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邢夫人走得很风光,走了个摇钱树她娘家人虽然觉得遗憾,考虑到面子实在太过得去,过去这几天,他们赚到了从未有过的体面风光。雅*文*言*情*首*发贾赦早半年就在京城打响了名声,只要同他扯得上关系,都受到了各种程度的关注,贾家两府、邢家都是如此。关注是有了,鲜少有人踏的门槛也被踩得溜滑,实际上,他们却没得到太多好处,也就是在出街或者妇人扎堆唠嗑的时候能显摆一番而已。除了邢夫人偷偷塞回来的票子,他们并没有得到什么庇护,这回看似是吃亏,实际却是有好处的,他们可算是得到贾赦正眼相待,这段经历足以麻痹许多不明真相的外围党。
还没到抬棺木下葬那天,外头就已经流言四起,邢家人被摆在很高的位置上。
三人成虎,以讹传讹。
他们说得还真像那么回事。
“说贾恩候不在乎他那婆娘是放屁,为填房做到这份上他也是京城里头一份了,这天儿能热死狗,竟然让棺木在府中停了七日,听说就像睡着了,压根看不出死人样,摆了那么久也没发臭,真是稀了奇。”
“那妇人自己也说过的,后院都是她管,贾恩候从来不插手,五月那场宫宴多大的阵势,听说三品以下的官连进宫的资格也没有,别看他袭了一等将军的爵位,没有官职,那算个屁。其他官员都是早朝的时候通知,将圣旨发到府上的,他是独一份。”
“……嗤,这些陈谷子烂芝麻的事有什么好说,我却知道一件你们听也没听过的事。”有个穿着诸色长衫的男子听了几句就忍不住插嘴,老百姓都一样,喜欢凑热闹,他们立刻就被吸引了注意,都转过头来看向插嘴的那人。
“别藏着掖着,快说。”
“天师府上还有什么我们不知道的?”
那人展开折扇,招了两下,说:“我有个表兄在大户人家做事,前阵子见面的时候,他说起一件事,好像是听主家提的,就是同五月那场宫宴相关。”他也真会博噱头,这么说,大家伙儿更是心痒痒,忙不停的催,感觉到自己说话的分量之后,那人才点点头,“不要急,端个茶来我润润嘴,这就说。”
要是平时,谁搭理他?想着有热闹凑,就有人提了个水壶过来,给他斟上。那人慢条斯理品了一口,这才说:“贾恩候去参加宫宴这个事满京城都知道的,你们却不知那日发生了什么事,他毕竟是高人,这种场合还是不放在眼里的,也就像平常这样进宫去了,他那婆娘邢氏那才是个人才。咱们平民老百姓规矩不多,穿戴也鲜少有限制,就算在头上插满绢花簪子也没人管理,至多就是丢人而已,进宫就不同了,贾恩候是万岁爷赐了封号的天师,身份超然,到底属于什么品级却没有定数,他是特别准许进宫的,爷们的服饰超出规格的可能性不大,妇人就不同了。邢氏既想让所有人知道自个儿是贾天师的正房夫人,又害怕坏规矩,她想了个很绝的招。”
这厮就像说书的一样,到关键处就停了,又端起茶碗喝一口,差点把围在旁边的老百姓急坏。
“是什么招?你倒是说啊。”
“急什么?今天铁定让你们听个完整的,不会有什么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晓。”
“那妇人害怕头上金簪的数量超过规格,又担心分量不够不足以凸显自己,就找师傅用金锭子打出几支别致的簪子来,她一支顶别人满头,那天日头颇好,她进宫的时候那叫一个金光闪闪,险些让一路的花眼。”
噗——
绝了,真是绝了,这还真像她能干出来的事。
“贾天师就任她胡闹,不管?”
“要是我婆娘这样,一二大耳刮子就过去了,把她扇回娘家。”
“周老三你就嘴硬吧,以为咱们不知道你在家里头给妇人提鞋?再说,就你这样能有进宫去丢丑的机会?别说英明睿智的万岁爷,官商之家也就是瞎了眼才会请你。”
……
眼看就要吵起来,有人站出来打圆场了,“要闹也等听完再说,然后呢?贾恩候没觉得丢脸让她滚回去?”话题引回来,那些人就不吵了,都回过头来继续听。那人倒是没再大喘气,直接说,“换了别人,带这么个蠢妇进宫去早就被嘲笑了,你们却想不到,那些官太太非但没轻视贾恩候,反而同情他,觉得这样优秀的人才配给那种乡野村妇简直是好锅配了烂盖。说到底,遭鄙夷的就只有邢氏而已,贾恩候压根没受影响。”
“就这样,说完了?”
“你别急啊,听着。宫宴也不是能白吃白喝的,那日受邀的大臣都要给万岁爷献礼,有钱人家送礼都是那些花样,不是字画、古董就是玉佛、玉观音……整个京城最有创意的就是九阿哥胤禟,他从来是按照亲疏远近,准备不同数额的金子,融成各种形状,寿桃或者金元宝都有可能。不过那是贾恩候出现之前的事。”
“先前大阿哥胤褆做生,请到他,两人实际没那么熟络,贾恩候就送了大礼,拿了把凶器用锦盒装着带过去,那是把青铜匕首,说是春秋战国时期的,的确是宝贝,用来装它的盒子就有点拿不出手,也不知是从哪里翻出来的。这个倒不重要,因为拿回送的礼太贵重,碾压了别的所有宾客,事情就传开了,他接到宫里来的圣旨以后,有许多人抱的是看热闹的想法,要是贾恩候找不出更体面的礼物,铁定是要遭诟病的。”
“虽然已经分了家,除了搬出宁荣街之外,他拿了自己该拿的东西,听说当时为了方便,分给他的古董并不多,很多都是折了现。退一万步说,贾家出了好几人国公老爷,的确是辉煌一时,如今却已经没那么体面风光了,能够媲美春秋战国时期锻造大师打的匕首,这种等级的宝贝他们也不是轻易能拿出,贾政两口子是什么德行?就算他们那儿有,能轻易贡献出来?以为妥妥的要被处置了,没想到他还翻了盘,据说是遣了两个人抬上去一口贴了封条的木箱子,箱子本身很不打眼,抬上去的时候还被嘲笑,打开之后才发现,里头装的是比春秋战国还久远,殷商的国宝,朝廷御制的,具体是啥我就不清楚了,当时可是风光,万岁爷高兴得很,还赐了吃食给他带回来,让家里人跟着沾光。”
……
虽然细节有些模糊,倒没什么大的出入,想来的确是有在大官府上做事的亲戚。官太太们在外头端庄稳重,实际背地里什么话都说得出,听到几句也不稀奇。
那些凑热闹的才是啧啧称奇,就问:“难道是贾家的收藏?”
这种说法被提出来立刻就遭到辩驳,有人嗤笑道:“若真是,早就被假正经拿来显摆了,能瞒到现在,就算是分家拿走的,天师这样轻易的将重宝送出去,眼也不眨,贾家人知道了也会去闹,在京城里混的还不知道他们的德行?”
“要是他们不知道呢?”
“工部员外郎虽然是从六品官,很不上台面,不过每天也是要出入工部的,贾恩候还在宫里解释了那玩意儿的出处,就算当天没扩散开,不出三日满朝文武都得知道,铁定会有人去贾政那儿问话,能不知道?”
这么说倒是有道理,众人点点头。
“贾天师对那丢脸的婆娘真的心无芥蒂?当时没法做那是顾着脸面,回来没扇她大耳刮子?”这种说法也不是无根无据,都是爷们,很了解遇到这种情况应该会有的心态,若是换了他们,忍不住当场发作的占一半,不说什么但是黑脸的又占不少分量,余下的就是笑眯眯看不出什么,心里恨得咬牙切齿,因为不想让外人看笑话准备回去再和蠢妇人算账的……这三种应该是男人会有的心态,他们理所应当的认为贾恩候是第三种,又有人提出质疑,“听说之后两天邢氏还和娘家人见了一面,贾恩候也出过门的,没看出有任何不对来。”
得有多好的忍性才能伪装到这地步?
“只要是男人,这种事能忍得住?我看他是在外头装得潇洒。”
“……又不是给人戴了绿帽子,有什么忍不住?”
“到贾天师这份上,还会在意这些俗事?”
发表意见的不少,说到点子上的却没有。
到后面,这些人基本就分为三派,一部分说贾恩候是装的,死要面子活受罪,关上门指不定怎么折腾他婆娘;有人说他是世外高人,不在乎这些;还有人从这起丧事得到启发,他们认为大老爷对填房太太邢氏是真爱,若非如此,他干嘛连夜请大夫?干嘛找那么多太医上门?干嘛在人死后停尸七日供人祭拜?排场也忒大。
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
老百姓的想法同贵人们相差很大,康熙觉得,贾赦是个很重规矩的人,对他夫人这么好最有可能就是走个程序,人都死了还计较什么?四爷和九爷同大老爷往来最密,他们是唯二摸到关键的,道家有很多因果缘法,在分家之后贾恩候还是对亲娘很好,就是这个道理,邢氏就算是填房,就算出身卑贱不上台面,那也是他的妻,这么做七成是在还债,做完之后你不欠我的,我也不欠你的,咱们桥归桥路归路,老实投胎去吧……
康熙和阿哥们的想法都还是比较靠谱的,官老爷以及他们的夫人才是真奇葩。
在他们看来,贾恩候为什么搞这么大阵仗?
首先是显得自己本事很大,能够在大热天停尸七日一点没有怪味,尸体看起来特别安详,就像是睡着了一样,这是变相给自己宣传,只要是上门看过邢氏最后一眼的,都会被这个稀奇事吸引,贾赦那么抠,报准是一石二鸟,将自己包装成好相公,同时让大家伙儿知道他还接丧葬相关的业务。
其次就是要将自己成为鳏夫的消息扩散出去,吸引各家寡妇上门,早点觅得第三春。
……
从这个行为的解毒就能看出,人和人的差别真是大得很。出身不同,所处的位置不同,代表的利益阶层不同,眼界就不同,看问题的方式简直南辕北辙。
京城里疯言疯语很多,大老爷不是会对这种事上心的,邢家倒是没那么淡定,在听说以后,他们就暗地里引导了舆论,暗示说贾赦对填房太太是真的好,举案齐眉就像是原配一样。这些事大老爷自然听说过,是从贾琏口中得知的,因为守孝的关系,儿子也不去君子别院了,停了手中的活计,整日待在府中。
填房太太也是正妻,她死了,贾琏和王熙凤是要守孝三年的。
说起孝期的规矩,最要紧的就是服饰、饮食以及行为方面。后者又包括两种,一是日常作风,不可以寻欢作乐,不可以搞什么聚会;二是不嫁娶,不行房事。按照朝廷的规矩,婆娘死了,大老爷也要哀思一年,之后才能再次续弦,他身上的限制要少很多,也不用穿孝服,作风正派穿着素净,别往家里抬人,别把府中女眷搞怀孕……基本就没事了。
至于贾琏、王熙凤之流,其实也没那么严重,最紧要的是七七四十九天热孝期,绝对不能有任何失格的地方,往后时间越长,基本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就算是在孝期让女人怀孕,官府那边是不告不理,退一步说,自首的话也能轻判。
别看是在孝期,他们也有获得情报的渠道,贾赦是真的在修身养性,看着倒霉婆娘入土,吃了散灵饭以后,他就整日在书房里耗着,专心读起古时候那些命理以及风水典籍来,每日看看星象,没想别的。贾琏虽然变了不少,如今也很沉得住气,他终究到不了亲爹那地步,守孝是真,同时他偷偷观察着京城局势,随时准备在幕后出手。那些言论传得沸沸扬扬的,贾琏不费劲就知道了,他虽然想不通父亲那么做的目的,也知道不是因为多看中填房太太。稍微有点脑子就能想到,以他的本事,若真的横了心,要就人命还不容易?
贾琏试探性的将这番话说给大老爷听,却没得到正面回答,只是说让他做好自己分内的事,别的多看,多听,多想,少插手……京城不是那么好混的地方,水浑着。
日子就这么过,邢夫人死了一个月之后,太子和四阿哥同时解除闭门思过的状态,回到朝堂上,他们做了深刻的检讨,康熙才大仁大义的原谅了两个儿子,做皇子的就算犯了错,轻点就抄律法,重点回去思过,再严重是禁足,事情闹得很大才会圈禁,只要不是谋反之类的罪名,要撸掉黄带子也不容易。胤礽和胤禛倒是没什么损失,可哭了赫舍里家,格尔分心里苦啊,别看京城百姓都认为他和卿婉是真爱,实际真不是那么回事。身为爷们,尊严是最重要的,因为他是索额图的长子,进百媚楼第一次就是卿婉招待的,身份摆在那里,就算是贞洁烈女到他跟前也会百炼钢成绕指柔,两人虽然没行鱼水之欢,每次见面重要畅谈人生,卿婉没说要赎身跟着他这样的话,格尔分觉得这女人不错,漂亮,有才情,能给他长脸面,还识趣得很。他自然就把卿婉划到自个儿的保护范围之内,暗地里帮她解决了很多麻烦,原主为什么会挨打,不是格尔分有多爱卿婉,而是为了护面子。
要是让别的爷们把他包的女人嫖了,以后还怎么在京城里混?
谁知道荣国府那个酒囊饭袋还有逆袭的一天,一年的时间不到,变得他爹娘都认不出。格尔分后悔过的,心惊胆颤了一段时间,贾赦没去找他麻烦,后来就不想这些了,该怎样还是怎样。谁知道事情还没完。
就算卿婉再漂亮,再懂情趣,再会伺候人,她就是个青楼女子。就算贞操尚在,就算走的是高雅的路子,那也不能改变这个事实。他自己的确不够出息,不过好歹也是索额图的长子,在相当程度上能代表赫舍里家的体面,让他娶个青楼女子做侧福晋,脸都打肿了。
男人都这样,喜欢在外面玩,喜欢漂亮女子,心里却划出了三六九等,将不同的人摆在不同的位置,鲜少有乱来的。
自己家就已经是悲剧,万岁爷还发了圣旨,要接孝懿皇后的亲妹妹进宫,为贵妃。自康熙原配死后,赫舍里家在宫里就没有人了,本来,都是后族,佟佳氏、钮枯禄氏同他们也差不多。康熙三任皇后,少年时是赫舍里氏,同她生了胤礽,她死后娶了钮枯禄氏,她死后,又搞出个温僖贵妃,都是一家子。同温僖贵妃同期的就是佟佳氏,这位死在二十八年,刚刚封后,没来得及凤袍加身就死了,之后五年,温僖也去了。
也就是说,曾经辉煌一时的三大家族,在宫里直接没了人。
保持这个平衡,大家都能接受,毕竟谁也不占便宜,尤其赫舍里家,他们还有太子胤礽可以支持,现在好了,小佟佳氏进宫,还是那么高的身份,直接就冠绝后宫,这是要重新洗牌的节奏。前朝和后宫是紧密相连分不开的,小佟佳氏一旦进攻,她娘家的气势就会上来,佟家风光了,也能给她做倚仗,这道封妃的圣旨让赫舍里家很不是滋味,唯一欣慰的就是她年纪轻进宫晚,贵妃的身份不能直接转化为在后宫之中的势力,再说,她生不出阿哥这话是贾恩候说的,绝对准,也就是得知此事以后,索额图心塞的程度才勉强缓和下来。
赫舍里家就低调起来,太子重建天光,他并没有立刻搞出大动作,而是去感谢了四阿哥胤禛,说什么虽然没能成功,甚至还牵连到自身,他的心意已经传达到了。
四爷其实根本不是为太子着想,他是按照康熙的吩咐,给自己找了个被处置的理由,要想救额娘,他被迫要虚弱一段时间,不便在人前现身。虽然并没有救太子的心,听到这番话,他也没觉得惭愧,揭自己老底。胤禛就说:“二哥是太子,是储君。”没有后话,却让胤礽深深感动,这年头,完全不肖想皇位,能够巴心巴肺对他的真是太少了,四弟大善。
他们聊了一会儿,就各自回府,四爷回去之后就斟酌着写了一封信给贾赦,就乌雅氏,问了他几句,虽然邪术已经除去,皇阿玛并没有放她出来,还是在禁足,对生母,胤禛的感情已经越发淡薄,他想知道的不是亲娘能不能恢复容貌并且长命百岁,而是想要得到一个准信,那日的法事做得很成功,他已经还了亲娘一条命。
德嫔生他,却没有用心教养过。
养母佟佳氏死后,他活得心酸,即便如此也不能抹杀生恩的存在,说得简单点,没有乌雅氏就不会有他这个人。胤禛觉得就要这么耗一辈子,没想到竟然有偿还恩情的机会,德嫔被邪道士诱导,玩坏了自个儿,她在快速的折损阳寿,在床上躺一个月能让她活蹦乱跳回来,也算是值了,至少以后在应对亲娘亲弟弟的问题,他能狠心一点。
别看胤禛总是冷着脸,对亲近的人他的心很软的。
接到四爷的手信,贾赦并不觉得意外,他肯定的回答了胤禛提出的问题,同时隐晦的点出,四爷与德嫔娘娘的母子情义不会撑到最后,短时间内应该还会出现变故。胤禛多聪明的人,将这阵子发生的所有事连起来一想,心里就有数了。
若是从前的状态,脱离亲娘德嫔他多少会过不去,如今就不会了。
往后只等了一个多月,就到了钦天监选的吉日,小佟佳氏被风光的抬进宫中。康熙一直觉得,不到双十年华的妻妹应该会像孝懿皇后初初进宫的模样,她们脸有五分像,气质却不同。已经死了的那位是芊芊弱质,虽然是满人,身上却带了许多汉女的气息,她当初对爱情抱着幻想,希望能同表哥长长久久的作伴,能给他生儿育女,成为全天下最尊贵的女人。最后这点她到是做到了,膝下却只有个早夭的女儿以及从乌雅氏那里抱来的儿子,她想着再等等,老天爷不会太残酷,总能生出一个来,却终究没有那样的命。
孝懿皇后虽然背地里动了不少手脚,在康熙跟前还是柔弱可人的,这回进宫的小佟佳氏却很不同,她已经褪去天真幼稚,气质柔和,眼神坚定,她不幻想太多,这三个月时间,从梦碎到重新抓住生存的信念,她已经养出了后宫妃嫔应有的心态。因为知道自己生不出儿女,就不会去嫉妒,因为知道会半路接手别人的,那也是她重要的机缘,小佟佳氏已经做好准备,无论表哥将谁记到她名下,无论对方出身寒微与否,都不计成本的对他好。
人要活得好,最重要的不是出身高贵与否,而是拎得清。本来,德妃应该有相当辉煌的人生,她却被皮相所迷惑,走上错路,对亲儿子还摆出那样的态度。是她不要,再三推拒,康熙看到老四的辛苦,不忍他付出没有回报,这才想出这样的法子。
胤禛很好,她不要,有的是人想接手。
对小表妹,康熙还是很满意的,她在床上很配合,心性也好。他让暗卫观察了一段时间,反馈回来的消息都是那样,每日到慈安宫去看太后,陪她聊天。年纪虽然不大,在妃嫔们跟前很端得起贵妃的架子,赏罚分明,规矩立得不错。太后以及康熙都没开口,他们还在观察阶段,小佟佳氏也稳得住,并没有去抓权势,只将自个儿分内的事做好,管理后宫的事大多还是三妃在做,她没有不满……
她看得清自己的身份,知道应该做什么样的事来匹配,心里头门清。
对小佟佳氏,孝惠太后赞赏有加,康熙也很满意。她进宫一个月之后,某个侍寝的夜里,两人翻滚完之后,康熙就说起胤禛的事。小佟佳氏是孝懿皇后的亲妹妹,是康熙的妻妹兼表妹,有这层关系在,她同后宫其他女人自然是不同的,在她跟前,康熙尤其放松,能说一些实在话,德嫔乌雅氏和胤禛之间的纠葛只要是明眼人,都看得清楚,没什么好隐瞒的,康熙大致提了几句,就直接问她,可愿意接手老四。
根本不用问,整个佟家都在等这一刻。
他们就想看看到底哪位阿哥能有贾恩候说的那种大作为,没想到竟是胤禛。佟佳氏是千万个愿意,不过姿态还是要摆的,她眉眼低垂,像是在考虑。康熙心里其实已经有了决定,是不容质疑和更改的,会开口问她只是希望表妹能对胤禛好,不要成为第二个德嫔,他喝着茶等,也没过多久,小佟佳氏就抬起头来,“四阿哥是姐姐从很小一点养大的,没能看着他娶福晋,生儿子,姐姐心里肯定是惦念的,我很愿意做胤禛的额娘。”
她没说自己为什么犹豫,康熙也能猜到,他伸手将小表妹揽入怀中,道:“你不要想太多,以后还会有阿哥的,老四那边多担待。”这摆明是睁眼说瞎话,他比谁都清楚,小佟佳氏是不能生的,他和太后都不愿意。趴在他怀里的女人也勾了勾嘴角,额娘说的真是对极了,若不是提前知道自己的命格,这回她保准已经脑子不清楚,男人在床上说的话听听就行了,不要当真。他能对你说甜言蜜语,对其他女人也是得心应手的。
第二天,康熙再次去慈安宫同太后商量,得到肯定回答之后,他颁下圣旨,再次扯出德嫔跟前的太监行刺那事,又说德嫔对禁足不满,在殿内砸东西发泄,废话一大堆之后,终于扯到了重点上。就是说他质疑乌雅氏的品性,又感念孝懿皇后,当初是怎样对胤禛好,决定改老四的玉牒,将他记在佟佳贵妃名下……
那道圣旨写得洋洋洒洒,赞颂孝懿皇后,训斥德妃,又说小佟佳氏德行好,受太后娘娘肯定的。老十四在禁足,他不知道这事,圣旨只发到永和宫、佟佳贵妃以及四爷跟前而已。德嫔乌雅氏虽然不待见长子,也没想过要把他推给别人,在宫里混就是这样,自己多个儿子就能多条路,让别人多个儿子那就是多一道催命符,老四本就是个没良心的,对她这个生母和十四这个亲弟弟一点也不好,他们出事之后没见他想法子解救,反而上赶着去拍太子的马屁,还拍到了马腿上,牵连自身。
这种儿子,放在自个儿跟前的确闹心,成了别人家的,她更是寝食难安。玉牒改了的话,她就永远别想把人要回来,就算是生母,也就是陌生人一样的存在,以后要是和老十四对上,指不定会下怎样的死手。
“不!我没有谋反,我是被陷害的,我要见万岁爷!”
“你们不能夺走我的儿子,不能!!!”
……
她就是嚎两声,心里是恨极了,也知道儿子要不回来,面子还是要顾的,不哭几声显得她多不待见长子一样。德嫔虽然努力在保养自个儿,效果并不好,让她以这样的姿态去见康熙简直是自绝前路,就这么两声,传旨的太监就开口了:“万岁爷想到娘娘会这样,特地吩咐奴才,若您求见的话,不用阻拦,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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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不要这样?
被禁足过的那么多,哭过吼过的也不少,每次都被驳回,让她们继续闭门思过,怎么到她这儿就不灵了?乌雅氏干笑两声,道:“万岁爷日理万机,这等小事也不用麻烦……”
要是从前位列四妃的时候,谁敢给她脸色看,如今世道变了,在康熙跟前伺候的都知道,乌雅氏就算有谋略有野心能忍,他也很难翻身,改玉牒让四阿哥跟着佟家贵妃就是个信号,到这份上他们就摆出公事公办的态度,没等乌雅氏说完,就打断了她的话:“娘娘莫让奴才为难,万岁爷说了,好些时日不见,他多少也有挂念,请吧。”
出来接旨的时候,德妃是蒙着脸的,压根没让传旨太监看见,要去见康熙就不同了,她还敢遮?乌雅氏本人心里清楚得很,以这样的陋颜站在康熙跟前会有这样的下场,即便那太监再怎么坚持,她也没敢松口,又说:“本宫身体抱恙,恐怕过病气出去,又担心污了万岁爷的眼,麻烦公公回去说一说。”
虽然她失势了,有钱能使鬼推磨,德嫔递出一个锦囊,那太监掂了掂,可算是松了口,“既然如此,也没有办法,娘娘进去歇着吧,杂家回了。”
回去之后,那太监果然将德妃这番话老实传给李德全,作为康熙跟前的第一红人,也是宫里头的太监总管,对于各宫的事,李德全都了解得很,再说,贾天师做的那两场法事以及四爷的情况,他最清楚不过,为的不就是德嫔娘娘,按照贾天师说的,命是保住了,脸也毁了。李德全没细问,就接受了这个说法,摆手让他退下,自个儿进内殿将情况禀告万岁爷。
听李德全说了乌雅氏的反应,康熙皱了皱眉,半晌才说:“老四那边是什么反应?”
阿哥和妃嫔孰轻孰重李德全还是分得请的,尤其,经历了那两场法事之后,万岁爷对四阿哥胤禛的印象颇有改观,直接将他列入大孝子名单,报告同四爷相关的事,李德全就慎重多了,他说:“四爷并没有过激的反应,很平静的接了圣旨,去永和宫磕头了。”
这的确是胤禛会做的事,德嫔做得那样过分,母子之间的感情不知道多寡淡,老四豁出去连自己的身体也不顾想要救她,换来的只是各种难听的话,老四在府中修养,不知道,永和宫那些腌臜事他却一清二楚。生恩已经换上了,这种额娘不要也罢,小表妹虽然年纪比老四还轻,她是孝懿皇后的亲妹妹,出身高贵,有分寸,担得起自己的信任。
胤禛就想起两个月前,贾赦写的那封信,的确是成真了。他同生母德嫔的情分已尽,注定会有新的机缘,做佟佳贵妃的儿子同德嫔的儿子相比,高下立见。胤禛心里颇有解脱的意味,想着去磕个头,了却此事,他到德嫔宫殿的屋檐下跪着磕头,说了几句感谢的话,不顾里头的冷哼之声,转身就离开了永和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