才让这么些大汉一个个吓成这德行?那可是三十个人啊!同时遭受雷击,要何等法术才能做到?这可不是障眼法,难不成那小道真握有雷霆?
一时间,整个庭院只剩下尚且制不住的哽咽和牙关颤颤的声响,甄琼嘿嘿一笑:“怎么样?这法术可还使得?要是觉得不过瘾,还能再试啊。”
谁敢啊!
一群人对着那电瓶简直避如蛇蝎,王俊此刻才得了甄琼的命令,取回了电瓶。瞧着那一群颤颤巍巍的大汉,他此刻已经不怕了,反倒有些同情。这电瓶只有一尺高的时候,他还敢摸摸,到了三尺,连兔子都能电翻在地。挨上一下,可不要吓个半死吗?
等王俊把瓶子收好,甄琼这才转身看向那辽人道士:“我这边使完了,轮到你了。”
轮到他干啥?赵德只觉一股冷汗顺着脊背滑下,两腿都软了。面对能无形之中伤三十人的法术,他那略响一点的炮仗又算个什么呢?
眼看赵德汗出如浆,瑟瑟不敢言,在一旁看了半天热闹的宋国使臣这才笑道:“既然赵仙长不愿再比,不如就此揭过,来谈正事吧。”
赵德顿时如蒙大赦,恨不能把头扎进裤裆里,只当自己不在此处。耶律优又岂能看不出这死道士想临阵脱逃,然而此刻他还有什么法子呢?难不成再看他丢一次人?
挤出了些微笑,耶律优忙不迭道:“是该谈正事了!”
还能有什么正事?自然是兄弟之邦,睦邻友好,那些许含混的边境问题,又怎能影响辽宋之间的情谊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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嘿嘿,这次是莱顿瓶。1748年,法国电学实验家诺勒特曾在巴黎圣母院用莱顿瓶电过二百多个修士,三十个辽人算神马=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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