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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阳从西窗窄窄的缝隙洒进,在地上打出一道狭长的金红亮光。
云冽温柔地亲了亲沈青杉的唇角,披衣起身,依依不舍地走出厢房。
冯晋才坐在桂花树下,云冽走过去,抱拳行礼。
“师父,我有军务在身,卿卿就有劳师父看顾了。”
冯晋才内心十分满意,但脸上装得一副悲伤模样,摆了摆手:“去吧。”
云冽前脚走,他后脚就进了沈青杉的房间。
她睡得很沉,眉心纠结出深深的褶痕,小脸皱着,但很干净,没有丝毫血迹。
衣裳也换过了,干净清爽的白色中衣,发丝理得很顺。
冯晋才眯着眼睛,满意地点了点头,暗暗在心里给云冽竖了个大拇指。
他抬起沈青杉的手腕,给她把脉。
那股子激烈冲突的气息已经散了,脉象平和,但还虚弱。
冯晋才给她喂了两颗药,拍着她的手背,欣慰地低笑。
“好徒儿,总算不枉你向我下跪磕头,为师对得起你啦!”
“只是徒儿啊,你一个姑娘家,非要闯进男人堆里玩命做什么?你呀!”
“我可告诉你啊,我只救你这一回,往后你要是再去打仗,我可不来了!”
冯晋才念念有词,门外的沈碧桐,热泪盈眶。
他敲了敲门,走到冯晋才面前,扑通一声跪下,重重地磕了个响头。
“多谢冯先生!若非您老人家千里相随,杉儿这条命,可就要葬在容州了。”
冯晋才皱了皱眉,暗道一声好险,幸亏没说出不该说的话。
他闪了闪眼神,严肃地道:“四公子不必多礼,青杉伤得很重,尚需精心照顾。你守着吧,我去瞧瞧岳公子。”
“哎,有劳冯先生。”
冯晋才若无其事地离开,去西厢房查看。
岳渊停醒着,眼睛瞪得老大,呆滞地盯着床顶帐幔,眼泡肿得活像个红皮鸡蛋。
“岳公子,你醒了,可觉得哪里不好么?”
对于岳渊停,冯晋才是八分恼火里带着两分薄薄的内疚。
其实,绕指柔并不是非云冽不可解,岳渊停也行。
但冯晋才身为师父,哪里舍得心爱的小徒弟痛苦一辈子,自然要设法成全。
更何况,沈青杉三次舍命相救,要说亏欠,那也是岳渊停亏欠她。
岳渊停连眼珠子都没半分波动,沉默许久,才嘶哑地问:“她脱险了?”
“嗯。”冯晋才叹了口气,见他一脸死气,到底有些不忍,劝道,“岳公子,事已至此,你看开些。”
岳渊停凄凉地咧了咧嘴,整个人就像被抽出了浑身的骨头,软趴趴的,没半点力气。
他的身体没什么大碍,只是急怒攻心,一口气没上来,才会呕血昏迷。
“岳公子,男儿志在四方,你自幼读书习武,定有一番鸿鹄之志。可别为了儿女私情,毁了自己的大好前途啊!”
岳渊停一动不动,宛如中了定身法。
“罢了,你静一静吧。”
岳渊停摇了摇头,唏嘘地走了。
岳渊停瘫在床上老半天,才木木愣愣地起身,趿拉着鞋子,扶着墙,慢吞吞地走出房门。
走到沈青杉的屋门口,他顿住脚步,想进去看一看,又怕看到她和云冽缱绻情浓。
他失魂落魄地走到窗下,透过半开的窗户朝里看去。
沈碧桐坐在脚踏处,左手臂屈起支在床沿,托着脑袋,满眼温柔地瞧着沈青杉。
“咱们杉儿模样生得真好,若是盛装打扮,定是天底下最美丽动人的新娘子。”
“唉!委屈你了!”
“等打了胜仗,四哥送你出嫁。唉,一想到你成了亲,就不回南疆了,四哥心里还怪舍不得的。”
“……”
岳渊停心里空茫茫一片,完全不觉得疼。
一片死灰,麻木,毫无知觉。
他像个游魂似的,浑身发软地走出映月轩,走出将军府,在长街上踽踽独行,漫无目的。
——
正厅。
朱兆明已将本次战况汇总,写成文书,呈给云冽过目。
根据伤亡情况来看,容州守军大胜,以五百骑兵、六千步兵的代价,换取西魏四千骑兵、两万余步兵的性命。
西魏的粮草大营,大火一直烧到现在还没熄灭,火光将半天云彩都烧红了。
“根据火势来看,西魏的粮草,多半是尽数毁于这场大火中了。”
朱兆明一拍桌案,大喝一声,“好!烧得好!沈将军,你们兄弟可真是当之无愧的少年英雄啊!”
沈墨松对沈青杉的计策,佩服得五体投地,谦虚地摆了摆手。
“这是杉儿出的主意,末将兄弟不敢居功。”
提到沈青杉,众人不约而同地心口一揪,齐刷刷看向云冽。
云冽瞬即响起那一晌沉欢,心口不禁为之一颤,眸色刹那间温柔如水。
“众位放心,小将军无性命之忧。”
大伙儿松了一口气,小将军屡出奇招,冲锋陷阵,重创西魏,他们都对她佩服得五体投地。
云冽说道:“魏无忌心胸狭窄,吃了如此大亏,定然不甘心。三两日间,他定会全力反扑。”
“不怕他来,就怕他不来!犯我边疆,戮我百姓,我定要他血债血偿!”
沈墨松死死地攥着拳头,想到沈青杉那大口吐血、奄奄一息的模样,就恨不得冲上去,与魏无忌决一死战。
如今云军士气正盛,大伙儿都是同样的想法。
趁他病,要他命。
云冽眯了眯眸子,复又想起先前沈青杉的话。
既然打了,那就一次打个痛快,打到西魏害怕,再不敢轻易犯边。
部署完下一步行动,云冽即刻去映月轩见沈青杉。
她已经醒了,沈碧桐正喂她喝药。
见到云冽,沈青杉沉沉地松了口气。
“李东山死了没?”
云冽点点头,沈碧桐识趣地让位,将药碗递给他。
云冽扶着她靠在自己怀里,舀起一勺药,细心地吹凉,喂到她唇边。
“嗯,李东山死了,西魏大败,粮草也被烧得所剩无几。”
“那就好,那我就放心了。”
云冽既钦佩她一腔热血、忧国忧民,又心疼她受了重伤,更气恼她不爱惜自己的身子,一颗心几乎都要被揉碎了。
“卿卿,你别想这些,安心养伤才是最要紧的。”
喝完药,沈墨松和沈碧桐对视一眼,默契地走了。
云冽抱着沈青杉,埋头在她发间轻蹭了蹭。
“卿卿,等回了京城,咱们就成亲。”
沈青杉一愣,讶然问道:“成亲?咱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