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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牵着沈芋进入灵堂,众人一脸讳莫如深,唯恐避之不及,他们左右分开为两人让出道路。
短短几步路,沈芋不知遭受了多少指指点点,当然其中有一部分针对的是身旁那人。
男人眼下微青,眼内布满红血丝,明显佯装镇定。他的下巴冒出青渣,颓废之色尽现,但他握住沈芋的手却无比温暖、坚定。
他领着沈芋来到遗照前鞠躬、上香。
“你放心,我会照顾好小言。”他低声发誓,牵着沈芋的手不禁紧了几分。
一头大波浪的女子冲出来拦住了他们的去路,她的双眼似要喷出怒火将男人烧成齑粉。“你有什么资格来?这里不欢迎你,请你离开。”
沈芋见那女子脸无血色,嘴唇苍白,心头微有触动。她面容姣好,一头波浪卷发又长又柔顺,可见她平时相当注意形象,而这样的她却不顾外形当众指责一个男人,她和逝者的关系一定很好。
“我马上就走。还有,小言我带走了。”面对指责男人唯有默默承受,他拉着沈芋往外走。
刚才鄙夷注视沈芋的胖女士不肯罢休,不依不饶地追着男人骂:“这小杂种早该你带走了。我们凭什么帮你养儿子?”
他们走出灵堂,男人依旧没有松开手,他深呼一口气蹲下,脸上微微浮现笑意,看着沈芋的眼睛说:“我们回家一起生活吧。”
回应他的是轰隆的雷声,雷鸣刚落,大雨已迫不及待地侵袭地面,压缩着稀薄的空气。
“下雨了。”
沈芋答非所问,然而在男人看来,这是答应了。没有拒绝,反而担心下雨,这不是答应一起生活还能是什么?
男人打了个电话,就见黑乎乎的身影从远处跑来。来人四十上下,发际线后移严重,已有秃顶的预兆,他撑着黑色长柄伞,手中拿有同样的伞,身影逐渐清晰。
“先生,伞。”
男人将伞撑开,单手抱住沈芋,朝雨中走去。
车内,或是因为过于汽车过于高档,听不见丝毫引擎的运作声,沉默的空气仿佛在两人间形成了绝对的结界。
男人迟疑着开口:“小言你马上就有一个哥哥了。他叫祁梧,大你五岁,已经上初中了。你就叫他小名团团,以后兄弟俩可要好好相处。”
沈芋简直怀疑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她甚至认为自己不小心淋了雨才产生了幻觉。
那可是祁梧!影帝啊!阴差阳错之下她成了祁梧同父异母的“弟弟”?
沈芋仔细回想了一番,确定在汤雅乐以往的科普中并未提到祁梧有个弟弟,这又是怎么回事?
他既然是祁梧的父亲,也就是凌风经纪公司的老板。天哪,堂堂凌风的老板祁承宗竟有私生子!沈芋觉得自己无意之间窥探了豪门秘辛,她现在看男人的眼神都不对了。
“至于祁梧的妈妈,她以后也是你的妈妈了。”
沈芋暗道:那可不一定,我之前的猜测可能没错,原配肯定不待见私生子。现在看来豪门阔太太只会更加不待见了,说不定还会故意使绊子。
她开始心疼在她的选择下,小男孩要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地生活下去了。
“先生到了。”
祁承宗解开安全带下车,它绕到沈芋那侧打开车门为她解开安全带,抱着她回去了。
凌风的经济实力不容小觑,祁承宗他们住的是独栋别墅,从大门到正门还有好长一段距离要走,活脱脱是电视剧里的豪宅。平时去徐嘉莱的联排别墅已经够沈芋感叹的了,今天的她更是觉得被贫穷限制了想象力。
远远就看到一大一小两个身影站在门前,沈芋握紧拳头,一场硬仗要来了。
那道窈窕的身影不用想,定是祁承宗的老婆,沈芋收刮头脑里仅有的一点娱乐信息拼凑出了女人的身份。
女人名叫姚悦桃,凌风初期的创始人之一,她以犀利的眼光,强劲的手腕捧红了众多艺人,堪称一手搅动了整个娱乐圈,被称为“魔鬼经纪人”。她与祁承宗一个管艺人,另一个管理公司,夫妻琴瑟和鸣,被传为一段佳话。
面对铁青着脸的姚悦桃,沈芋难免萌生怯意,姚悦桃那双堪比x光的视线几乎要将她里里外外看个透。与灵堂那些鄙夷的目光不同,姚悦桃眼中只有轻视,她根本没将九岁的孩子放在眼里,那目光还不及看院子里养的牧羊犬热切。
“你就是万叶言吧?我是你哥哥祁梧。”
少年影帝未开口时沈芋就注意到他了,他穿着私立中学的西式制服,身姿挺拔,点点阳光为他唇角的微笑镀上一层金辉,少年影帝就这样向他伸出了手。
沈芋愣住了,她委实没想过他们口中的“小言”会是自己认识的人。
回想两人以往的对话,万叶言的确依稀透露过他和母亲一同生活,谁知会有这样的隐情呢?
沈芋脸上状似惊恐的表情引起了三人的注意,姚悦桃不满地皱起了眉,她未留片语,转身回到了屋内。祁承宗、祁梧两父子则关切地问:“小言你哪里不舒服吗?”
“没有……我只是有点惊讶……”沈芋隐去惊讶的原因,他们也不再追问。
两人松了口气,恢复微笑:“那我们的回家吧。”
“好。”
***
徐嘉莱站在高楼之下,朝楼顶望去。
着急出门的他忘记带伞,只得淋雨,泼天的大雨模糊了他的眼,他避也不避依旧仰头望向楼顶。
连片的乌云不知何时成了漩涡黑洞,吞噬了屋顶,不断向下压来。徐嘉莱已看不到屋顶了,他有点分不清究竟是天高还是屋顶高了。
豆大的雨水砸在眼皮上,混着眼泪一同流下。徐嘉莱后退一步,噗通跪在地上,他现在知道错了。
“小陈,我们先,我们先冷静……”一把伞遮住了曝露在雨下的徐嘉莱,狭小的无雨空间中更能真切地看到徐嘉莱的眼泪。
说话的人抖着手将自己的伞放在地上,为红衣女子留下最后意思体面。
警察很快抵达现场,他们熟练地疏散围观人群,拉起警戒线,秩序井然。他们将徐嘉莱和他的邻居请到一旁避雨,随即转去调查。
徐嘉莱拥着厚实的毛巾,目光呆滞,他感觉大脑就像卡碟了一般,无法思考。
“小陈,你姐姐的事……”邻居孙叔斟酌着用词,不知该如何开口,只得重重地叹气。
怎么会发生这种事情?今早姐弟俩还先后脚出门跟他打招呼,怎么才过了一个中午一切都变了呢?
进行笔录的警察见徐嘉莱完全不在状态,决定先询问孙叔。“大叔,麻烦您跟我去做一下笔录。”
“诶,好。”孙叔收起毛巾折好,不大放心地对徐嘉莱说:“小陈,我先跟这位警官去做笔录,你先在这里坐一下,别乱跑啊。”得不到回应的他跟着警察离开时,频频回头确认徐嘉莱的情况。
“为什么会这样?”徐嘉莱拢了拢身上的毛巾,陷入了沉思。
徐嘉莱几次呼唤同伴的名字都没有回答,最终他不得不承认这里只剩他一个人了。他猛然睁眼,决定自己出发去寻找他们,作为最了解大富翁的人,这次就靠他来寻找大家。
这是他第一次见到十二面骰子,徐嘉莱并没有多想,骰子就是用来掷的,面数多少不重要,点数大小才是关键。
徐嘉莱朝骰子轻呵了一口气,再凌空抛起骰子,“6”。他向前走了六步,被投影吓了一跳的他读出了上面的问题。
“父母离异,是否跟母亲一同生活?提示:姐姐跟母亲。”
家庭美满的徐嘉莱从未思考过这样的问题,而且他也没有姐姐,这不是他的人生。他想了想估计是系统出现bug了,在游戏公司耳濡目染的徐嘉莱自然知道在玩家流行的一种玩法——卡bug,他以游戏的态度选择了“是”,美滋滋地等待bug。
很快他便发现自己置身于陌生的环境之间,长期被人间烟火熏烤的泛黄墙壁,墙上褪色的福字,福字下的全家福,这是谁家?
屋内的物件几乎都被打包处理了不说,自己现在还没有沙发高,徐嘉莱莫名一阵心慌,他正当准备夺门而出时,门从外面打开了。穿着校服的女生惊讶地看着徐嘉莱,随手将提了一路的塑料袋递给徐嘉莱。
“是不是猜到姐姐买了好东西才来门口接我的?”
“姐姐?这位妹妹,我怎么变矮了?”
女孩微张秀口,接着发出一连串笑声。“哈哈哈哈……”她板着脸,故意严厉呵斥道:“喂,陈辰你在装什么傻?”
“什么?我是陈辰?”徐嘉莱眼珠都要掉出来了,开始怀疑有人故意捉弄他。
“我真的变成陈辰了。”徐嘉莱跑进卧室,对着嵌进衣柜的镜子照了良久后颓然说道。不管他怎么拉拽脸皮,只能一次次证明这张脸确实是他的。
“是啊,你就是陈辰。我是你姐姐陈夕,不会连姐姐也不认识了吧?完了完了,这孩子傻了!”陈夕扶额道出夸张的话语,眼里却藏着一丝狡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