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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子就在上午练剑、下午坐诊中,一日复一日,缓缓而过。
转眼,到了腊八。
清早,沈青杉正要出门,冯晋才叫住了她。
“徒儿,你将这两碗腊八粥,给虎子娘俩送去。”
沈青杉挑了挑眉,狐疑地看着冯晋才。
“师父,这往常送些糕饼点心也就罢了,这腊八粥怎么也要送了?”
冯晋才脸一沉,没好气地吼她:“叫你去你便去,啰嗦什么!”
沈青杉越发纳闷,不解地道:“师父,这大冷的天,我穿过两条街送到虎子家,粥都凉透了。”
“你去是不去?”冯晋才手一扬,作势要打她。
“去去去!我去!我这就去!”沈青杉吐了吐舌头,只得乖乖听话。
“跑快点!”冯晋才还不忘叮嘱。
沈青杉:“……”
坐在马车上,沈青杉盯着食盒,两手托着下巴发呆。
往来医馆的病人多了去了,也不见师父对旁人如此热情啊!
难道……
虎子娘正忙着做豆腐,他家穷得很,全靠人力推磨,这阵子生意好,固然能赚几个小钱,但虎子娘累得不轻,短短半月,仿佛瘦了一大圈。
“呦,姑娘,你来啦!”
虎子也笑着跑来:“姐姐!”
沈青杉把食盒递过去:“师父叫我送腊八粥来。”
虎子娘粗布衣衫,布巾包头,寒风凛凛,她却满头大汗。
她撩起搭在肩头的布巾,擦了把汗,羞臊地道:“冯先生真是太客气了,我们娘俩总受冯先生的恩惠,多不好意思。”
“我来都来了,大婶若是不收,我岂不是白跑一趟?”
沈青杉笑道,“虎子,快给你娘端一碗。”
虎子“哎”了一声,打开食盒,端出一碗粥,送到他娘面前。
“娘,你快吃吧,还温着呢。”
虎子娘讪讪的,拘谨得手都不知该往哪儿放。
沈青杉忙道:“你们忙,我先回去了。”
“哎,姑娘……”
虎子娘看着沈青杉走远的背影,撩起布巾抹了抹眼眶。
这姑娘一看就知道是大户人家的小姐,竟对他们孤儿寡母如此和善照顾,实在令她感动得不知说什么是好。
“虎子,一会儿去给你爹上柱香,求你爹在天之灵,保佑冯先生和姑娘无病无灾,顺心顺意。”
“哎,好嘞,我这就去!”
——
战王府。
沈青杉正喝着腊八粥,那是云冽一大早便出城,去护国寺请来的。
沈青杉一直皱着眉头,若有所思。云冽瞧了她许久,她都没反应过来。
“有心事?”
“啊?哦!没什么。”
沈青杉摇了摇头,低头喝了一口粥,刚舒展开的眉头,不自觉又蹙了起来。
云冽最受不得她有事瞒着自己,但也知道,她既不肯说,那他便问不出来。
男人沉眉敛目,心念转得飞快。
忽听小姑娘糯糯开口,似有万千疑惑:“擎之,你觉得我师父是什么样的人?”
“恃才傲物,顽固刻薄,一身犟骨头,行事全凭喜好,不将律法规矩放在眼中。”
沈青杉嘴角抽了抽:“……”
说的没错。
“我觉得我师父最近有些古怪。”沈青杉皱着眉头,说出自己的疑惑。
“他何时不古怪过?”
云冽失笑,他南征北战,什么样的人没见过?
唯独冯晋才,他还真拿他没辙。
“你!”沈青杉没好气地瞪他一眼,“对牛弹琴!”
云冽耸了耸肩,直接跳过这个话题。
他发现,他的小姑娘心思总在别的人别的事身上,很少会专注于他。
这个认知令他很沮丧,眉眼间的柔情也被冲淡许多。
沈青杉越想越纳闷,喝完粥把碗一放,起身就走。
“上哪儿去?”
“回家去!”
沈青杉向后摆了摆手,一溜烟跑了。
云冽心口一梗,望着空荡荡的门口,刚站起身,又落寞地坐下了。
心里空落落的,很不是滋味。
他相信她对他的情意毫不掺假,可他总有种莫名的感觉,她装在心里的人和事太多了,而他,只占小小的一角。
——
见沈青杉回来,冯晋才颇为纳闷,忍不住调侃:“呦,今儿回来得倒是挺早。”
沈青杉咂咂嘴,慢吞吞地蹭到冯晋才身边,打量着他的表情,琢磨着该如何开口。
“有话便说。”冯晋才瞥了她一眼,语气凉凉。
“师父啊,您老觉不觉得,咱们家似乎冷清了些。”
“哦?十多个人,还不够你使唤的?”
“不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沈青杉连连摆手,笑嘻嘻地道,“这都快过年了,我瞧着咱们家吧,总觉得缺了点啥。”
“嗯?”冯晋才翻看着医书,漫不经心地问。
沈青杉叹着气道:“从前一到腊月间,我娘就忙活着准备过年。”
“张灯结彩啊,置办年货啊,裁制新衣啊,蒸糕饼点心啊……可热闹了!”
“可是您看看,这都腊八了,咱们家一点儿年味都没有。”
“我想来想去,您猜,这是为什么?”
“为什么?”冯晋才懒洋洋地接了一句,没往心上放。
“我觉得是因为咱们家缺个女主人。”沈青杉一本正经地道,“这后院没个管事的当家主母,日子可不就冷清了?”
冯晋才翻书的手一顿,眼皮上撩,意味深长地盯着沈青杉。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师父,您年近而立,如今也算是功成名就,是不是该给我找个师娘了?”
冯晋才皱了皱眉,脑中不期然浮现出一张沧桑憔悴的脸庞。
“怎么突然说起这个?”
他有些不自然地别开脸,医书合起,随手放在茶几上。
“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嘛!再说家里没个女主人,谁来照看孩子呀?”
“哪来的孩子?”冯晋才好笑地瞪她一眼。
“我呀!”沈青杉大言不惭地拍了拍胸膛,“我祖母和阿娘将我托付给师父,师父不得照顾好我么?您自个儿想想,您给我做过几顿饭?缝过几件衣裳?”
她扯了扯冯晋才的衣袖,撇着嘴发牢骚:“您身上这件袄子,还是我的丫鬟给您缝补的呢!”
冯晋才失笑,卷起医书照她脑门拍了一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