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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未来与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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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

    细小的嗓音以无形的爪子抓挠着德军土兵们的神经,声音是从铁门的另一端传来的。士兵们握紧枪杆,并排在铁门前方,心里纳闷但不觉得危险。

    “那是什么声音?”

    “有东西趴在地上吼叫。”

    “谁会做这种事?”

    “当然是不得志的陆军大臣大人嘛,可惜他当不了亚普菲兰特的拿破仑,想也知道他不甘愿的眼泪会多到溢出桶子。”

    德军士兵相互点头,脸上露出分不清是冷笑还是悯笑的表情。他们对着铁门另一端呼吁陆军大臣早点死心投降,孰知

    “喂,这不是人的声音啊。”

    一个人细声道,同胞的表情立刻僵化。他们附耳到铁门上,好几种声音同时流进耳膜,其中搀杂了很明显是动物的叫声。

    其中一名士兵轻推铁门,原以为已经从内部反锁,想不到门动了一下,腾出约有几张纸宽的缝隙。

    血腥味化为肉眼看不见的尖锐细刃戳刺着德军士兵的鼻孔,他们虽然迟疑但还是推开了门,铁门发出抗议般的吱嘎声整个敞开。

    士兵们的视线往室内一拥而入。

    “唔”摒住气息的呻吟从他们口中溢出,他们瞧见了令他们心脏与肺部紧缩的光景。石板地面躺着一个染满鲜血的物体,正是亚普菲兰特王国陆军大臣诺贝特侯爵的尸体,德军士兵固然大吃一惊却马上理解个中原由。以尖牙与利爪撕裂陆军大臣的犯人正以前肢搭在被害人身上,黄玉色的双眸散发出无穷的魔性魅力让士兵无法移开视线。

    陆军大臣诺贝特侯爵以自己的生命做为诱饵,唤起巴西猫的本能。他悄悄打开地下室的钥匙,打开牢笼,将自己的血滴在阿奇拉面前。

    嗅觉转移到味觉的感触抵达阿奇拉脑中并无声地炸开,阿奇拉的意识与知觉完全受制于鲜血,它忘了一切,忘了过去,眼前的欲望攫获了阿奇拉。

    德军士兵自然是不明白这种状况,他们一看到阿奇拉就以为它是黑豹,恐惧不禁涌现。总之可以肯定是危险的猛兽,他们争相以枪口指向黑色猛兽。

    本来打算当场击毙,但是随便在室内开枪惟恐会发生跳弹的危险。

    他们仅仅犹豫了一秒,可是对阿奇拉而言,一秒便已足够。它没有发出咆哮告知它的杀机,而是默默跳向杵在原地的士兵。

    惨叫接连不断,一名德军士兵下颚下方喷出鲜血,转了一圈倒在石板地。这时第二个人的脸部化为血块,整个人往后仰,阿奇拉的爪子抓碎了他的鼻子、划开了他的嘴巴、打飞了他前排牙齿。

    “哇、哇、哇!”

    目睹惨剧发生的士兵口中发出无意义的惨叫,有人忘我地扣下板机,枪声回荡在石壁。子弹没有命中,而是打中石壁弹开。开枪的士兵的头盔飞掉,一道黑影跃过他的头顶。

    一走出地下室,阿奇拉才第一次出声咆哮,声音搀杂了重获自由的喜悦与对鲜血的渴望。惊惶失措的德军士兵聚在地面往地下的阶梯,士官大喊。

    “射击!杀了它!”

    命令的语气蓦地转为哀嚎,阿奇拉并不是在士兵之间穿梭,而是跃起以空中为走道,直接扑向士官,一个怪声传来,士官的头被拧掉一半。

    士官全身满是鲜血,滚落阶梯,阿奇拉的黑影则交棒似的奔上阶梯。

    从走廊往玄关间,阿奇拉在疾奔中逐秒散布惊愕与恐惧,然后从玄关跑出屋外,奔进洒满五月阳光的庭院,外头的士兵被连续的枪声吓到,同样是大吃一惊。

    “这是什么啊”疑问再度急转为哀嚎,枪声冲撞着士兵们的耳膜,交错的枪火中没有任何一条捕捉到不断疾奔与跳跃的黑影。阿奇拉跳过高耸的石墙,终于逃出牢狱消失无踪,只留下全身染血的死者与汗流浃背的生者。

    正当陆军大臣官邸内外的德军正品尝着充满血腥的不幸之际,法莱沙警长来到市街,准备想办法与威鲁等人会合,而且不知为何亚丽安娜也一起行动。法莱沙警长与同伴分道扬镳的空屋跗近有两个德军小队在巡逻,无法随便靠近。后来这群士兵紧急移动,原因是接获黑色怪物出现的报告,不过警长他们完全不清楚整个状况。

    他们赶到空屋,低声叫唤威鲁等人的名字,却得不到立即的回应。一边注意不发出脚步声一边探寻时,亚丽安娜不由自嘲地嘟哝起来。

    “真是,我在全世界老是做相同的事,如果波罗尼亚是个有能力捍卫一己自由与独立的强国,我也不必这么辛苦,他国也不会遭殃了。”

    是吗?法莱沙暗自怀疑。

    以美利坚合众国为例,十八世纪后半,面对母国英国的暴政与高压统治而引发革命运动之际,这个国家的确是为了“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理想而战,而且发展成有能力捍卫一己自由与独立的强国。

    到了现在又是如何呢?透过阴谋策略与军事施压并吞夏威夷王国,趁西班牙国力式微强夺菲律宾、波多黎各、关岛,将古巴纳为属国,从哥伦比亚共和国强占巴拿马地峡。看得出全是学自欧洲列强的坏毛病。波兰恢复独立之后,难保不会重蹈美利坚的覆辙,就算没有,想必也会有其它苦难等在前头。

    “如果波兰,不、波罗尼亚真的独立了,你以后要怎么办?不就没事可做了吗?”

    “到时我想平静过日子,可能会种种花草、写写波罗尼亚的历史吧?”

    “我看很难。”

    这句话法莱沙只在心里想,没有说出口。亚丽安娜不适合安定啦、隐居之类的字汇,他想是这么想,但他的观察并非完全正确。只因为他心仪的女性到目前为止从来没有给过他这方面的印象罢了。

    由于空屋里有脚步声,法莱沙警长立刻摆出警戒的架势,不过来人是皇家学土院会员兰赫姆博士,飞行装的口袋里塞了一团纸,手指有墨水印。

    “哎呀呀,总算回来了,感觉真像浪子归乡一样。”

    兰赫姆博士挖苦地说道,并朝跟在身后的人招手,骑马宪兵队的佐伦道夫上校接着现身,他们刚刚才潜入市区。警长从他们口中得知威鲁与佛莉达认为小孩比较不会受到盘问,所以前去查看首相官邸的情形。上校冷哼一声。

    “真没用,到现在还摆平不了,好歹也该趁我回来之前解决掉德军一个师才对。”

    “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法莱沙警长苦笑,一跟老上校有所牵扯,就会让他想起自己在二十初头的从军时期。

    佐伦道夫上校透过火车与马匹,终于抵达夏洛蒂布鲁克。正想叙述这一路上的辛苦,老上校随即察觉亚丽安娜的存在,小胡子下方的嘴角两端勾起。

    “呵呵,你这个马术高手这次居然驯服了一匹这么漂亮的野生雌马。”

    “上校,请您不要使用这种低俗的措词。”

    “什么低俗,全世界没有比活蹦乱跳的雌马更美丽的生物了,你最好祈祷自己不要被甩下来,毛头小子。”

    法莱沙警长无言以对,显然是不敢顶撞老上校。被喊做“野马”的亚丽安娜似乎把重点摆在“美丽”这句形容词,因此脸上并未露出不悦的神情。这时老上校改变话题。

    “还有一只丑马”

    指的是摔断一条腿的约克丹曼,透过废矿向导克拉夫特的安排,最晚明天以前就可以被运出废矿之外,直接送往当地医院,等他走得动的时候就会被驱逐出境,只是他从此以后一辈子也离不开拐杖了。

    突地有个物体闪过他们视线一隅。

    那不是人,而是一个偌大的黑影,不跑也不跳从空屋窗外经过。

    “阿奇拉”

    亚丽安娜低嚷,随即与法莱沙警长一同走出屋外确认。这时一队德军士兵出现,他们只有迅速藏身于房屋暗处,在目睹躺在担架上的死者以及听到德军士兵露骨表达出恐惧与厌恶的对话,他们立刻明白整个状况。

    “它尝到血腥味了。”

    法莱沙警长低喃着,亚丽安娜则语带激动地应道:

    “被杀的只有德军士兵,那群使用武器的人不值得同情。”

    “它很快就会攻击手无寸铁的市民,或者在这之前遭到德军士兵射杀也说不定,总之得赶快找出它的下落。”

    亚丽安娜对这一点应该也没有异议,她紧绷着脸站起身,留下一句“不要跟来!”便跑开,法莱沙警长没有追上前,因为他挂心威鲁与佛莉达,于是头一甩,便往首相官邸走去。

    2

    五月六日过了一半,中央车站站长室成了临时指挥总部,戴尔温杰将军在此等候大使谈判的结果。一如在前线战场的早餐一般,吃完黑麦面包与一大块香肠之后,戴尔温杰将军望向壁上的咕咕钟,咕咕钟是德国工业里的小小发明。

    “这个大使也太没用了,早点逼女王签署不就得了,那今晚就能回到德勒斯登,他到底在蘑菇什么?”

    戴尔温杰将军咂嘴,声音还没停,一道轰然巨响冲撞他的背部,他一时步履蹒跚,好不容易踩稳脚步,隔着肩膀转过头,戴尔温杰将军大喊道:

    “怎么啦?发生什么事啦?!”

    这是很自然的疑问,但是众亲信没有做好回答的准备,只能确定附近发生爆炸,不过烟量很少,颜色也很淡。然而问题在于爆炸地点,那里是紧邻首相官邸的卫兵宿舍,宿舍里的卫兵全被赶走,目前应该空无一人才对,岂料里头的厨房玻璃破了,烟从中窜出。于是五、六名士兵立刻就近察看。

    德军士兵一走进厨房,一股浓烈的蕃茄味扑鼻而来,眼前所见尽是冒烟的煎锅、飞溅到墙壁、地板与天花板的红褐色液体、弥漫的热气。杵在原地、不知所措的德军士兵之中,一名年轻士兵扬住嘴发出呻吟。

    “喂,你怎么了?!”

    “我、我讨厌蕃茄,光闻到味道就想吐,快吐了,可以吐吗?我要吐啰!”

    “混蛋、谁准你乱吐,要就到盥洗室去吐!”

    被同胞推出走廊的土兵,双手捂住面无血色的下半边脸冲进盥洗室。他把脸埋进洗面槽,正想大吐特吐的瞬间,后脑勺冒出火花,士兵的脸埋在槽内,双膝瘫软,整个人挂在洗面槽上昏迷过去。而手持暖炉的火铲子躲在盥洗室的正是法莱沙警长、威鲁与佛莉达。

    “蕃茄炸弹的威力真惊人。”

    为了引来德军士兵,威鲁引爆蕃茄罐头,那是意大利进口的去皮蕃茄罐头。蕃茄的酸性成分侵蚀廉价的白铁,罐头内部积存了氢气,一加热,氢气就会急剧膨胀爆炸,因为约翰老人以前告诫过威鲁要小心老旧又便宜的蕃茄罐头。

    法莱沙警长换上昏厥士兵的军服,但由于尺寸对法莱沙警长的体格来说实在太小了,而且还不能抱怨,于是只有放弃换穿衣服,只拿走枪枝走出盥洗室。小心翼翼走上本馆后方的楼梯,来到二楼。避开站岗的士兵在走廊前进,结果在面对天井的楼梯间被德军士兵发现,士兵高声诘问,举起枪口。

    威鲁丢下花瓶掷中德军士兵的头盔,德军土兵重心不稳,全身沾满花、水与陶制碎片,滚下楼梯,离手的枪枝紧跟着滑落。

    怒吼与枪火从楼梯下方袭来,威鲁、佛莉达与警长连忙整个人趴下,墙壁与天花板被打碎,枝形吊灯破裂,窗玻璃碎裂。这时枪声稍歇,数名士兵奔上楼梯,当他们距离尽头只有五阶左右,铺在楼梯的土耳其地毯被猛然拉起,德军士兵后退一大步,双脚踩空滚下楼梯,腰部与背部受到强烈撞击,众士兵叠在一起,一时动弹不得。

    身形轻巧的士兵跳上挂在楼梯间长窗的窗帘,踩过壁面,比爬树更快来到二楼,警长见状立刻冲上前往士兵腹部踢了一脚。

    德军士兵抓着窗帘一角往下跌,窗帘的钩子陆续弹开,被窗外阳光的照射得在半空闪闪发亮,半卷着窗帘的德军士兵摔在不幸的同胞身上,引发愤怒与痛苦的嚎叫。

    再三的失败惹得德军士兵恼羞成怒,准备继续朝楼上攻击,另一名德军士兵从屋外冲进大厅,语气激动地呐喊。“黑色怪物”、“陆军大臣官邸”等名词激荡着藏身于楼上的亚普菲兰特人的耳膜。大厅的德军士兵匆忙动作着,一边对楼上投以愤愤不平的目光一边奔出屋外。

    被囚禁在二楼房间的首相伯伊斯特见到房门一动,不禁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在看到走进门的高大男子后随即开心地大喊:

    “噢噢、法莱沙警长!”

    “首相大人您没事吧?让您久等了。”

    “谢谢你,先别管我如何,女王陛下还平安吗?”

    首相话说到一半,忽地笑出来。

    “不、陛下一定不会有事的,德军不敢动陛下的。”

    他知道女王拥有足以斥退德军的秘密武器,另一方面还有个人对秘密武器忧虑不已,就是德军总司令戴尔温杰将军。

    “那只黑色猛兽该不会就是女王制造出来,专门用来暗杀与恐吓的工具吧?很有可能,这老太婆很厉害。”

    脑子成天绕着暗杀啦、阴谋啦打转的人往往也认为别人也跟自己一样,戴尔温杰将军在脑海中将阿奇拉视为亚普菲兰特的活动秘密武器,描绘出一个不祥的轮廓。搞不好亚普菲兰特养了好几百头同样的黑色猛兽,等时间一到就会集体攻击德军。

    由于心里产生了这种妄想,戴尔温杰将军召集分散在市内的兵力,先巩固自身安全,再追杀黑色猛兽。

    因此德军紧急朝同一地点移动,造成部分地区兵力空虚,这代表德军认为只要挟卡萝莉娜女王为人质便绰绰有余。法莱沙警长、威鲁与佛莉达趁隙带着首相到他们的临时基地。佐伦道夫上校与兰赫姆博士欣喜出面迎接,所有人暂时不动声色等待时机来临。

    “傍晚应该就会有结果,如果没有,我会出面前去谒见女王陛下。”

    首相如此表示。

    3

    德国大使掩不住焦虑的脸色,他进入皇宫已经三个小时,还是无法让卡萝莉娜女王签署合并宣言。各国驻夏洛蒂布鲁克大使馆不断前来要求晋见,带头的是美国与法国,而英国与俄罗斯大使馆不知为何一直保持缄默,更是让人心里扎了根刺。

    卡萝莉娜女王坐在图书室的摇椅,对大使的嘲讽与威胁置若罔闻,悠然自得地牵动织针。大使忍住想把织针抢过来的冲动,重复不知第几十次的句子。

    “两国合并宣言书已经拟好,只需女王陛下的签署,合并使能立即生效,亚普菲兰特将成为伟大的德意志帝国一部分,共享光荣历史!”

    “大使,我真应该把你这番话记录下来。”

    老女王继续转动织针,隔着老花眼镜瞟向大使。

    “这番话相当具有意义,堪称中欧诸国有史以来,最明目张胆的挟恩义之名行压迫之实的威胁行为。”

    “女王陛下,你太自私自利了!”

    大使的声音与表情显得激动不已,遭受羞辱的老女王依然稳若泰山检查缔织物的针目。

    “你为了守住女王的地位,不惜牺牲亚普菲兰特国民,一旦与德意志帝国合并,亚普菲兰特即使失去名义上的独立,百姓却能继续过着幸福的日子,以大德意志臣民的身份,享受充满大国骄傲与光荣的灿烂生活!”

    “然后看凯撒威廉的心情,看是被赶到赤道非洲还是亚洲,被逼到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的地步。”

    老女王平静说道,大使气得咬牙。

    “看来再继续这样的对谈只是浪费唇舌。”

    “哎呀,咱们这还是头一次意见一致呢。”

    老女王笑了,终于停下转动织针的手。

    “那么,我也要发出最后通牒了,大使。”

    “什么?!”

    大使哑口无言,女王难道不明白自己身处什么样的状况吗?发出最后通牒的理应是大使才对呀?然而女王对他的讶然不予理会,态度明确地宣示:

    “立刻召集所有士兵,限今日之内回你们的国家去!如此一来德意志便不至于灭亡。”

    “这、这太可笑了”

    “否则我会发动丹麦血盟,欧洲八国将同时向德意志宣战,想不想以身试法?”

    女王加以说明,大使听着听着,脸上表情不断变化。

    德意志统一以前的西元一八六四年,普鲁士王国与北方丹麦王国挑起战火,占领丹麦领土什列斯威、荷仕登(译注:schleswig、holstein)、龙尼堡(译注:lueneburg),此举来自与奥地利、匈牙利帝国共同谋商的结果,决定将从丹麦夺来的三地纳入胜利国的共同统治之下。到了一八六六年,普鲁士打败奥地利,三地陆续收为私有领土,普鲁士为了完成德意志统一,采用手段强硬的政战策略以双管齐下。

    “赢了、赢了!领土增加了!”

    胜方固然欢欣雀跃,但败方会永远记得愤怒与屈辱。丹麦对普鲁土统一后的德意志反感至极,尤其是丹麦国王克里斯提安九世的儿女们眼见父王整日愁眉不展,于是立誓报复德意志。

    国王的女儿亚莉桑朵拉公主嫁入英国皇室,其妹达格玛远嫁俄罗斯皇室,改名为玛丽亚佛德洛薇娜。一九0五年现今,大英帝国与俄罗斯帝国国王是丹麦皇室的亲族,此外,罗马尼亚、比利时、西班牙、挪威、希腊各国皇室也与丹麦皇室具有血缘关系。

    包围住德意志的血脉封锁网目前已经在欧洲大陆形成,只有德意志尚不知情。

    德意志大使哽咽,他现在的表情就像一匹罹患肺病的老马羸弱不堪。

    英国、俄罗斯、丹麦、罗马尼亚、比利时、希腊、挪威以及西班牙!这些国家同时动员军队向德意志宣战,届时会如何?丹麦与比利时虽是小国,但法国一定会加入这个对德大联盟,如此一来全欧对抗德意志的图表便宣告完成,德意志势必遭到东西南北四方的同时围攻。

    俾斯麦公爵生前领导过数次对外战争,却不曾同时与两个以上的国家为敌。与两国以上为敌代表了外交上的失败,也意味着在战争中的失败,更何况一对八根本毫无胜算。

    大使脚步蹒跚,靠着墙壁才勉强撑住身体,干裂的嘴挤出声音。

    “此、此事将禀告皇帝陛下,全凭陛下圣裁,小官才疏学浅无法作答”

    女王盯着大使,双眸泛起几近等量的不屑与同情。

    “是啊,大使,这个做法对我们两国都好,不过呢”

    “啊”“我想现在贵国皇帝陛下早已接获来自各国的撤兵要求了,我今天早上已经通知各国,电报真是太方便了。”

    “请、请容我回避一下!”

    大使的声音完全不听使唤,同时身体也不停打颤。他走出图书室,开门到关门这短短时间,女王便瞧见了走廊上的德军士兵质疑的表情,足见大使的模样相当惹人注目。

    “我是不是太坏心了点?”

    女王脸上浮现恶作剧般的笑容,再度勾动织针,一会儿忽地低哝起来。

    “如果德意志先帝尚在人间,就不必如此大费周意了。”

    德意志先帝菲利浦三世倘若还活着,今年也有七十四岁了。他与曾是英国公主的皇后仅仅在位九十九天,留下许多历史上的可能性,五十多岁驾崩。他来不及将自己财产当中最珍贵的东西留给他的儿子,也就是开明的政治思想与稳定的心理状态。他有意将德意志改造成如英国那般公开议会制的民主国家,准备进行大规模社会改革,可惜没有一项实现,旧德意志原封不动交由凯撒威廉统治。

    “今天内应该就会有结果了吧。”

    正当女王在摇椅上调整坐姿之际,德军司令官戴尔温杰将军适逢了与大使截然不同的不幸。黑色怪兽在市区出没,德军士兵相继遇害,却依然追捕落空。

    戴尔温杰将军的小胡子与脸颊因愤怒与屈辱而变得僵硬,他过去的荣耀与未来的名声随着旁人听不见的雷鸣整个瓦解,但他不愿在人前表现出这种丑态。原本以为像亚普菲兰特这种芝麻小国,德军只需动一根小指就可以把它弹飞。

    “无论如何都要宰了这只黑色怪物,宰掉它!称霸全世界的德意志帝国陆军无法摆平一只野兽,还有脸返回祖国吗?多少牺牲都无所谓,非宰掉它不可!”

    惧怕凯撒威廉的怒气,害怕同胞将军们的讥笑,无法忍受他国军人的侮蔑,这一切在在令戴尔温杰将军无法保持冷静。这时又传来另一项坏消息,差点扯断戴尔温杰的神经,害他几乎要晕厥过去。原本受到监禁的伯伊斯特首相被人救出,逃得不知去向。

    “还不快去抓人!”

    戴尔温杰将军终于爆吼出声,听起来不像命令或指示,倒跟字面一样只是单纯的怒吼罢了。幕僚们心里明白,却不予以反驳,因为他们害怕要是顶嘴不知会遭到什么处置。

    令他们安心的是,好消息接踵而至,而且是连续两个。其一是发现那头黑色猛兽,在士兵围攻之下已经受伤;其二是发现伯伊斯特首相,正紧锣密鼓追缉当中。

    戴尔温杰将军总算恢复些许镇定,发挥原有长才,在桌上摊开夏洛蒂布鲁克市区地图指挥若定。

    就这样,被相同敌人追逐的人类与猛兽毫无预期地逐步靠近,双方在下午五点过后不期而遇,地点在卡夫曼街十四区。为了远离德军的脚步声而躲进小胡同的首相、两名少年少女、警长、上校与博士——六名人类正面对上一个红黑色物体,是身受数处枪伤、血流不止的阿奇拉。一瞧见那对黄玉色的魔性瞳孔,人类刹那间不敢乱动,阿奇拉凶恶地踏出一步之际,亚丽安娜出现了。她循着德军士兵的动向与地上的血迹,与一身黑色毛皮的挚友再度重逢。

    “阿奇拉,听话。”

    亚丽安娜压低声音,发出富节奏性的声响,企图如同吟唱摇篮曲一般影响阿奇拉的心,亚丽安娜与阿奇拉一直生死相伴,他们从阿奇拉的故乡巴西东北部搭船横越大西洋,一同渡过天然与人为的障碍,她试图让它想起这些回忆。

    可惜,感伤与追忆似乎是人类的专利,血的气味与滋味斩断了阿奇拉过去与人类的友谊,这是动物的本能,同时也是人为所致。自戕的陆军大臣诺贝特侯爵的诅咒束缚并支配着阿奇拉。

    阿奇拉发出咆哮的同时跃上半空,它渴求着鲜血。黑影划出的抛物线直往佛莉达头顶落下。

    “阿奇拉!”

    亚丽安娜的叫声被枪声抹消。

    黑影在空中翻了一圈,这不是出于一己的意志,而是被迫的。跳跃因跌落而中断,阿奇拉重重撞上地面,大量鲜血泛着廉价的红色颜料般的鲜红在石板上扩散,然后逐渐转暗。

    有生以来,阿奇拉头一次跳跃失败,同时也是最后的失败。黑色四肢不停挣扎,这是最后一次痉挛。亚丽安娜不愿阿奇拉继续受苦,选择让它一枪毙命,除此之外别无它法,她明白这一点并付诸实行。

    亚丽安娜右手的手枪掉了下来,在石板撞出纯响,法莱沙警长捡起枪,默默搂住亚丽安娜的细肩以扶住她的身子。

    佛莉达与威鲁见状一时说不出话来,黑色猛兽的出现与死亡固然极具震撼力,但是当时的惊惧很快地成了过去式,最令他们讶然的是法莱沙警长居然会认识那个扮男装的女贼。总而言之,女子的确救了自己,佛莉达壮起胆子走到救命恩人面前。

    “谢谢你救了我,如何称呼你呢,小姐”

    佛莉达郑重地伸出手,站稳姿势的波兰女子并未回应。

    “威辛斯克,亚丽安娜威辛斯克,很遗憾我没有资格握你的手。”

    “没错,不必握手,把手举起来!”

    吼声传来,军靴踏响石板,三0名以上德军士兵的枪口将一行人团团围住,岂料亚普菲兰特人尚未完全举高手之间,情况再度生变,一名满脸通红的士官跑过来呐喊道:

    “全体撤退,收起枪枝到中央车站广场集合,准备停战,是皇帝陛下亲自下达的敕令!”

    4

    人称凯撒威廉的德意志皇帝威廉二世合并亚普菲兰特的美梦在五月六日下午四点破碎。

    凯撒威廉愤愤不平的目光投向摆在桌上的八通电报,是英国、俄罗斯以及其它国家的皇室捎来的。倘若不立即从亚普菲兰特撤兵,以同出于丹麦皇室血统而缔结血盟的八个国家将对德意志正式宣战。

    “无论如何,单凭德意志是无法与全欧洲为敌的,况且也毫无胜算,假如连法国也协助那个什么丹麦血盟的话,您很明白届时会是如何的景况。”

    随侍一旁的某位将军冷静指摘,凯撒威廉强烈的鼻息吹动着嘴上的翘胡子。

    “英国岂会如此轻易与德意志为敌,现任王妃的确是丹麦出身没错,不过朕的母亲可是英国公主啊。”

    “那么您更应该好好对待您的母亲才是。”

    将军这句话坦率得几近无礼,令凯撒威廉无法反驳。出身英国的母亲与凯撒威廉关系恶劣,父亲死后凯撒威廉便把母亲赶出皇宫,不予理睬。英国皇室知情之后理所当然对凯撒威廉不具好感,因此亲上加亲的欧洲皇室开始孤立并排斥凯撒威廉。

    列国摆明了不准凯撒威廉再以武力拓展任何一寸领土,编织出这层对德包围网的显然就是那个微不足道的亚普菲兰特小国女王,没想到那位老妇人脑子里隐藏着这么可怕的织针。

    仔细推想,她的母后也是出身丹麦王族。

    “狡诈的老太婆,好狡诈的老太婆!”

    凯撒威廉重复道,语气不带真正的憎恨,因为德意志皇帝承认自己败给了卡萝莉娜女王,这个反应同时表现出他的优点与缺点,优点是他本性还不坏,缺点就是欠缺认真反省的心态,他从不考虑牺牲的数量与周遭诸国对德意志有多么不信赖。如果他有心,想必不会有心情笑着说:“哎呀,被将了一军!”但凯撒威廉的确笑着摆手。

    “好吧好吧,这次就给老奶奶一个面子吧,退兵,总有一天上帝还会再给德意志机会的。”

    于是,卡萝莉娜女王坐在摇椅,不费一兵一卒便让德军撤退,在一九一四年爆出一发不可收拾的局面之前,欧洲继续维持了九年的和平,即便是属于单脚站在白刃之上的那种和平

    五月六日晚上,德军开始从夏洛蒂布鲁克市区撤退,这是皇帝陛下透过大使所下达的敕令。戴尔温杰将军以掩人耳目的心态搭上火车。损失了列车炮‘台风’之外,还让黑色猛兽造成十人以上死亡,而他与部属两手空空却非得回国不可,在无法违反敕令的情况之下,戴尔温杰只有拖着不得志的身子让火车送回祖国。

    对于一般士兵而言,整个过程更是可笑至极。按照命令行动却没有任何战果,被咒骂是“bosch”又被丢石块,还造成了死伤,最后甚至身心俱疲地离开。这种情况下,士兵并不认为,自已是罪有应得的侵略者,而是满腹的被害者心态。他们看着司令官的眼神显得冰冷,认为司令官是个“不中用的长官”

    天桥上有两名男女俯瞰着军用火车车窗透出的灯光。

    “我实在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

    亚丽安娜叹了一口气,初到这个国家时,她是个从容不迫、奸险狡诈的坏女人,扮演着让佛莉达蓝伯一辈子恨之入骨的角色,结果佛莉达却向她道谢。好讽刺的结局,她暗地咕哝,这个国家完全打乱她的阵脚。

    这一晚,佛莉达蓝伯解开祖父留在废矿里的密码内文,于是女王陛下招来一干关系人士,亚丽安娜虽然也算关系人士,但她并不打算赴约。

    “你不去吗?”

    “可能的话,我当然想去,只是,无论对方地位如何崇高,我一向讨厌皇室的人,我只承认波罗尼亚共和国而已。”

    亚丽安娜轻轻摊开双手。

    “接下来只有从头开始了,这次学到教训,以后即使是一时的权宜之计也不要再与只会坏事的小恶棍合作了,现在也已经没有理由继续持在这里,我得走了。”

    “明天再走也不迟吧。”

    法莱沙警长故意漫不经心地说道,亚丽安娜则报以看他苦笑却又不太像的表情。

    “我之前问你;你为什么会那么偏袒那个小扒手,如果不是你多管闲事,说不定我早就顺利完成任务了,身为被害者想请教这其中的原因。”

    “你认为呃?”

    “这个嘛,整个来龙去脉会不会是这样?”

    亚丽安娜以听似调侃的语气与表情叙述起来。

    “这是一个淡淡的、美丽的爱情故事,身为主角的年轻人爱上一位美丽的女子,女子与年轻人同年龄或者稍微年长几岁,年轻人还来不及表白,她便已经嫁给别人,生完小孩不久后去逝,年轻人一直很关心她的孩子”

    话说到一半,亚丽安娜停下来望向法莱沙警长,等着他提出异议,在昏暗的夜幕彼端,颀长的男子一直保持缄默,军用火车的灯火在他的视线前方散发微黄的光晕。

    “该不会真的被我猜中了?”

    亚丽安娜瞠大杏眼,笑出声来。笑容乍看之下像个少女一般,但绝对不是讥笑。

    “天啊,这样一点都不符合二0世纪的风格;这种多愁善感的浪漫主义早就随着雨果的(译注:victormariehugo)去世而结束了。”

    “我向来不求多变,就算追逐流行也不合我的个性,你一定不喜欢吧。”

    “很不巧,我是复古主义者,我甚至还想复兴一个早已灭亡的国家,怎么可能瞧不起你。”

    汽笛撕扯着夜空,军用火车终于发动,搭载着破灭的野心与数千官兵往北行驶。三个小时之内应该就会越过国境,返回德勒斯登才对,这段渺小的历史就这样被埋没在缄默之中。

    当晚刚过九点,面对中央站前广场的特拉维饭店里有一对男女前来投宿。饭店经理见过高大的青年,不过身旁出众的美女倒是很陌生。难掩好奇心的经理递出钥匙,男子接过钥匙,便抿嘴一笑对着经理细语:

    “小孩子需要宽广的场所享受快乐时光,大人的话只需要一扇能上锁的门就够了。”

    接着这对男女进了房间上了锁,接下来的情形已非经理所见所闻,而是属于想像力的范围了。

    5

    得知法莱沙警长谢绝进宫谒见,威鲁与佛莉达觉得很纳闷,骑马宪兵队的佐伦道夫上校脸上露出意有所指的笑容不断颔首,他拍了拍年纪足以当自己孙子的少女与少年的肩膀。

    “好了,别管那种缺乏追求学术的好奇心、无药可救的家伙,我们来听大科学家讲课吧,等着看他要怎么胡说八道,编出什么歪理来。”

    兰赫姆博士对此表示:

    “对一个没学问的人,再怎么浅显的说明还是有限,无妨,只要上校以外的人听得懂就够了。”

    一行人被带往皇宫图书室,女王与首相庆幸彼此平安无事,大人喝着咖啡,少女与少年喝着牛奶,然后轮到兰赫姆博士开始讲课。

    “好久没见到博士的特异功能了。”

    女王坐在摇椅上编织,显得兴致盎然。

    的确只能说是特异功能,兰赫姆博士的记忆力就像魔术相机一般。他只要看过文章每一行的第一个字,就可以记下这一行全部的内容。当德军占领夏洛蒂布鲁克市区期间,他就在空屋一隅写下全文。看到他递上来的笔记,女王与佛莉达均为之惊叹不已。

    “那种能力不属于学者的才能,只能说是马戏团艺人的特技,就算现在派得上用场,也算不上有多高尚。”

    老上校嘴里叼念个不停,却不得不承认博士的特异功能。

    博土开怀地笑着,拿起笔记,再度展现特异功能。将这段俄文密码以间隔一字的方式按照原文念诵一遍。佐伦道夫上校这时再也说不出话来,只有默默啜着咖啡。

    “意思就是说呢,女王陛下、首相大人、前途无量的少年少女们,蓝伯小姐的祖父其远见足足超前了二世纪,他在奥巴凯登废矿深处发现了自然转化成金属的镭矿床。”

    难得以严肃的态度宣布,岂知听众个个表情呆滞,博士只好针对法国居里夫妇正在着手研究的元素加以说明,但所有人还是一头雾水,女王便提示较具体的评价方法。

    “兰赫姆博士,镭金属到底有多贵重?不是学术上的,单就金钱上来评估就好。”

    “遵命,女王陛下。”

    博士煞有介事地叉起双臂。

    “根据在下的了解,若与等重的黄金相比较,约是二00倍左右,意即镭金属一公克相当于黄金二00公克。”

    “黄金的二00倍?!”

    佐伦道夫上校瞠大了眼,威鲁与佛莉达则是对金额没有概念,只能面面相觑。

    “实在太棒了,这时要是能像美国人一样吹口哨就好了,真可惜。”

    老女王摇头,单从金钱上的价值来看,难怪歹徒情愿不惜生命也要得手。以不在场的亚丽安娜的估算,可以获得巨额资金做为祖国独立复兴运动之用。

    “居里夫妇目前正在研究以人工方式分离出镭金属,据说还需要五年时间,一旦成功,就能借由核分裂获得庞大的能源。”

    “听来有点令人不快,意思是说这也能用在杀人武器上就对了。”

    “正是,镭弹可说是人类历史上最后的武器,假如实际使用,只要一枚就足以毁掉巴黎与伦敦。”

    “火药发明时也被称做是历史上最后的武器。”

    兰赫姆博士不理会佐伦道夫上校的挖苦,径自对女王行礼。

    “那么,女王陛下,是否要再度调查废矿,采掘镭金属,研究开发出镭弹做为我国的秘密武器呢?”

    “不需要。”

    卡萝莉娜女王的声音蕴含了沉着的决心。

    “突然给穷人一大笔钱,反而会成天担心遭小偷,晚上也睡不着,让奥巴凯登废矿沉入水中吧,你觉得如何呢?蓝伯小姐。”

    “是,女王陛下,我的祖父也是如此希望。”

    “那么,派人封锁奥巴凯登废矿,回归原状并将一切记录抹消。”

    女王宣后便从摇椅起身,将演好的织品交给佛莉达。

    “小姐,道是一点谢礼不成敬意,还请你收下,本来想替我孙子织件毛衣,所以这是男用的,如果你愿意收下就再好不过了。”

    “女王陛下,太感谢您了!”

    把毛衣递给脸颊发烫的佛莉达,女王转向威鲁。

    “我也必须向你道谢,年轻人的勇气与奉献能够得到正当的回报正是我这个老人最大的欣慰。”

    等客人告退之后,首相深深叹了口气,向女王问道:

    “事情应该告一段落了吧,女王陛下。”

    “我也很希望真是这样,今天德意志撤退了没错,明天可能换俄罗斯打鬼主意,也不知英国究竟能帮我们帮到何时?”

    “唉,有得累了。”

    “累?不、不、其实很有趣的,想办法把那些自认凭借武力可以为所欲为的列强或大国唬得一愣一愣的,倒也算是替咱们小国出了一口气啊。”

    女王心知肚明,有勇无谋通常只有百害而无一利,但是反过来说,只知要弄伎俩而缺乏志气,就只是狡猾罢了。必须在两者之间取得均衡,一方面避开列强的毒牙,一方面保有小国的独立与权利。

    “活力、自由、快乐!”

    老女王扯开嗓子高喊,对着大吃一惊的首相笑道:

    “说穿了这正代表着小国的精神,国威啦、荣耀啦这类口号就交给那些想摆大国架子的国家去喊吧,从明天起还要继续麻烦您了,首相,你还得抽空出席不幸的诺贝特侯爵的葬礼呢。”

    “遵旨,女王陛下。”

    首相带着由衷的敬意行一鞠躬。

    “今年的苹果花开得真慢,看来是在等着那群bosch被撵出去吧。”

    夏洛蒂布鲁克的市民交换着寒暄的笑脸,五月七日天一亮,夏洛蒂布鲁克首都便到处充满了盛开的苹果花。佛莉达与威鲁偕同来到天桥欣赏漫天飞舞的花瓣,仿佛永远也看不腻,同时两人手上都拿着一包刚从华勒夫斯基的摊子买来的热香肠,买的人与卖的人一如往常寒喧,完全不知道他们都认识同一位美女。

    “啊”佛莉达与威鲁同时叫出声,苹果树的白花飞舞之间,他们看到了一张熟悉的脸。映在跨国列车车窗里的正是亚丽安娜威辛斯卡,高礼帽、长礼服,拿着手杖,与她初到亚普菲兰特时一模一样的打扮,然而现在她就要离开这个国家了。

    有人轻拍威鲁的肩膀,转头一看,艾佛列特浩莱沙警长欣长的身躯正伫立在身后,西装上衣就披在肩上。他已经在车站与亚丽安娜道别,看到佛莉达与威鲁人在天桥,便循着阶梯走上来。

    “警长,你就这样让她离开吗?”

    法莱沙警长对威鲁的问题报以浅笑。

    “哪天她改变心意,就会再回来的,对了,听说你们还必须照顾有点难缠的监护人。”

    昨晚卡萝莉娜女王正式依法授与两名孤儿监护人,佛莉达是佐伦道夫上校,威鲁是兰赫姆博土。佛莉达得到亚普菲兰特国籍,或许将来会成为这个国家的第一位女性飞行员,威鲁一年后也许会到巴黎,努力成为“大西洋以东最棒的魔术师”无论如何,他们的未来在他们手上,凯撒威廉只要顾好自己的将来就够了,再干涉别人的前途就叫做多管闲事了。

    六天前,一切从这座天桥开始,威鲁发现了佛莉达,也找到了自己的未来,从那时起,季节与威鲁的人生便逐步迈向夏天。

    五月的风再度吹起,苹果花瓣随风起舞,宛如暴风雪一般。搭载着亚丽安娜的国际火车在花舞中朝着西边的巴黎驶去。

    汽笛在天空化为光的音符,传递给天桥上的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