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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雁峰。
一轮圆月挂在天边,如同触手可及。
天地之间,一片腥风血雨。
论剑台。
四把插在岩石中的巨剑,染上了血红之色,更有片片焦灼的痕迹。耳畔,风声四起,枯木残叶,静静地燃烧着,摇曳不止。
“掌门真人败在我秦川的手下,有何感想。”
一句冰冷邪魅的话语,缓缓道出。
秦川一袭素白的道服,早已在漫天血雨之中染得通红,是仙是魔,早已无法分清。此刻,静立在玉虚子的身前,面色,几分狰狞,却也有几分凄苦。空气之中,不觉有点点雪花飘落,寒气,自手中的剑兵源源散出。
凝霜。
“哼哼。”
玉虚子笑了两声,牵动了肺腑,引得连连咳嗽。
此刻堂堂的伏羲门现任掌教玉虚子,尽显狼狈虚弱之相,满头白发,憔悴无比。他的胸膛之上,一只手掌生生自身后穿过他的身躯,血液淋漓。
那是秦川的手掌。
心魔化身的手。
冷风拂起,吹散空气中的血雾,飘了很远。
一把仙剑真武,被由上至下,深深从后脑插入玉虚子的躯体之中。双手,连带着一身青衣道袍,被一条黑色的锁链紧紧束缚住,勒出道道血痕,触目惊心。而锁链的另一头,被秦川的元神化身紧紧抓住。
“我败了吗。”
玉虚子又道,此时,已沒有半分的反抗之力。
今日,他注定陨落于此。
“不然呢。”
秦川继续反问道,看着自己亲手制造出的如此残戾的景象,心中却是一片平静。玉虚子败了,整个伏羲门都败了,败在了自己的手上。
尽管,曾经自己也是他们中的一员。
但,是被他们中最差劲的,最饱受欺凌的一员。
自己狠狠扇了他们一个耳光。
“那,你胜了么。”
玉虚子竭力昂起头來,对着秦川一笑。这个笑容,仍是与曾经的那般,带着讥讽、带着鄙夷、带着不屑一顾的嫌弃与蔑视。秦川受够了,早已受够了这般的眼神,如今亲手覆灭了伏羲门,覆灭了一切。
却,得到了还是那个笑容么。
“难道不是我胜了么。。”
顷刻间,秦川一声震怒的咆哮,歇斯底里的嘶嚎。
手中凝霜,掠过一抹寒光,浓烈的杀意,充斥了落雁峰的整个山巅。风云变色,如同地狱而來的死亡气息,顿时笼罩在了整个天地之间。
短短一息。
血溅,人亡。
沉寂。
秦川眸中的血色,随着冷风愈加的凛冽,终于渐渐恢复了清明。竟是流过一抹哀伤,一抹惘然,从始至终,都是自己错了么。
自己,还是败了么。
……
“呼…呼……”
猛然坐立起來,满头大汗,气喘吁吁。
皎洁的月色,铺落在秦川的道服之上,却不知何时,早已被汗所浸透。清凉的晚风轻拂而起,竟是觉得冰冷彻骨,寒意,直袭灵魂深处。
这是梦。
不是。
秦川缓缓盘坐起來,脑中一阵迷茫。这是自己前世的记忆,是自己带领暗黑门在攻破了伏羲门后,亲手诛杀玉虚子的那一幕。紧随而至的,便是自己遇到紫涵,最终,失手杀了紫涵。那时的月色,如血般的红。
幸好,自己及时醒了过來。
“呼……”
努力抚平气息,却如何也平静不下來。
“怎么了。”
忽而,一声轻柔的话语传來。一侧的竹屋之中,灯火明亮,上官瑶立在那敞开的门边,披着单薄的裙裳,几分关切地问道。
漫天星光,璀璨无比。
秦川摇了摇头,沒有言语。
这些事,只能埋藏在自己的心中,谁也不能告诉。尽管如这般的痛苦,但自己也不想将这份痛苦带给任何人。那是自己的前世,是自己独自犯下的罪孽,只能独自來承受。而且,自己一个人承受,便够了。
见状,上官瑶抿了抿唇,却是说道:
“到屋里來吧。”
闻言,秦川淡淡笑了笑,却依然只是摇头。
仰望苍穹,不觉之间,心中又是浮起了几分凄苦之意。
……
云海茫茫。
伏羲山的月色,堪称天下之最。
落雁峰巅,如临仙境一般,虽是深夜时分,却在毫无阻隔的月光之下,宛如白昼。只有脚下浮云,时卷时舒,静静地流淌。
整个落雁峰,一片静谧。
“掌门真人此番出关,道行突飞猛进,长风甘拜下风。”
静虚子立在那山崖之侧,望了前方玉虚子的背影一眼,竟是感觉到了几分深不可测的气息。元婴期巅峰的层次,他倒是知之甚少了。
玉虚子仍是遥望云海,沒有言语。
“既然掌门真人出关,那门中事务……”
“你继续替我打理吧。长风,我记得你尚还在襁褓之时,便被静虚师伯带上山來了吧。那时,静虚师伯可沒少被你气坏了胡子。”
“呃……掌门真人挂心了。”
静虚子应道,却不知,玉虚子何出此言。
良久。
玉虚子依旧沒有回过身來,只俯视着整片伏羲山脉,那般的安宁,那般的美好。这里,便是他的一切,曾经、现在、还有将來。
“师伯仙逝以后,静虚一脉,辛苦你了。那件事,是师门的疏忽,那般结果,也是我一人的过错。但我如此做,你能否理解。”
“长风知晓。但那件事,我早已忘记。”
“如此便好。”
“长风告退。”
谷长风道了一声,退了两步,便准备离去。不过忽而想起什么,却又回过身來,第一次,在玉虚子的眼前,做出这般低下的态势:“凌云阁上官瑶的事,是我疏于教导。但眼下我门中无人,若是将她逐去,我怕……”
说着,谷长风眉目一紧,继续道,“况且瑶儿本性并不愿与师门为敌,那般决策恐是一时心热。故此,长风愿向掌门真人求个情。”
“呼……”
随即,玉虚子长叹了一声。
上官瑶乃是伏羲门极其杰出的弟子,他当然知晓,谷长风的忧虑,他更比谁都清楚。如今的伏羲门,虽然表面风光,但门中能够跻身中原巅峰的年轻后辈,已是屈指可数。若是照此下去,正道顶梁柱的称号将不复存在。
近年來那玉剑宗的柳沉烟、梵音寺的本空、还有儒园以及各门的佼佼之辈,声名逐渐盛起。而伏羲门,本來还有一个,可惜……
若将上官瑶也除了名,那伏羲门,危矣。
“便作顶撞长辈之罪,从轻处罚,将她召回山來吧。”
“多谢掌门师叔。”
深夜。
云海漫漫,伴随着月光,显得更加的迷离。
“等等。”
忽而,玉虚子叫停了谷长风,不知何时,眉间竟是浮上了几分凝重。看向茫茫夜景的目光,终于回了过來,转身看着谷长风:
“另一件事,有眉目了。”
“……”
谷长风微微一怔,却也瞬间沉了下來。
自从上古圣地涿鹿归來以后,他便茶饭不安,与玉虚子几番钻研查询,勉强有了一些确切的消息,但却更加地感到不安。不是其他,正是冥教暗中搜集上古八大圣物之事。此事,仅仅听闻,就已觉骇然。
细想之下,更是可怕。
“我安插在暗黑门中的弟子,前日给了我情报。”
玉虚子唇角一动,缓缓说道:
“星宿劫,在青冥山上。”
……
青冥山。
一个健壮的男子,缓缓踏上山门前的小径。
忽而,几道身影在他身旁现出,紧紧包围了住。然而斥责盘问的话语还未说出,为首的圣巫教卫忽然一怔,紧接着唤道:
“罗狼大人。”
“教主呢。”
此时來人,正是圣巫教巫卫头领罗狼。见得青冥山分坛守卫如此森严,他倒也沒有计较众人的不礼,反问笑了一笑,随即问道。
“教主……教主不在……”
然而那教卫支吾了半晌,却是如此应道。想了想,又昂起头來看了看罗狼,几分不解地问道,“罗狼大人为何从西疆赶來中原。”
“呼……”
闻言,罗狼有些忿然地舒了口气。
本來还想阿罗叶为何会突然将他从西疆不远万里召來,眼下來看,他似乎明白了几分。他与千蝶使桑娜打了数十年的交道,此刻却并未察觉到山上有桑娜的气息,而此刻眼前的教卫又说教主不在山上。
如此,这青冥山,恐怕是需要由他來坐镇了。
想着,罗狼面色一沉:
“说说,怎么回事。”
“尊主大人三个月前与一个叫‘叶秋奇’的中原男子离山,至今未归,我中原各处的探子也查不到丝毫的讯息。然后教主就……就……”
“秦川大人失踪了。。。”
罗狼略微一惊,反问了一声。
“是。”
那教卫应道,“查了三个月,一点消息也沒有,教主就带着桑娜大人前去寻找了。此时的青冥山,是由沙昂副头领坐镇。”
“让沙昂來见我。”
定了定神,罗狼命令了一声。
却也沒有心情与这些往日西疆的弟兄叙旧了,心中一沉,踏着步子朝着山顶神殿快步走去。阿罗叶知晓沙昂有勇无谋,这才将自己从西疆召來,而她堂堂一教之主,竟然还带着桑娜远涉那并不熟悉的中原之地。
若是有变,该如何是好。
而且,自己心中最佩服的秦川大人,为何会失踪了呢。
忽然之间,罗狼心中浮起几分不详的预感。
可莫要出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