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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算算时间,来去也就是一个月的功夫,但贺文麒对家里头有些放不下,这些年来孤儿寡母的实在不容易,但好歹有自己这个男丁在,一般人也不敢欺上门来,等自己离开,谁知道会不会有人起歪主意。
幸好李氏可不是个好惹的,如今李家也在京城,虽然李宝成是个不成器的,但好歹李老爹靠得住,贺文麒往李家走了一趟,把自己要去府试的事情说了一回,李老爹果然也高兴的很,保证在他离开的时候,会看顾李氏一些,其实李老爹对于自己这个女儿,倒是比对李宝成更好一些。
看着贺文麒到处拜访邻居,只为了让他们多多看顾自己,李氏看着又是好笑又是窝心,自己这一辈子虽然前半段过得苦,但有了这么一个女儿,如今心里头都是甜的,只望着这孩子能求仁得仁。虽然李氏并不觉得自己需要照顾,但瞧着女儿贴心,自然也没有不高兴的,周围的邻居更是羡慕贺家小二的孝顺,贺文麒再一次成为了他们口中别人家的孩子,收获了周围一群孩子的羡慕嫉妒恨。
做完了这些,贺文麒倒是想到,自己要离开这么长的一段时间,或许应该早早的过去寒山寺一趟,留下个口信,否则白城恐怕会担心。
从那一年的约定开始,两人每年都会在寒山寺见面,若是有什么事情的话,就拜托方丈大师传口信。
一开始贺文麒以为,那位仙风道骨的方丈大师肯定不耐烦做这样的事情,谁知道几年过去,那位方丈大师倒是从无怨言,甚至有时候自己忙着读书忘记了书信,那位大师还会派一个小和尚给送过来,倒是让贺文麒有些受宠若惊了。
贺文麒可不知道方丈大师这般的行径是为了什么,只以为出家人热心肠罢了,而且白城跟他十分合拍,有些理念甚至连跟陆清辉都无法沟通,对着白城的时候倒是说的明白,难得两人一直在同一个频道上,这让贺文麒十分惊喜。
两人的联络其实并不多,一月一次已经难得,但贺文麒还是觉得自己长时间离开的话,应该跟他说一声。于是这一日就早早的去了寒山寺,爬上去之后才发现这日寒山寺庙门紧闭,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寒山寺是属于普通人的寺庙,一直以来都没有闭门谢客这一说,贺文麒一见如此,便有些担心是不是寺庙里头出了事情,叩门了好一会儿才有小和尚过来开门,看见是他倒是有些惊讶:“贺施主怎么今日过来了?”
贺文麒便说道:“因为有事要远行,所以来求见方丈大师,只是今日不巧,寒山寺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小和尚有些犹豫,看了他一眼说道:“施主请等一会儿,我去问问方丈大师见不见客。”
小和尚说完就关门跑了进去,贺文麒也没来得及阻止他,过了一会儿功夫,小和尚又屁颠屁颠的跑了回来,笑着说道:“方丈大师说巧了,白施主也在寺院里头呢,小施主既然要远行,倒是可以亲自跟他告别。”
贺文麒又是惊讶,自己来寒山寺的次数绝对远远高于白城,白城似乎出行并不太方便,一年之中难得能在这边见一次,平常来取信的,也都是白城身边的亲信罢了。如今又不是节日又不是重大日子,白城为什么会在寺院里头,而且还让方丈大师闭门谢客。
虽然小和尚没有说方丈大师闭门谢客的原因,但贺文麒还是觉得应该是因为白城。听了这话也不反对,跟着小和尚走进了内院,远远的却闻到一股浓郁的药味,不由皱紧了眉头,等走进房间,便看见白城脸色苍白的躺在床上,背靠着床头朝着自己微微散开笑容。
白城长相平凡,但一双眼睛微微笑着的时候,带着潋滟的波光,让人不由自主的沉浸其中,贺文麒微微一闪神才反应过来,暗骂一声妖孽,走过去没好气的说道:“你怎么了,一屋子的药味。”
见他虽然语气恶劣,但眼中是挡不住的担忧,白城又是微微一笑,淡淡说道:“无事,不过是不小心,受了点小伤罢了。”
贺文麒见他穿的整整齐齐的,也看不出来到底伤的重不重,但一想到方丈大师宁愿今日闭门谢客,就知道肯定没有他说得那么轻松。
只是贺文麒到底不能扒了他衣服看,便只是皱了眉头说道:“怎么这么不小心。”
白城眼中闪过一丝冷厉,见他眉头皱的死死的,却伸手揉了揉他的眉间,带着几分笑意说道:“放心吧,这是这次疏忽大意了。”
贺文麒也能猜到白城家中恐怕不安定,大户人家都是如此,孩子多了,因为家产总是不能和谐相处。这也只能怪那些男人管不住下半身。既然白城并不想要深谈这个,他也不再追问,只是说道:“那你可要好好休息,身体才是革命的本钱,要是身体不好,即使得到了再多的东西也是枉然,有钱没命花才是悲剧。”
白城见他说得认真,虽然话里头十分客气,但却真真切切为了自己着想,他身边的人,即使最亲近的几个,恐怕一出事第一个想到的也不会是他自己的安全。白城叹了口气,转而问道:“这时候你怎么来了?”
贺文麒这才想到自己的来意,便说道:“老师觉得我可以去参加府试试试看,早过几日便要同师兄们一起赶往青州,等到成绩出来了才会回来,恐怕至少也得一个月的时间不在京城。”
白城听见这话倒是有些失落,青州距离京城其实并不远,但以他的身份,是绝对不可能随随便便离开京城的。若不是如今身上有些职位,恐怕连寒山寺都轻易来不得。想到这次毫不留情的暗杀,白城眼神一冷,既然那些人不留余地,那也就怪不得他。只是文麒如今才十三岁,三年之后真的考中的话,或许会陷入进退两难的局面,白城忍不住有些担忧起来:“如今的局势,会不会?”
贺文麒倒是笑了,摇头说道:“我这么无权无势,连贺家都搭不上的学子,谁耐烦来拉拢。”
白城却不这么想,在他眼中,贺文麒比一般的学子可要聪明灵通许多,在大事上更加敏锐,若是知道他的好,那几人恐怕不会放过。
比起自己,贺文麒倒是更加担心眼前的人,一来如今证据混乱,要是白家官居高位,难免被牵涉其中,不说白城跟家中关系如何,如今牵连之罪血脉亲人却是摆脱不了的。二来就是,白城时不时的受伤,可见他在家中处境不妙,谁知道那些人会不会丧心病狂。
想到这里,贺文麒也忍不住开口劝道:“若是有办法,你也寻一个外职吧,远离京城一段时间,等一切风平浪静,再细细谋划也不迟。”
白城深深的看了他一眼,暗道这样的办法,若是一般的世家子弟倒是可以用的,偏偏自己身份特殊,恐怕他想要退,那些人也不会允许。
白城叹了口气,伸手摸了摸他的头发,平常贺文麒总觉得自己是大人,是不允许他做这样的行为,但这次看在他受伤的份上也就没有阻止。白城摸得痛快,半晌才说道:“我恐怕一时半会儿走不得。”
贺文麒没有追问原因,白城既然说走不得,而不是不想走,肯定有自己的原因,他想了想也不知道该劝解什么。
白城却不想一直瞒着他,旁敲侧击的问道:“文麒,你说我家老头年纪已经大了,前面几个哥哥出了意外,如今不成事,只剩下我们几个庶子,如今他看着倒像是要不偏不倚,到底是想要做什么?”
贺文麒眉头一挑,没想到他会直接问自己这样的问题,这些年来,两人虽然没少推心置腹,但白城却很少谈及家中事情。这会儿听了这话,贺文麒想想也知道几个庶出的孩子争夺的厉害,便说道:“若我是老爷子,只看谁更加孝顺,更加仁厚,毕竟都是自己的儿子,我不会希望任何一个不好,若是将来继承家业的人能够仁厚一些,其他几个兄弟也不至于受苦受累。”
白城静静的躺在床上,想着少年刚刚说过的话,忽然想到自己那些哥哥被斩杀的时候,父皇那种伤心欲绝的眼神,也许真的是这样,即使是皇帝也不是圣人,他的心中对自己仅剩下的几个儿子,确实还有几分慈父之心,白城一时之间想的远了,室内静了下来。
贺文麒见他沉思,便笑着说道:“我只是随口说说,当不得真。”
白城却笑着说道:“你说的很对,若是设身处地,我也宁愿继承人平庸一些,也不要他心狠手辣。”
贺文麒见他如此说,倒是笑着说道:“若是这个老爷子聪明,其实就该早早的让儿子们自创家业,各自看本事,男儿顶天立地,难道不靠祖辈的家业就活不下去了。”
白城却叹了口气,他何尝不是这般想,只是身为王子,退一步就是万丈深渊,不成功即成仁,他们从生下来的那一刻开始,就注定为了那个位置殊死搏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