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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绾哥哥……”花非花心动如鼓,似推还就地倚靠在那人怀中,如此近距离的肌肤相亲,是她幻想无数处的旖旎风光。她脸似朝霞,呢喃细语哼声道:“你弄痛我了。”
“阿七!阿七!”他紧紧将那女孩儿抱在怀里,那温暖的怀抱,柔软的触感,令他血脉贲张。美人在怀,红裳似霞,一切恍若汐云楼那夜。
“你是谁?”口鼻间浓郁的药香扑面而来,神智迷离间,他猛地推开怀中软绵绵的少女,踉跄着奔下高台的石阶,他倚在台下一座白玉石雕麒麟之上,喘息着,“你给我吃了什么?”傅流云望着那女孩儿,麒麟臂上托着的琉璃灯盏照着他绯红的脸。
“我不知,言姐姐给我的,她说……她说,此药丸可增强功力,是保命的药,他们都服用这个……”花非花极委屈地看着那人,那白衣少年站在那与他等高的麒麟雕像之前。
“你……你离我远一点儿!”他一把拔下头上的发簪,奋力刺入掌中,凛冽的痛感如利剑似要将他劈作两半儿!他靠在高台下的麒麟之上,白玉麒麟温凉的触感,加之掌心处的痛感,令他有了片刻的清醒。
“阿娘……”傅流云踉跄着爬上高台,倚靠在那蓝水晶棺椁之上,扑通一声跪了下去,重重地叩了几个响头。“待孩儿找到出口,便来接您出去!”他走下高台,蹲下身来抚摸着那母麒麟身下蜷身酣睡的小麒麟,小麒麟柔婉可爱,怀中抱着一只金铃绣球。他抚摸着小麒麟额前的花纹,圆形的极流畅的旋涡。
傅流云伸手解下腰间悬挂着的麒麟护子玉,手中之玉佩晶莹剔透、温润光滑。他小心翼翼地将其放入眼前那道漩涡纹之中,玉佩与那旋涡紧丝密合,耳畔震耳欲聋的轰鸣声,高台下方的台阶发出一声巨响,轰然中开。展现在他眼前的是一条幽深黑暗的甬道,不知通向何处。
“阿绾哥哥,是出路。”花非花望着那甬道,欢喜叫起来。她惊愕地看着那少年取下那玉佩、提起一盏琉璃灯盏,转身看了她一眼,往甬道深处走去。“你如何知道……”
“隐约记得,小时候来过。”甬道极深,走了许久,依然不到尽头。他提灯而行,琉璃灯盏散发出的柔光照着他的脸,绯如朝霞,汗如雨下。
“阿绾哥哥,你等等我。”花非花狂奔而至,甬道深幽,她怕得要死。傅流云走得极快,一转眼间,他便消失在眼前。
他不敢停留,哪怕片刻,他害怕自己失控,内心无处排遣的欲念,恶鬼一般地折磨着他。
“阿绾哥哥!”花非花欲哭无泪,她虽是这药王谷中之人却从不曾来过这个地方。幽暗,骇人。远处微弱的灯光给了她渺茫的希望。“你可是生气了?我不知那药丸竟如此之厉害。”
傅流云全然不搭理她,他手提琉璃灯,快步而行,他想快些走出那幽暗深邃的甬道。甬道尽头,亮光乍现,他惊异地发现自己置身于一片绚丽多彩的花海之中。花非花亦从那假山之中踉跄奔来。那女孩儿衣衫凌乱不堪,发丝四散飘散,茫然无措地站在那春色如许的花园里。
“这是哪里?”傅流云问道。
“我也不知,药王谷竟然有这样一个地方。”花非花脸色大异,她自在这谷中长大,却从不曾来过这个地方。
“只听谷中老人说过,咱们药王谷有三大禁地,一是谷主闭关之所,二是长生殿,三是素雪苑。这里难道是素雪苑?”
“素雪苑是什么地方?”傅流云提着灯,望着那满地的漱玉花。
“是我阿爷以前的住处,从不给旁人进来。”花非花站在他身边看着他转身离去,“阿绾哥哥,你去哪?”她一把拉住他,傅流云却厌嫌地甩开她,“你莫要再跟着我了。”
“谁在那?”荷花池畔,一道水榭,一人独斟独饮端坐亭中。花非花惊诧地望着那人,白衣华发,衣袂翩跹,脚踩莲花,踏水而来。
好俊的功夫!
花非花惊叹不已,霎那之间,那人已逼近跟前,五指如钩扣住她纤细的脖颈将人按在假山之上。
傅流云迅疾地拔下头上的木簪,一面将那花非花护在身后,一面以簪为剑,一招“风卷残云”往那人面门上刺去!
那白衣人冷哼一声,松开那花非花,化掌为拳,拳罡凛冽,通的一声往他胸前袭来。傅流云抱住那花非花往地上就势一滚,二人在那花海中滚出两丈之远。
“你没事吧!”他一把推开那丫头,狼狈爬起。
那白衣男子讥诮地望着他。“功夫如此不济还妄想充当什么护花使者!可笑至极!”
傅流云目光泠泠地望着那人,白衣华发,面容高冷隽秀,身高体长,顾盼自雄,看上去四十余岁。
今日是老谷主的寿辰,阖谷上下都去宴客厅为谷主庆贺生辰,竟然有人架子如此之大……
傅流云看着他,好似看着自己的影子一般。
“前辈,晚辈冒昧了,但阁下大可不必一上来便痛下杀手,这位花小姐……”傅流云抱拳行礼,风度翩翩,冷汗满挂额头。
那人定定地望着他和他身后的花非花,一脸惊诧,方才甬道之中光线幽暗,他这才看清楚了他。
“阿素……”男人一步一步朝他走来,白衣似雪。
“前辈却是何人?为何我从未见过你?”花非花看着那人,那人四十上下年纪,一脸沧桑,满眼迷离。
“你姓花?”男人冷冷地看着她。
“正是,行不改名坐不改姓,花非花是也!”那女孩抱胸倨傲地瞪着那男人。
“我说过,花家的人概不能入我院中。”说罢,他衣袍一挥,那女孩儿已如断线风筝跌出青墙之外。
傅流云惊愕不已,这人到底是什么来路?实在令人费解。
“你去了长生殿?”他迅疾地封住他身上数处大穴,转身进了那甬道。
傅流云站在那漱玉花丛,无可奈何地望着那人消失在甬道处的背影。
二十年前,江湖上出现一位惊才绝艳的少年英豪,不仅长相出众,轻功了得,制药炼药技艺更是独步天下。他便是药王谷的少主花雪月,当时武林中流传一句话,叫“一见雪月误终生”。却不知有多少江湖女儿为之情根深种。只可惜,那花雪月年纪轻轻便在十年前的一场江湖争斗中丧了命。自此药王谷上下绝不提那人名字。
难道他便是花雪月?
隐约记起,年幼之时他却曾见过那霁月光风之人。他和阿娘在月下的荷花池畔说着话,那时荷花开了满池,还真是漂亮呢!
“你是何人?报上名来!”那人自甬道中返回,一袭白衣翩然若仙,他冷然若冰地道。“我手下不杀无名之辈!”
“在下非有意冒犯前辈,只是不小心进入那地宫之中。在下傅流云,这厢有礼了。”他隐忍着内心深处的那股躁动。
“你姓傅?你是傅叶鸣之子?”那白衣人瞬间冷若冰霜。
“正是,前辈认得家父?”傅流云洒然道。
“你是阿素那孩子?阿绾?”那人解开他的穴道,迅疾地伸手抓住他后颈,人已如飘絮,往那水榭中掠去。那蜻蜓点水水上漂的功夫,他原不比任何人差的。
水榭朱亭中,白玉石桌上,摆着酒一壶,玉杯数只。
“请坐!”那人倒了一杯酒,递到那少年跟前,“喝了。”
“谢花前辈赐酒。”傅流云手握玉杯,杯中之酒澄碧如洗,一饮而尽,酒入喉间,酸甜清冽,一缕梅子的清香弥漫舌间。熟悉的青梅酒的味道,阿娘酿的酒。青梅酿。
“青梅煮酒斗时新。天气欲残春。
东城南陌花下,逢着意中人。
回绣袂,展香茵。叙情亲。
此情拚作,千尺游丝,惹住朝云。”
傅流云放下酒杯,轻声吟哦道。那是阿娘教会他的第一首诗词。
那人流泪满面地望着他,喃喃自语道:“东城南陌花下,逢着意中人。”
眼前之人正是药王谷谷主之独子花雪月,当年潇洒俊逸名震江湖的风流公子,十年前突然传出死讯,江湖上再无此人,药王谷也避而不谈他,有关他的痕迹被抹得一干二净。他住的院子素雪苑,也封了院墙,不给人进出。
“谷中之人都道我死了,岁月蹉跎,物是人非。”花雪月又提壶斟了一杯酒给他,一手搭在他手腕之上。
“再饮一杯。”花雪月松开手,看着他将那碧绿色的酒液一口饮尽,满目柔情。
“谢前辈赐药。”傅流云心如明镜,两杯酒下肚,周身难以忍受的炽热之感已消去了七八分,“这是阿娘的青梅酿。”
“那情殇你从何得来?”花雪月幽幽叹息道。
“情殇?小花给我服下的药?”傅流云心下一沉。
“正是。看来她并非你意中之人。”花雪月摇荡着酒杯,杯中酒色清冽诱人。
“阿绾心有所属,视小花如亲妹一般,从无半缕男女情思。”傅流云歉然道。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情不知所终;一往而殆。”花雪月一杯杯饮着那青梅酿,喃喃自语道。
“前辈为何如此伤感?傅流云道。
“你就没有什么想问我的?关于你阿娘。”花雪月手执玉杯,目光莹莹望着眼前的少年,那眉眼似极了她。
“我阿娘……幼时许多事都记不大清明了。先慈与前辈是旧识?”
“我与你阿娘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只是天意弄人,阿素她……”
“阿绾有一事不明,还请前辈赐教。我阿娘……为何会在这药王谷中?我明明记得阿爷和我亲手将她安葬的。”他记起那个寒冷的阴雨天,那伏在坟前悲痛欲绝的少年落寞的身影。
“因为,我不想她死。我要救活她。我要她活生生地站在我面前。只要找到灵珠,找到灵珠,我就可以复活她!”
“人死魂灭,那不过是伯父的一缕执念罢了。”傅流云叹息着。
“她是你阿娘,身为人子你竟如此寡情,你不想她活过来安享天伦之乐吗?”花雪月失控了,发狂地怒视着他,桌上的茶盏飞溅。
他避之不及,那茶盏盖啪地打在他胸口,那种疼,入骨。他闷哼一声,手撑在桌上,那种无力感,真让人绝望啊!
“脉息虚浮,内力全无。十三岁便独步江湖的少年英雄,绝无可能是你如今这个样子。”花雪月冷冷地望着他。“你当真是傅家那少年?”
“阿绾练功时不慎走火入魔,仅此而已,花伯父无需担忧。我还年轻,休养休养两年便也好了。”他按着胸口,慢慢站起来,“阿娘之事,我阿爷可知晓?”
“他自然知晓,你阿爷的野心,不在于此。他要的是整个武林,不是你阿娘。”花雪月揶揄地笑着,“紫衣阁,白羽门,朱门,甚至昆仑宫都是他的势力,只是昆仑宫那小宫主不是那么地听话……”
“……”傅流云浑身冰冷地望着他,怎么会如此?他怎么可能凭一己之力,控制如此之多的门派?
“你不相信?以你们平阳一家的势力如何让那些人乖乖听话?自然是因为幕后有我药王谷的助力。”花雪月慢慢地又倒了一杯酒。
“是小花给我吃的那种药吗?”药王谷炮制药丸控制那些江湖门派,因为阿娘花雪月才甘心做了那个人的帮凶。
“你已经见证了它的威力了?”花雪月抬眉一笑,眉宇之间颇有些得意。“我给取了一个美丽的名字,情殇,你觉着,较之雪上一枝春如何?”
傅流云腾地站起来,“雪上一枝春也是伯父的杰作?您可有解药?”
“有解却也无解。”花雪月看了他一眼。
“何解?”傅流云目光灼灼地望着那男人。
“心上血一瓯,真心泪二盏,漱玉花蜜三杯。”花雪月仰头大笑,“你说是不是无解?这世间哪有什么真心人?”
“前辈对我阿娘可是真心实意?”傅流云望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顿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