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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夜岛,位于地极之南,顾名思义,自然为长夜漫漫,终古无明之意。实际上,每年九九重阳这一天,岛的上空也会出现一道太阳的光华,一划而过,虽然不曾直接照落在岛上,但也给这万里疆域带来了一丝光明,太阳极盛的时候,整个天际就象蒙上了一层金光灿烂的锦绸,四周更幻化出数万道虚影,各发奇光,一时间,倒显得光怪离奇,绚丽非凡。
不过,纵然景色再灵奇壮观百十倍,也没有人前来观赏,毕竟,名列“宇内七大绝地”之一的长夜岛可不是什么游玩观赏的地方,岛中旦古不化的万载玄冰与先天太阴之气所化的满天霜雪,就可直接要了寻常修道之士的性命,更不用说岛中所生的毒龙异兽,恶鸟妖鱼,皆是修炼多年,凶猛无比,就是海内有名的散仙异人,也不敢轻易到此。
而且,此岛名列宇内绝地,并非是因为岛上的冰雪与毒龙猛兽,而是因为岛中高耸云天的三十六座奇峰,每座山峰都高数万仞,笔直如剑,四壁平滑如镜,宛如刀削斧劈而成,三十六座山峰按一定规律排列而成,将岛中心团团围住,共分七层,无论人妖仙凡,只要一靠近这些山峰,就会被一道无形的气墙挡了回来,任有多大神通,亦不能轻易前行,若是冒死硬闯,不出里许,就将引发混沌初开时所遗留的前古混元真气,只要被那道黄蒙蒙的真气裹住,过不了多久,就被炼得干净,不剩半点渣子。至于峰内究竟有什么东西,除了几位当世金仙外,恐怕是无人知晓。
时值正午时分,从东北方遥摇飞来一团七彩霞光,在万重冰雪中冲开一条长长的雪弄,片刻之间,便到了岛中那耸立云天的奇峰之前,只听一声响彻天宇的凤鸣之声,那团五彩霞光凌空一个盘旋,停了下来,现出一只金翅翠翎,丹颈锦尾的彩凤,此凤身长七八丈,七根色彩斑斓的长尾就占了大半个身长,背上端坐着一位十六七岁的黄衣少女,生得粉装玉琢,一身罗裳霞佩与冰肌玉骨交相映衬,更显得清丽绝尘,只是面若寒霜,浑身散发出一股冷艳出尘之姿,令人不敢逼视。
黄衣少女望着身前的数十座高峰,一双明如秋波的凤目露出思索神色,暗咐道,师尊所说的前古太阴大阵应该就是此处了,只是山峰为天罡之数,与恩师所说不符,不知道是什么缘故?
想了一想,素手一翻,掌中现出一面形如八角的古镜,通体非金非玉,背有龙文古篆,边镶风云纹理,样式其古,呈暗铜之色,初现时只有巴掌大小,在手中晃了两晃后,就化为尺许方圆,从镜中射出一道青朦朦的微光,往身前山峰照去。
青光一起,只听轰然一声大震,前方山顶飞起一道横旦天地的银色光墙,将来路阻住,光墙看上去又长又高,连接在两峰之间,随镜光照出,越起越高,仿佛伸出天外,一头却插入万载玄冰之下,不知其深几许。光墙厚虽然仅十余丈,但精光隐隐,霞光飞舞,镜中青光也不能完全穿透。
黄衣少女见前古阵法已被手中镜光引发,现出端详,奚幸一不做,二不休,想一窥此阵全貌,谋定而后动,驱动座下彩凤,绕着三十六座高峰飞了一圈,每过一峰,就将手中宝镜青光往上照去,引发古阵禁制。
绕是座下灵禽神骏非凡,也是花了大半天功夫,才绕行完全,黄衣少女见全岛三十六座奇峰上的前古禁法尽数引发,只有震宗方位上的两座山峰间,没有飞出银色光墙,知道应该为门户所在,忙驱坐骑飞了过去,方一进去,只见光华一闪,四周光墙顿时隐去,又恢复了原有模样,再用手中宝镜照去,却没了反应。
黄衣少女师学渊源,深知此阵底细,不敢妄动,定目望去,只见方才所见山峰,却一下间少了一半,只剩下十余座了,暗中数去,怎知不数还好,一数才发现不对,数来数去,只有十七座山柱,黄衣少女见每次数时,山峰位置都是不一样,变幻不停,饶是她聪明灵慧,一时半刻间也忙了个头昏脑涨。
黄衣少女见满天飞舞的雪花被座下红儿身上的丹元真气所阻,到头顶丈许开外就往两旁滑落开,没有一片落于身上,突然之间,触动灵机,有了主意,就在两峰之间笔直降下,落在厚厚冰雪之上,将手中宝镜平平展开,手挽灵诀,一道金霞飞在镜面之上,镜面就暴涨几丈方圆,虚悬空中,又用冰雪捏成数十个雪团,放在镜面之上,然后又驱使红儿飞在半空中,定眼望四下山峰数去,每注视到一座山峰,便将雪团放在相应的位置,这样来回往复,数了不下几十次,终于找出了其中端详,每座山峰按一定的时限规律依次隐去,离自身最近一座便在左前方。心中大喜,凝神端住前方,果然过了不久,身前山峰突然隐去,忙示意座下仙禽,往峰前急飞而去,还恐山峰只是隐去,实体尚在,怕红儿一头撞上受伤,飞得尚慢,结果到了山峰所在,才知是白白担心,整座山峰已经消失无踪,这才放下心来,按宝镜中所做模子位置依次飞过。
等到了最里层,只见光华一闪,三十六座山峰又一齐现出了原来形状,耸天而立,当中现出一根黄巍巍的通天巨柱,直冲云霄,柱下为一漆黑深穴,亦冒起一团黑雾,将这根通天巨柱挡住,不令下落半分。
黄衣少女知道此地便是师尊所说的天地阴阳交汇之所,黄光所聚光柱应该就是那太古混元真气,黑雾则是那太阴真煞所凝的亿年玄霜,她所要寻的那位师伯和派中最隐秘之地,应该就在眼前。
黄衣少女从坐骑上站起身来,朗声道:“弟子圣光宗琉光,奉师尊之命,前来拜谒般若多罗,还望师伯赐见。”声音略带三分吴越之音,字字清脆,有如黄莺出谷,乳燕归巢,委婉动听之极。
话音方落,只听遥空穿来一道苍老的声音,笑道:“原来是琉光掌门师侄远道前来,不必多礼,快快进来再说。”话音一完,一道金霞犹如长虹经天,从峰中遥射而出,顺着山峰七绕八折,顷刻间便至琉光身前,停了下来。
琉光见那道金霞凝如实质,宛如一道金桥搭在半空,知道是师伯迎宾,忙遥遥施了一礼,才驱坐骑飞身直上,彩凤方一落在金霞上,霞光一闪,金桥便往回收了去,琉光在金霞中放眼四望,脚底平添出数十座玲珑雄奇的大小峰峦,波浪一般向后面倒去。暗中一数,直有百十座之多,大小高下不一,远远非峰外所见数目,知道这是前古玑天迷阵,兼有天时地利之便,非人力所能硬闯,怪不得行时师尊所说十分详细,师伯迎宾都如此麻烦,所化金虹都是九弯十八折,知道定非寻常。只是师尊说此间师伯性情古怪,好拿后辈为难,就不知道等下有如何难堪?只不过眼前之事,非他不可,要是能免去天下间这绝无仅有的预言中的大劫难,就是万般受气,也皆所愿。
陡然面前倏地一亮,竟是清光大来,顿换了一个世界,一扫沿途阴霆昏沉之气。只见前方是一座平整如圆的巨大湖荡,清波粼粼,不下千亩方圆,湖中一左一右分立两座小岛,小岛颜色也是不同,一红一白,红色岛屿上巨石林立,好似通体为一红玉所化,白色岛屿中繁花似锦,盛开着银,白两色奇花,花海中围着一青玉亭,亭中站着一位,一个相貌清灌,长身鹤立的白衣人,向琉光扬手轻招,金霞便飞落岛中,一晃而隐。
琉光忙从彩凤背上跃下,拜了下去,道:“玉池拜见师伯。”
那白衣人本是在此地隐修多年的圣光宗长老般若多罗,行踪隐秘万分,向来不见外人。今日见见门中掌教师侄远道而来,心中甚是欢喜,探出手去,遥空一招,琉光整个身子就飞落到她身前,般若多罗一把将她拉了起来,笑道:“琉光掌门师侄快快起来,我等皆非世俗之人,何须像你师尊那个一样,如此这般繁文多礼。”
琉光只得站起身来,见师伯一双神目上上下下端详着自己,心中微微害起羞来,一片红霞从玉面上飞了起来,在圣光宗内,她身份尊贵,人人都是望上一眼就连忙低下头去,哪里还敢如此细看。
般若多罗端详了半响,方道:“六十年前我元神化身曾往圣光宗一行,那时候见过你一面,你尚在蹒跚学步,想不到一晃数十年,你这小丫头已经长这么大了。我这里孤寒荒苦,也没有什么好招待你的,只有半杯清泉,还往掌门师侄不要嫌弃。”
说罢才想起两人都是站在亭中,哑然笑道:“看来我多年不见外客,都快老糊涂了,琉光掌门师侄,我们坐下再说。”拉着琉光坐在亭边玉栏上,轻轻拍了一拍手,两只白玉鹦鹉从对面小岛中飞了过来,翠绿的鸟喙上衔着一个晶莹剔透的琉璃杯,飞落在玉案上,放下喙中琉璃杯,齐声叫道:“佳客到了,佳客到了!”
般若多罗瞪了两只鹦鹉一眼,这两只灵禽才连忙飞开,到那只七彩凤凰身畔,叫了两声,这时候倒不敢放肆,毕竟凤凰乃百鸟之首,两只鹦鹉早已通灵,自然知道其中分寸,更是卖力巴结,叫了几声后,就领着彩凤往岛后飞去。
“这两个小东西,平日被我惯坏了,真是越来越喜欢多嘴了。”般若多罗笑说道,指着玉案上的琉璃杯道:“琉光师侄还是先喝了这清泉再说,此地阴冷,乃两间至阴至寒之气大盛所在,杯中泉水颇有补益元阳,抵御酷寒之效,琉光掌门师侄虽然功力颇为深厚,但饮之也无不小补。“
琉光见这位师门长辈与师尊所说完全不一样,心中方正奇怪,微疑杯中定有古怪,不过即使是穿肠毒药,也得喝下,就不再推辞,端起一饮而尽,只觉人口就芳腾齿颊,凉沁心脾,方一下肚,一股暖气从腹中生了起来,触动灵机,正要运功与身相合,只见般若多罗含笑道:“我面前这杯你也一并饮了,得益更大。”
小姑娘没有了宗内的拘束,也老不客气地端起再饮而尽,随后默运玄功,将真气运行一周,使其返虚入浑,引火归原,只觉体外寒气顿消,心暖气合,一身舒畅了许多,体内真气越发深醇,不知不觉间竟然达到气由心动的地步。一下明白过来,原来那两杯清泉应是万载空青之类的天材地宝,常人副上一滴,就能脱胎换骨,她一连喝上两杯,得益甚大,平白增添了十余年功力,心中欢喜异常。待运功完毕,忙要起身谢礼。
般若多罗早知其意,伸出素手,直接将她牵到身前,笑道:“你师尊为人呆板无趣,想不到你也学了个十成十,要是成了磕头虫,师伯可要下逐客令了。”琉光见这位师伯如此和蔼可亲,没有半分为难自己,正在暗中寻思是何缘故。
心念一动,眼前这位师伯就笑了起来,道:“不知道你那刻板无趣的师尊在背后编排我什么?说来听听?”琉光顿时霞飞双颊,知道师伯功行深厚,已经达到传说中的神通自在的境界,心中念头早被他洞察,忙低头道:“师侄不敢,偶起妄念,还望师伯宽恕。”
“傻丫头,师伯要是和你计较,早就连门都不让你进了,想不到我一直对你师尊看不顺眼,却对你这小丫头生心喜爱,怪不得你师尊要差你前来。”
般若多罗拉起她的小手,让她紧挨着自己坐在一起,望了她一眼,笑道:“想不到你师尊自己不出面见我,却让你亲自前来寻我,想必也是为了那混元使者之事烦恼,不知道你师傅叫你前来究竟所求何事,你师伯虽然法力神通不差,但可也强不过你师尊多少,要是他办不成的事情,我也没有法子办得成。”
琉光见自己尚未开口,来意已被全数知晓,怪不得师尊那样高傲的人,一贯眼睛长在头顶上,也是对这位远遁宗外苦修的师伯赞口有加,只望今日得这位师长之助能一知道那混元使者就里。
一听此言,心中又多了几分希望,盈盈拜了下去,梗声道:“还望师伯成全琉光和天下众生。”
“傻孩子!师伯怎么有这个本事能力成全天下众生?只是事关我圣光一宗几千年来隐而不传的派中秘事,连我都不是不甚明白,只不过事在人为,你既然前来,我就将此地的秘密告诉于你,让你知道一切原委。只是师伯气不过你师尊在旁边拣现成,算准时辰,派个你来就将东西拿走,我哪里能让她如此称心如意,看我的笑话,所以准备将来借你帮师伯跑跑腿,办几件事情。”般若多罗与圣光宗主黛青远遁宗外苦修的师伯相识多年,抬杠惯了,早有准备,不愿意白白吃了这个亏。
“师伯尽管吩咐,无论什么事情琉光都一定办到。”琉光大喜过望,一口答应道,她本圣光宗一代宗主,一向言出令随,自有一股斩金切铁的凛人英气。
圣光宗乃此世三大宗派之一,源远流长,宗内能人众多,远非当其他各门各派所比,就是见了当今几位名震天下的宗主,她也不需折腰说话。
“也不是什么难事,到时候你就知道了,不过师伯既然差你办事,自然要有所薄赠才是,师伯这里有一根羽毛,就权当见面礼和酬劳,一并送给你了,免得又被你师尊和那老不死的笑话,说我寒酸。”说到这里,般若多罗素手轻抬,玉掌中现出一根寸许长树枝,仿佛刚折下来,晨露未干,青翠欲,塞在了琉光手中。
琉光师学渊源,功力又复深厚异常,而宗内更是法宝无数,见多识广,寻常之物根本不放在眼中,只见这根青枝与她所骑的千年丹凤的尾羽一般无二,内里五彩华光隐隐,层层流转不休,不知有多少层,知道非同小可,迟疑一下,就收在手中。
般若多罗见她不再推辞,拉着她坐在自己的膝头,笑道:“这个样子我才喜欢,你师尊那老古董,好生生的一个小姑娘都快要被她教成老太婆了,等下次见到她,非要数落她一番不可。我这根‘菩提木’虽然比不上你随身的几件宗门至宝,但对付那日月神光颇有几分用处,用法也十分简单,你只要按我所授的这个印诀如法施为,就自有效用。现在你在此也无事情可做,不妨演练一二,让我看看。等你回宗之后,再用门中法术祭炼,方能与心相合,全力发挥妙用。”说完便传授了两个印诀给她。
琉光才知这根不起眼的数枝应该是琉璃圣光古佛遗留人间的至宝之一,与宗内镇宗七宝“琉璃灯”等物齐名之物,哪里敢要,正要推辞,般若多罗瞪她一眼道:“师伯送出去的东西岂有收回的道理,要是不收,师伯可真要生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