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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两个人的家庭，虽然没有穷到挨饿的地步，但也没富裕到能够撑起我们的理想。”福恩说，他的声音很平静，“我们经历过很多生死一线的瞬间，本来可以成为很好的朋友。”
顿了顿，他又继续说着，“但我有我自己的事情要做，其他人的事情，对我来说都是次要的，再说，经历过她把我推进洞的事情后，你别指望我对她还要多少好感。”
说到这里，语气陡然变得有些愤懑，“说句实在的，我现在恨不得弄死她。”
话音一落，他沉默了一会儿，似乎沉浸在某种情绪中，并不奢望从其他人那里得到什么反馈。
李景熙垂眸看着他。
落地窗进来的自然光影，映射在福恩饱满的额头上，暗亮交错顺着眉心往下，衬得他眼皮略微肿胀。
她问：“你睡了很久吗？”
“我一吃止疼药就瞌睡，今天的状态已经算不错了，”福恩抬手揉了揉太阳穴，“你要是昨天过来，我可能说不了多少话。”
“我很感激你上次救了我，如果我知道的，我愿意告诉你，”他考虑了一下，又说，“但有一些事情，我不能透露，这是外面那两个警察的要求。”
李景熙点点头，她走到床铺侧面的椅子前，坐下。
“那个晚上，你们为什么会起争执？”她问，“是因为分配不均吗？”
“不是。”福恩摇了摇头，没有立刻解释。
他认真考虑了一会儿。
眼下这情况，他不确定李景熙这个人是否可以信赖，但他更不愿这么轻易被外面两个人控制，他得想办法把信息传递出去。
李景熙看向福恩，以为他会看着自己，却发现他正看着窗外。
缠着绷带的左腿吊在空中，挡住了他半身，视线缓缓往上，停留在他那张略带茫然的脸。
这时，他微微抬了一下头，好像在看什么看不到的东西一样。
她有些困惑地顺着福恩的视线看过去，正打算开口问他是不是想到什么事，却猛地收回了即将出口的话。
白色墙壁上安装了一根摇臂，专门用来支撑福恩用的平板，摇臂第一个关节处，有一块金属面很平整，反射出白炽灯的模糊光影。
有那么一瞬间，她感觉自己正在直视一双冷冰冰的眼睛。
她的直觉没出错。
另一个小房间里，里斯特陷进沙发，抽着烟，火光在黑暗中一闪一闪，前方桌子上的屏幕里，传出低低的中文聊天声音。
眼前的画面，使得里斯特有一种身处异国他乡的错觉。
门口传来敲门声，精准的三下。
“门没关，波特。”里斯特说。
劳森·波特推门进来，手里拿着两听啤酒，他关上门，一边走一边问：“要喝啤酒吗？”
“我只喝加冰块的。”里斯特婉言拒绝。
波特走到桌子边，坐下后，把一罐放到桌子上，打开手里那一罐，喝了一口。
他问：“有没有异常的地方？”
里斯特注视着屏幕，头也未转：“没有。”
这时，李景熙的声音再次从音响里传出来：“你的腿严重吗？”
屏幕上的蓝色方框内，实时跳出AI翻译的英文：Is your leg serious？
“有点严重。”福恩说，“不过没什么事。”
李景熙又说：“真的没事吗？你脸色看起来不太好。”
“需要花点时间恢复，”福恩轻松地说，“再说，现在这情况，待在这儿反而很安全。”
他朝外抬了抬下巴，“多了两个免费保镖。”
这句话后，两边都是一阵沉默，但这种沉默并不会让人感到不舒服，好像两个空间里的四个人都已经认识很久一样。
“看起来真的是普通朋友。”波特出声打破沉静，他又喝了两口啤酒，举了举易拉罐，“免费保镖，确定不来一听？”
里斯特毫不犹豫拒绝：“不了，酒精影响思考。”
波特耸耸肩，继续享受啤酒。
病房里，短暂的沉默被福恩打破：“来杯咖啡吧？”
这一次，李景熙迅速点点头。
原本以为谈话能很快结束，如今看起来，他们还需要一点时间。
两分钟后，护士端了两杯咖啡过来，一杯放在椅子边上的小茶几，一杯放在床上的可移动桌子。
门阖上。
福恩喝了一口咖啡，把咖啡杯放回桌子。
他重重吸了一口气，又呼出来，感觉像在叹气一样：“那天晚上，她被打中了肩膀，我们两个躲在墓碑后面。”
“不知道是巧合还是意外，不远处忽然传来可怕的吼叫声，那杀手好像挺怕被人发现，跑过去查看情况。”
“也就是那个时候，艾丽尔叫我帮忙，我没同意，于是我们起了争执。”
顿了顿，他解释一句，“那个杀手很高大，我怕他折回来，到时候连我也不放过，我当时想，要是带着艾丽尔，肯定会被她拖后腿。”
李景熙顺着他的话问：“你认为杀手只针对艾丽尔？”
“不，不是，我不确定他针对谁，”福恩语气有些急促，“那天晚上的情况很乱，我只顾着躲子弹，哪里管得了那么多。”
说着，他曲起食指，在鼻头上摩梭两下，“我不是不想帮她，但是关键时刻，保住自己性命才是最重要的。”
李景熙垂落眼睫，沉思片刻。
福恩的话前后有矛盾：前面认为杀手对付的是艾丽尔，后面又不确定针对谁。
难道说，杰森的目标本来应该是福恩，只是福恩用了一种巧妙的方式，把锅推到了艾丽尔身上？
但福恩最后的动作，好像在刻意提醒她，他在撒谎一样。
除了杰森找错目标这一点，难道福恩还想传递其他信息给她。
福恩看着她，虽然看不懂她在想什么，但他潜意识里觉得，自己离成功只差一步。
他长出一口气，又说：“如果没有摔断腿，我打算拿着所有钱，去中国渡个假，逛逛长城，爬爬华山，吃吃美食。”
李景熙抬头看着他：“你想得倒挺美。”
室内安静几秒，紧接着，福恩哈哈大笑两声：“这不是我一时兴起的念头，我学什么都很笨，唯独在中文这方面，很有天赋。”
李景熙应着：“确实很有天赋，如果不看脸，只听你说话，我以为你是中国人。”
“我曾经做过一个预想，”福恩说，“这个预想如果按照我说的发生，我的人生将变得很不平常，我辛苦学中文全为了这个预想做准备，即使失败了，只当自己在做一个白日梦。”
他微微一笑，“今天早晨，上了一会中国的网络，看到好多人在争一个名号，我发现那些预想并没有那么离奇。”
李景熙久久没有作声，她好像有点理解了。
福恩的所谓预想，很可能是抢夺天官的职位，只是这种类似于玄幻小说的情节，用在现实中总给人一种魔幻主义的感觉。
当这个念头一闪而过，她有点不确定地问：“你认真的？”
福恩不动声色地说：“很认真，就像你说的每一句话那样认真。”
他换了得意的口气，“这世上再高明的谎言，我也能轻松识别，所以我知道，你是一个实话实说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