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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尔很好奇地看着面前表情有些微妙的鲍伯, 给他和桑顿介绍自己从伦敦请来的价钱最高的律师。对卡尔来说,只要看价格就对了, 一分价钱一分货,他在英国人生地不熟的, 还是找口碑最响的比较保险。
“鲍伯,桑顿,这是我特地从伦敦请来的公司法的专家斯维尔先生,我也不耐烦想什么新名字,何况马尔巴勒在米尔顿经营多年,现成的信誉和名声没必要弃之不用,”卡尔冲桑顿点点头:“等到我这边文件材料申报得差不多了, 就一起开业, 声势上也壮大一些。”
看不出还挺精明,不愧是成功的生意人家里出来的,这种银货两讫的交易桑顿一点不反对。
倒是鲍伯和斯维尔先生尴尬地对视了一下,作为晚辈的鲍伯客气地开口:“幸会, 斯维尔先生, 真是好久不见。”
律师先生也没料到会和这个在海上相逢的年轻人又见面,而且看情形他也是合伙人之一。这倒让他大感新奇,要知道出身高贵的人来做实业可是掉档次的事情,一般都会被冠以“暴发户”的头衔,别说白手起家的会被人看不起,就是鲍伯这等出身的也会被视作极其丢脸的事情。
斯维尔先生这样一想,当时对鲍伯那些纨绔子弟的偏见并且拉着女儿速速离开的举动显得很失礼, 律师对鲍伯的印象好了起来。
“我和贝尔先生也是老朋友呢,因为要来接手霍克利先生的业务,所以暂时会落脚在他的宅邸,”斯维尔先生笑呵呵地说道:“他和我提起过米尔顿最近出了几个勇气非凡的年轻人,我可是想见你们很久了。愿意赏光的话,我会和贝尔先生一起安排一顿晚餐。”
卡尔听鲍伯说他和斯维尔先生是在旅途中遇到的,当时也没想很太多。
只是三天后到了贝尔家,卡尔发现斯维尔先生有个金发柔柔、温婉可爱的女儿后,看鲍伯的眼神就陡然不一样了。
尤其是拉维尼娅一看见鲍伯就认出来了:“啊,是韦兰先生,真是太巧了,我还记得您的舞跳得很好呢!”
原来已经跳过舞了,卡尔心想,看着鲍伯那张虽然一本正经但难掩尴尬的脸,只能脸微微侧到一边偷笑,然后迅速咳嗽一声当做什么都不知道。桑顿也注意到了这一幕,正在想着要不要告诉梅这么一个好消息。
多年的朋友,鲍伯怎么会不知道卡尔背地里在笑话他。不过卡尔倒真是为他好,他难得站在和韦兰夫人一样的立场上去操心鲍伯的终身大事。
纽约知根知底的人家不愿意和鲍伯结亲,而这小子本人则只对冷冰冰的机器情有独钟,还不明白女人的好处。
不过如今,最大的优势就是斯维尔先生对鲍伯充满了兴趣,要是老人家有主动送做堆的意愿,就看鲍伯并没有反对的样子,好事促成也并不是十分难。
贝尔先生则一如既往地对自己一手培养的桑顿和蔼可亲,毕竟他和另两人没什么深交,尤其那个他惹不起而又总是敌视他的卡尔·霍克利先生,至于个中原因老人精心知肚明。
既然桑顿和这两人要一起合作,他也不担心马尔巴勒的未来了,他只要坐着数自己的股东红利就好,当然废话还是要多说句的:“黑尔家你们都是认识的,不过我那老朋友似乎最近把授课都停止了?”
桑顿不明所以点头回答道:“黑尔先生说会通知我们复课时间,至于原因他倒是没说。”
这也是卡尔的一桩小烦恼,他原本就只有这么一周两次的机会见到玛格丽特,而自从大火后那场不愉快的对话发生,就连在黑尔家自己也碰不见她,好像被她存心躲开了。
现在可好,干脆连课都停了,当然玛格丽特不会因为这种小原因就任性断了自己父亲养家的生计,也许其中有内情。
桑顿却接着说道:“我只听家母说过黑尔太太生病了,她还帮忙介绍了唐纳森医生。”
贝尔瞟了一眼卡尔,才慢悠悠地说道:“病情似乎不太乐观,玛格丽特日夜守在她母亲窗前,但看来也就是最近的事情了。”
这下卡尔的心情沉重了起来,注意力从鲍伯身上转开了。少了这份压力,鲍伯反而和拉维尼娅相谈甚欢。
斯维尔先生倒是极为开明:“我们初来乍到,事情也很有些繁琐,拉维尼娅一个姑娘家成天闷着我也很担心。听说韦兰先生您的妹妹也在此地,到时还要麻烦您多多关照小女,女孩子待在一块,也不会那么无聊。”
“梅一定是很乐意的。”对鲍伯来说这事不过是举手之劳。
拉维尼娅也想起船上两位风姿动人的小姐,玛丽的性格略嫌冷淡,而梅就让人觉得如沐春风了,她听了开心不已,便私下里多问了两句什么时候能去拜访,这么积极倒让鲍伯脸热起来。
不过鲍伯脸热是一回事情,待到拉维尼娅上门那天还是出了点小状况。
桑顿出了贝尔家后便找了个机会把事情告诉了,梅对斯维尔小姐还有些印象,当时就觉得她和鲍伯之间气氛十分融洽。只是当时斯维尔先生刻意摆出谦虚的低阶级的姿态,表面了不愿牵扯的意愿,她也就把事情忘在了脑后,只不过觉得老人家有些固执和不通人情。
现如今兜兜转转又在一块儿,可不让梅心生欢喜。
这么一想,难免思路又转到自己和桑顿跨越了一个大洋的缘分,不禁又面红心跳起来,要不是安妮看得紧,桑顿看着这样娇俏可人的未婚妻,可不是又要亲热一番。
结果待到约好的那天,梅已经极不好意思地给拉维尼娅添了一次又一次茶,桑顿也难得热情地介绍着米尔顿的状况几乎口干,因为这可能就是梅的嫂子,结果鲍伯却很不给面子的没有准时出现。
就连打电话给卡尔,卡尔也不在家。
一直到日头偏西,鲍伯才疲惫地拎着帽子、西服挽在胳膊上,满头大汗地回家,一直到梅满含怨怪地开了门,用眼神示意已经等了整整一个下午的拉维尼娅的时候,鲍伯才懊悔地几乎要去撞墙,他竟然把这事情完全忘了。
现在他满身臭汗,看着面前笑意盈盈的拉维尼娅,只好尽量隔着距离和她握握手,但他忘了自己刚才匆匆忙忙间,根本没把手洗干净。
直到梅惊呼一声,叫着安妮赶快带拉维尼娅去盥洗室,因为鲍伯手上黑黑的机油都染到了拉维尼娅手上啦。
鲍伯不停地说着“抱歉”一直到拉维尼娅的身影看不见,梅才叹了口气让这个傻哥哥去楼上沐浴换衣服,然后又吩咐安妮如果拉维尼娅衣服脏了的话,就拿自己的也给她换上。
忙完这一切,她才无奈地看着桑顿:“约翰,有时候我觉得你对人对事太严厉,过于稳重,现在看来我也宁可鲍伯和你一样稳重,这样至少不会闹笑话。”
桑顿坐在椅子上拉过梅,一手圈在她腰上:“你觉得我严厉?”
梅红了脸:“你在美国的时候可没有给过我好脸色,谁会知道你……啊呀,不说这些,你说鲍伯能不能成呢?约翰,你今晚可得提醒一下他,再闹笑话可就没希望了。”
鲍伯虽然表现差强人意,好在拉维尼娅是个好姑娘。
一番沐浴洗漱后,鲍伯是直接出现在了餐桌上。拉维尼娅穿了梅的衣服,两人身形差不多,上身的衣服是梅在巴黎ruedelapaix七号的最富盛名的沃斯定制屋所量身定做的黑色晚装,两天细细的肩带托着整天柔滑垂顺的丝质裙子,上身用精美的刺绣针法勾勒出来沿着身体伸展开来的仿佛翅膀一般的花纹,衬得胸前丰盈、腰肢细软,再加上那头金发,显得拉维尼娅整个人越发明眸皓齿,且有别于平日温婉的气质,仿佛整个人舒展了开来,别有意趣。
拉维尼娅似乎也很高兴,虽然家境富有,爸爸也很宠爱她,但是这样的一条裙子对她来说也像梦一场一样,因为一个富裕的中产阶级是叩不开巴黎最高定制屋的大门的。
而且她生性温柔、宽和大方,似是对之前发生的事情不以为忤,对着一言不发好像很拘泥的鲍伯主动问候:“韦兰先生,您是不是很喜爱摆弄机器。我记得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您就对我身上的衣服充满兴趣,难怪会来此地开办纺织厂。”
那事儿梅也记得,只不过现在看来鲍伯当时是看人还是看衣已经没什么悬念了,至少初见的那面,这名女子给当时的三人都留下了不错的印象。
鲍伯倒是真的被问到心坎上了,而且看着这样的拉维尼娅着实有些痴楞:“我只是想让你这样的漂亮的姑娘都能穿上自己喜爱的漂亮衣服。”
梅实在无言以对,看来桑顿对鲍伯的提醒没起到效果,但看到拉维尼娅脸上飘起的红晕。她又不由地感叹,不论严厉如桑顿还是呆子如鲍伯,至少说出来的话都很能打动人心,因为这样的个性说出这样殷勤的话,真是太不容易了。
饭后,梅看着站在露台上的两人很感欣慰,拉维尼娅有个律师爸爸,也注定了她是位眼界宽阔的小姐,鲍伯说起的很多东西哪怕是经验理念或者是机械原理,她都能附和两句,至少也有充分的好奇心去求教。
这两人待在一起,颇能互相应和,也能保证鲍伯把自己的兴趣和事业一直做下去。
于是梅问桑顿:“你们究竟打算办什么?”
桑顿递了杯潘趣酒给梅,又抚了抚她的背示意她慢慢喝,只是那掌心的暖意摩挲在梅无遮掩的后颈背上,激起了一阵酥麻的颤意,桑顿见状,凑到梅的耳边说道:“鲍伯不是说了吗?我们是为了让所有姑娘都穿上漂亮衣服。”
梅暗暗锤了他一下:“到底有多少漂亮姑娘?”
桑顿却马上正色道:“我心里只有面前的唯一一个漂亮姑娘,至于其他的都是恭维话,不妨碍我赚钱就行。”
梅想着大概桑顿的事业会很有一番起色,不由大感好奇:“约翰,你快点告诉我吧。”
“梅,你看看自己身上穿的衣服,还有拉维尼娅穿上那件礼服的时候高兴的样子,”桑顿给梅解释道:“更不要说那些家庭条件普通的姑娘了,她们最多也就一年两次去找裁缝做衣服,有些贫寒的还得买了布料回家自己缝。”
梅懵懂地点点头,桑顿心里暗叹一声:“梅,这么说吧,我们找裁缝设计一件漂亮裙子,然后按照你的尺寸做一百件出来卖出去,是不是所有和你个头一样的姑娘都能穿上漂亮衣服了?”
“而且价格还便宜,因为不用量身裁剪!”梅的眼睛亮起来:“你们可真聪明,这样可比原来生产布料有意思多了。”
其实桑顿很想补充一句赚得也多,但他并不总是愿意在梅面前谈钱的事情:“这主意是鲍伯想的,如今我们只能找女工踩着缝纫机按照图样来做,但是如果能够有批量生产成衣的机器,我们可就是英国做这种生意的第一人啦。卡尔负责投资,我负责原料和渠道,鲍伯能把机器设计出来,马尔巴勒总有一天会成为英国最知名的产业。”
梅却突然板起脸问他:“所以鲍伯今天才会弄得脏兮兮回家,连拉维尼娅要来都忘记了?”
桑顿连忙放下酒杯,柔下了声音道:“拉维尼娅要是喜欢鲍伯,总要习惯的,这就是真正的鲍伯,就像你了解的真实的我那样。幸亏拉维尼娅是这么个好姑娘,我觉得你不用担心鲍伯的未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