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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贰拾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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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随意听她这样说,却突然端正了颜色。

    “师兄,在我心里绝不能有“撤”的想法,白花馆一门英烈在天上看着我呢。”她坐起身子,一板一眼地道:“你知道整个白花馆在前次国难中只剩得我一个,包括此生教导我最多的纳兰馆主也去了。死者不拘,生者却不可不恋,白花馆不是不能败,却无论如何也不能衰败,即便是败也要败得轰轰烈烈的。”

    萧宠看了林白起一眼,低声道:“若是挣不到呢?太后若有意给白花馆抹黑,你竟不给自己留一条后路?”

    “人在高位,最不能给自己留后路,留下后路便不会全力去争取了。”林白起抚了抚自己的指甲盖,慢慢斟了杯酒却只是放在矮桌上,半晌才道:“白花馆若在,我才在;我若不在了,白花馆也要交到妥帖的人手里。白花馆有训:馆中弟子,宁折勿弯。”

    萧宠看着她,突然笑了,林白起似乎从未看过他这般冷冰冰的笑容。从前顺风顺水的时候,她什么都依着师兄,反过来师兄也什么都依着她,两人从未有过意见相左的时候。可总不会顺风顺水一辈子,如今祸到临头……

    “白花馆是你的事情。别的我可管不了,我只管你能好好的。”

    “师兄!”林白起握着萧宠的腕子,有些着急,“如今怎么连你也不能懂我?白花馆于我来说就如性命一般,若是白花馆不好了,我如何能好好的?”

    萧宠怔怔地望了她片刻,墨黑的瞳孔中似乎什么情绪都没有,又似乎什么都被表现出来了。他就那么看了林白起半晌,才道:“随你怎么想罢。”

    说罢,便翻了个身,自顾自地在榻上睡了过去。

    林白起的心里有些堵得慌,记忆里她与师兄从来没有这样,同塌而眠,却似乎隔着遥远的距离。她第一次觉得师兄不了解她,师兄想的和她想的,似乎并不是同一回事。

    这样想着心情便益发地沉重,可是看到身旁沉沉睡着的人,便想起以往那宁静又温柔的日子。

    那日子真是美好啊!只怕是过不了多久了,这么想着,她便也心事重重地睡了过去。

    ***

    第二日一早,林白起伸手一捞发觉身边是空的,方起床的一点朦胧便一下子淡了。

    这时候门外传来些响动,精致的木门咯吱一声开了,进来的居然是石榴,唬得她赶忙将一串床头挂着的细珠链子扔到石榴头上。石榴嗷的一声,捂着脑袋低下头去。

    她揉了揉鼻子,这才想起自己在东岫庭,石榴是萧宠的小厮,却不知晓她在萧宠房里,过来伺候萧宠起居乃是他分内的事情。

    石榴被打得委屈,抬头却看到从床上坐起来的是林白起,一下子也傻了眼,需知这样披头散发的白王还真是不多见,他就这么红着脸惊呆了。

    林白起低头看了看自己颇有些凌乱的衣衫,头痛地赶紧挥手让石榴赶紧出去,石榴的脸红成一个番茄,提着衣摆立刻遁了。一会之后,进来的便是小段,右手正摸着左手的拳头,料想是方才将石榴揍了一顿。

    她进来伺候林白起穿戴完成,才对她道:“主上,帝座派了人过来,请您申时去他那儿一趟。”

    “说了是什么事儿么?”林白起与她一同往外走,一面又问道:“师兄什么时候走的?”

    “七爷天刚亮便走了,帝座的话,说是昨晚三公主那边,诈尸了……”

    林白起本是大步朝前走着,听了小段的话猛地顿住了脚步,转身朝她问道:“你……说什么?三公主诈尸了?”

    小段点了点头,“主子别慌,奴婢想着许不是诈尸,八成是人根本就没死。当时帝座就在旁边,三公主一下子就坐起来了,帝座倒是没吓着,只是把旁边两个灵丘殿的老医官吓昏了过去。”

    “我可还有什么好慌的?这些天甚么离奇的事情没见过?便是我自己突然变成个男人,怕是也没有甚么好奇怪的了。”

    这……严小段咽了口口水,心想主子还是不要瞎说为妙,需知天下事一贯如此,好的不灵坏的灵。

    “主子,眼下还有些时间,您去帝座那之前,便先去上琴那里一趟,她如今脱不开身,却派人递了信过来,说有事要告诉你。”

    “她那里的事情,现在件件都是大事了。”林白起郑重其事地点了点头,原本准备坐下用早膳的,这下便只灌了一大口豆汁儿,拿了两个包子便往东岫庭门口走去。

    ***

    刑部还是一如既往地阴郁着,小段是最怕来这里的,她小时候甚至以为,所有的刑官应皆是板着一张棺材脸,没有人是会笑的。

    这想法虽是有些夸张,但不中,亦不远矣。

    林白起来到刑部大门口,正好碰上方才进来的额刑部首臣司空敛月。司空只略微给她做了个揖,便昂着脖子进去了。

    司空这个人是极其高傲的,与白花馆的关系也一贯不怎么好,只是这个人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伏在研究刑具上头,刑讯逼供简直是一绝。但他除此之外也再没其他特长了,故而也没有人对他特别上心。

    林白起往刑部大牢里找到了锦上琴,还未开口便被她拉到一边,道:“秦尧招了,是相爷指使他行刺三公主的。”

    她顿了一下,又道:“太后让我教他这么招的。”

    林白起点了点头,“你的本事,自然是想让人招什么,便能让人招什么。即便是个疯子,又有什么好例外的?”

    锦上琴一笑,也不否认,只道:“连咬舌自尽也是不能够的,死人嘴里都能撬出东西,从秦尧那怂蛋儿身上,想要什么话撬不出来?”

    林白起也摇头道:“这可真是狗咬狗一嘴毛,秦家倒了,太后的权势便更盛了。我竟不知道太后究竟想做什么了,只手遮天的女皇帝么?”

    锦上琴一惊,连忙捂住她的嘴道:“主上,这话可不能随便乱讲,小心隔墙有耳。”

    她这话说得也不虚,这些年刑部在司空敛月手上确实行得很正,但就好比是再干净的帕子上也能找到污点,谁又知道太后的手伸得有多长呢。

    锦上琴四下看了看,递给林白起一个小瓶子,嘱咐她道:“我在这里不能呆久了,这瓶子里装的是秦尧毒杀三公主时用的毒,主上可以查一查来历。我审秦尧的时候留了个心眼,先让他说的实话,才给他套的假供。秦尧根本没疯,他起先一口咬定自己根本不知道什么毒,那天迷迷糊糊就一刀朝三公主刺了过去,我竟怀疑是被迷药迷了心智。”

    “太后做的罢,原本也只有她能有这个本事,说来三公主也不是她的生生女儿,便是死了于她也不是什么大事。”林白起摇了摇头,“这等的薄情寡义,真叫人心寒。”

    锦上琴沉吟片刻,才道:“主上也需认真核查,切勿过早下了定论,上琴倒是觉得这件事疑点颇多,秦尧的这件案子,不似太后一贯的风格。”

    林白起听闻,不觉笑了出来:“太后竟已有自己的‘风格’,可见已是惯犯了。”

    又道:“我还要赶到帝座那里去,这边有什么消息,还是劳烦你与本王知会一声。”

    林白起方要走,便被锦上琴一把抓住了手。白王回过头,看她似有话要说,于是好整以暇地等着。良久,锦上琴方道:“主上……我只能尽自己的能力帮你,不管情势如何,主上是不用疑我的,上琴这条命原本便是主上的。”

    林白起略笑了笑,拍拍她的肩膀道:“我原本就没有疑过你。”

    说着,她便出了刑部,往宫里去了。

    ***

    帝座约见林白起的地方,居然是三公主的寝殿。

    因为三公主尚未出阁,便一直住在宫中,帝座坐在三公主君莫离的身边,十分怜惜地抚摸着她苍白的脸。

    三公主是帝座唯一同父同母的姐姐,在这皇宫之中,竟是比太后还要让他亲近的人。如今中毒了,原以为是死了,却又没死过去,君天战的心里既安慰又歉疚。

    “睡过去了?”林白起问。

    “睡了,与朕到外面去说罢。”说着他掖了掖君莫离的被角,与林白起极轻地走出卧房。

    君天战坐在椅子上,林白起立在他身边。他也不叫林白起坐下,只自己倒了杯茶,饮了一口才道:“今日叫你过来,是要交代你去办一件事。”

    “帝座请讲。”林白起垂着头。

    “灵丘殿主试了皇姐的毒,说是能够解的,却缺了一味药引。”

    林白起在心里叹了口气,心想为这样的事情找上她,那这药引便是十足十的难取了。只是再难,帝座发话了又如何能不取?这赶鸭子上架的法子皖帝却也不是第一次用了,于是她问道:“这味药引叫什么?”

    “是苍山断崖上的冰莲魄。”

    “……”林白起看着君天战,直到将他盯得发毛。

    “做什么这样盯着朕?”皖帝一脸尴尬,又有些不敢直视白王。

    林白起冷然一笑,“帝座是想要微臣死,还是想要微臣的师兄死,只消给个痛快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