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漫漫行军路,千余步卒行进在偃师到侯氏邬的路上。
阵中数骑皆围赤帻,多与孙坚眉目相似,尽为豪烈壮勇之辈。
为首一人腰佩环刀身披甲胄,外披土黄色布袍位列正中,身后旌旗招展,尽书孙字,此人名为孙静,为长沙太守孙坚之弟,在孙坚初起兵之时,便是他领宗族兄弟及家兵六百以援孙坚。
孙静身旁有一雄武青年,亦围赤帻披甲罩袍,胯一匹大马横柄长枪,拱手对孙静问道:“叔父,主公派遣我等援助朱校尉于侯氏,可眼下过去三个时辰,坞堡的烽火都熄了,我等为何还不跨马加鞭,反而拖拉行进,难道不怕在道路间被贼军伏击吗?”
孙静看了侄子一眼,这是他兄长孙羌的独子,兄嫂二人离世过早,孙贲是由孙坚养大的,早在黄巾时期就以少年只身跟随孙坚东奔西讨,数次建功,眼下在军中领都尉职权。
在他们身旁的千余士卒亦以孙姓居多,可以说,这是孙坚麾下最精锐的一支部队,大陆泽、宛城攻坚、平定冀州、战三辅、斩长沙区星、破周朝、郭石,可以说,这支以孙氏健儿组成的杂兵伴随孙坚踏遍了整个刘氏江山,凡是有叛乱的地方,就有他们奋战的身影。
尔来,七年有余,这些当年的杂兵,如今也已经成了身经百战的虎狼之师。
“伯阳啊,这你就不懂了,让叔父来告诉你。”孙静看着远方,抬手马鞭扫指道路两旁的丛林笑道:“兄长要我领儿郎南下击贼讨回侯氏邬,维持兖豫二州的封锁,但马贼的兵力如今就聚在附近林间藏着呢。”
话音刚落,孙贲急忙四处张望,将孙静逗得大乐不已,拍着孙贲的肩膀笑道:“贤侄啊,别看了,他们不会草率攻打我等的。”
“这是为何?”
“捕鱼要以饵诱之,侯氏邬便是那马越的诱饵,他就是想引诱我等出城与其野战,他凉州兵皆是说人高马大,野战我等的确未必是其对手。”说着孙静不禁感慨道:“文台勇略非常,算准了小马儿有几分本事,此战难胜啊!”
孙贲不解道:“若叔父明知侯氏邬为马越诱饵,我等为何还要出城,只等他攻上门来便是了嘛。”
“以逸待劳,自是好极,可我等粮道皆为兖州提供,若难克敌,日久生变。”孙静说道:“正因如此,我等虽是出城,但亦未诱饵,却与马越的诱饵有所不同。他放侯氏邬不增兵是为围点打援,因此文台断定马越此刻定会藏于暗处观察我等一举一动。”
孙贲不再转头了,只是握紧了手中长枪沉着地点头。
“而我等,是为了装作诱饵的模样吸引住敌军的注意力,让他们将斥候全部在我等周围查探,小心翼翼地检查咱们那看不见的援军在哪。借此来为全局谋利。”
“嗯,叔父,侄儿晓得了。”孙贲点头接着说道:“我等快攻,则易入敌圈套,援军难以驰至。我部慢行,则敌军投鼠忌器,不敢轻动。可是叔父,我部援军在哪啊,怎么侄儿根本都看不见?”
“呃……大侄子,叔父只说咱们是诱饵,何时说过有援军在侧了?”孙静言语中没了轻松,只是叹了口气说道:“咱们是一支孤军,只是拿出来哄骗马越的。你仲叔也没打算救援侯氏邬,咱们只是暂时向南移动。与此同时,本该与我军汇合的袁氏公路太守应当已聚兵太谷关,骑都尉鲍信与王匡也在黄河南岸整军前进,豫州刺史刘岱亦兵临轘辕关……只要咱们装得像一些,马越没机会打咱们啦。他夺下了侯氏邬,挺好的……咱们拿下他整个河南尹,打到洛阳城墙根儿去!”
孙贲瞪大了眼睛,抬手一脸惊讶地问道:“这,这便是仲父的谋略?”
照着马越部下的计谋派出一支即像精兵又像疑兵的部队援救侯氏邬,让马越投鼠忌器,实际上已经联结数个诸侯的势力向其主力身后进军,单单是这数万大军入司州的声势就足以令天下震动。
孙贲兴奋地握紧了拳头,这一战,江东孙氏,将名震天下!
……
天下震动,各方诸侯纷纷起兵直奔皇都,作为天下中心的洛阳,一样纷乱不安。
“骠骑将军诶,府门都破了您也不修修。”袁绍推门而入,“您真该把这东西送到宫内让陛下与太皇董太后看看,那马越是个什么样的人!”
骠骑府中一众幕僚方才惊魂未定,这下子又被袁绍吓了一跳,屋门一推后面的荀攸已经拔剑在侧了,见是袁绍这才收兵入鞘。
“是本初啊,唉。”董重垂头丧气地摇头,招了招手说道:“上来坐吧。”
袁绍攥着书卷皱眉望了周围众幕僚一眼抬脚向里走,方才坐下便对董重说道:“骠骑,你看看,董卓麾下的那个叫田仪的主簿,今天砸开了四个公府、三个列侯、五个乡侯、十四个亭侯的府门,以填充军资为名索要粮食钱财布匹,整个洛阳被其搞的乌烟瘴气。”
董重咬牙切齿地没有搭话,深吸口气,连看都没看袁绍一眼。袁绍左右环视,发现众人脸上都蒙着一层灰白,不安地问道:“这是……怎么了?”
“董卓,刚来过骠骑府。”荀攸指着堂外正对着的府门说道:“那厮杀汉求门不得入,跨马踏破了府门。”
荀攸说这事是完全没有一点愤怒,面色沉静如水,却令袁绍心惊不已。
“那董贼怎敢如此狂妄?”
荀攸关好府门坐于末座面无表情地问道:“田仪也去了袁氏公府,听董卓说,你家大人要命人取五千石精粟,可有此事?”
“有这种事?我还没回府,别那么看着我,我是从丁公府上下人听说此事,这不就急忙跑来了。”袁绍皱眉头说道:“董仲颖来坐什么?”
董重皱了一下眉头,一头花白头发的何隅亦没有说话,最后还是荀攸没好气地说道:“还能做什么,来要钱要粮,仗着手中大权横冲直撞。还有,郑泰被董卓杀了。”
“什么!”袁绍噌地一下就坐了起来,张手问道:“郑公业死了?他,董卓怎敢?”
“唉。”
一声沉重的叹气,董重是真被董卓吓到了,拽了拽袁绍说道:“本初不要冲动,眼下董卓在城中掌管除属下八百虎贲之外还有马越留下的数千兵马,我们奈何不了他,就不要管这件事了。”
“怎能?”袁绍猛地挥袖,对董重忤逆道:“天子尚幼,太后年事已高,还能理解。可您是骠骑将军,于公于私都该在这种时候站出来主持公道,难道就眼睁睁地忠良臣子被杀而无动于衷?真是不耻为伍!”
袁绍对董重拱手说道:“若将军执意如此,那只能请恕袁绍背离之罪了。”
“好!本初,若你有意撑起大局,小弟可为你谋划,则大事可成!”荀攸从袁绍入门就黑着一张脸,在袁绍此话一出,当下便狂喜道:“你当如何,今日董卓杀郑公业之时无人敢阻,偏偏入洛阳不足半月的国舅王斌率缇骑赶到,险些在城中爆发流血,董卓心中对王斌还有忌惮,未敢如何!”
董重怎么都没想到一声劝阻竟成了这个结果,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心头发怒却不敢言,他很清楚,当今朝堂已不同曾经,洛阳害怕他的人有许多,但在座士人之辈绝不在此列。
毕竟,文陵与马越争锋之后,好歹身边还有这些公府子弟帮衬,若这些人走了,自己可就真正无依无靠了。他很清楚,现在太皇太后是管不住偏信马越的小皇帝,他这个骠骑将军也管不得老下属小马儿了。当下也顾不得脸面,急忙说道:“本初勿急,我的意思是先不要轻举妄动,做好筹谋,你误会我的意思了,既为骠骑将军怎能无视奸贼乱政呢?本初勿急,勿要着急呀。”
袁绍整了整衣服,给了荀攸一个眼神,转身对董重拱手道:“骠骑将军如此胸怀,请恕本初方才无礼了。”
董重见安抚了袁绍,这才长了口气作势手抚心胸笑道:“险些叫本初误会,不怪,不怪。”
“将军,为今之计,您应用朝堂的影响力反对董卓,将这些目无法度之人绳之以法才是啊,还请您速速入宫面见太皇太后,陈明利弊,改变董太后对马越的看法吧……无论马越还是董卓,都留不得在洛阳啊。”
“非也,非也,还请本初与骠骑将军听我一言。”袁绍话音刚落,荀攸当即迈步向前说道:“为今之时,公路联结孙坚及各地太守刺史已起兵反对马越专擅朝政,公路做出如此牺牲,我等也应为天下尽一份力才是!当前马越在外,尽管他久经沙场吾人愚见他未必是孙坚的对手,一旦王师败绩,马越在天下声望必然受挫,到那时,便是咱们该为天下效力的时候了。”
“公达可有定计?”
“定计暂时未有,不过洛阳的这些人马,未必是尽数归心马越,对董卓就更没忠诚可言了,说到底,他们还是大汉的郎官,并非私人部曲……本初可以在这方面努力。”荀攸望向外面,皱着眉头说道:“这天下,哪儿有不透风的墙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