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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府堂厅外,两道身影倚在门前,偷偷打量着堂厅内。
“黎王殿下不是才刚来,先生这会怎就要出去了?那姑娘可是黎王殿下带来的?”院前伺候着的小婢低声询问着身旁的小奴。
小奴摇了摇头,道:“黎王殿下来的时候,是一个人来的,连随从都未曾带,先生同晋王殿下出来的时候,她便一直跟着,遮遮掩掩的,看着也不像是咱们府里的人。”
“那她是从哪冒出来的?”
“不知……”
“我知道呀。”
二人交头接耳间,背后忽然冒出一声低语,将二人吓得一个激灵,急急回过身去,见是府上小奴,忙吁了口气,小婢嗔道:“你怎来的无声无息的,青天白日的,都要叫你吓出冷汗来了。”
“是你们神思过集,哪能怪我。”后来的小奴努了努嘴,说着瞥了眼堂厅,道:“她是晋王府的人,从后院高墙边的树上爬过来的,吃了先生好些柿子呢。”
“晋王府?你不会弄错了吧?”
“不会,先生已经让古管家准备好了拜帖了……”
……
“唉……”荆玉低低叹了口气,低着头站在顾老身后,突然有些懊恼自个的听力实在太好,此刻更是无地自容,她双手掩着面颊,指缝间露出滴溜溜的眼珠左顾右盼,却忽然瞥见一旁的祁珣,此刻嘴角擒着笑意,眼波深沉无底,总有种要将她看穿看透的感觉。
荆玉当下心头猛地一跳,忙别开视线,浑然不祁珣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看她的,又看了她多久?神思流转间,一老者便已进了堂厅,躬身作揖道:“先生,马车已经备好了,可以启程了。”顾老捋了捋胡须,微点头,看向祁珣二人便道:“黎王殿下,玉姑娘,请吧。”
明明只有一墙之隔,为何还要坐车马,荆玉再转首,却见祁珣的视线仍在她的身上,嘴角抽了抽,心道这人到底怎么回事,顷刻,祁珣嘴角弧度更甚,悠悠而道:“玉姑娘,请吧。”
晋王府青阁内,弄雨满面焦急地在院中来回踱步,一旁的妙竹咬着唇,终是忍不住拦住她,不耐道:“你便不要在走了,看的我头都晕了。”
“我这不是担心吗。”
妙竹撇了撇嘴道:“有何好担心的,不过就是从树上掉了下去,又不是死了伤……”话至半边,忽然反应过来影卫长听风如今也在,忙瞥了眼他,见他神色无常,方才放下心来,却是不敢再乱言了。
弄雨拧了拧眉心,看向听风又是一番确认:“玉姑娘摔下去的时候,可有摔着碰着?”听风唇角微动,话未出口,便见着外出回府方踏进青阁的祁玥,忙迎了上去,呼了声:“殿下。”
祁玥眉眼微抬,目光流转三人,顿足问道:“出了何事?”
“是玉姑娘,影卫来报,玉姑娘今日不知为何去了雅苑后方的荒林,爬上了后院高墙,偷吃了些柿子,被顾老当场发现,仓皇间失足落到了顾府宅院,”听风抬首见祁玥面色微恙,又道:“在场的还有黎王殿下,顾而影卫不好出手。”
话音刚落,弄雨便急急说道:“殿下,怎么办?玉姑娘会不会被当成小贼送官啊?”
“你有见过这么蠢的贼吗?”祁玥抿唇成一线,沉声道:“妙竹,通知刘伯备好马车,本王要去趟顾府。”
闻得话音,妙竹怔楞了会,唇瓣动了动,待回过神来,却见祁玥早已行至青阁外的海棠小道,赶忙一步就两步跟了上去,不情不愿的着手去办了。
晋王府同顾府虽只有一墙之隔,但两座府邸的大门却是对着不同的街道,顾府大门靠近闹市,晋王府宅大门却是在较为僻静的街道,若非另辟蹊径,实则需车马代步。
顾府车马中,荆玉聋拉着脑袋看着车帘外的闹市,哀声叹气,这是她来大魏之后,第一次出来看这花花世界,可这感觉实在不美好。
“唉……”
荆玉复又叹了口气,闭目养神的祁珣终是忍不住轻笑出声,荆玉循声看去,撇着嘴道:“你笑什么?”
祁珣笑得和煦,只缓缓倚靠车壁,方道:“玉姑娘这一路下来坐立不安的,若说是害怕回去受了责罚,方才这般倒也说得过去,可玉姑娘的心思似乎尽在这车马之外,看来是不怎么想回晋王府。”
被道破了心思的荆玉神色一怔,瞥了眼身旁的顾老,颇不自在的狡辩道:“你想太多了。”
“哦,是吗?”祁珣反问了声,笑意不减,又道:“那便权当本王想多了吧。”
话落,车马之内复又恢复沉寂,顾老看了看荆玉,又看了看祁珣,捋了捋花白小胡,若有所思。时过几方,马车渐停,随行车夫收好马鞭,恭敬道:“先生,晋王府到了。”
祁珣闻言,笑道:“夫子先请。”
顾老见二人均无动作,便率先下了马车,荆玉眼见实在逃不过,也只能认命的起身,祁珣却忽地唤住了她,只闻他道:“你若不想回去,告诉本王便是,本王随时可以带你离开。”
荆玉闻言一怔,发现祁珣看她的眉眼越发深沉,只是唇边的那抹云淡风轻的笑,让荆玉一时看不透他说的是真的,还是,假的。
从荆玉见到祁珣的那一刻,他便一直是这样笑着的。
“臣女多谢黎王殿下挂心,”荆玉回过神来,冷冷道:“但是黎王殿下真的想多了。”
言罢,荆玉不再看他,祁珣却也不恼,只悠悠说着:“有没有人说过,你同以前不大一样了?”
一句话飘飘而来,荆玉掀起车帘的手几不可见的僵了僵,他同荆玉认识?怔楞间,又闻他道:“总是与传闻不太一样了。”
顷刻,荆玉暗松了口气,稳了稳心神,迎上祁珣的视线,道:“黎王殿下,道听途说总归不是好习惯,这世上本就没有什么是亘古不变的,如此浅显的道理,黎王殿下不会比我一个小女子还不懂吧。”
“包括人心吗?”荆玉说完便不加逗留的下了马车,只留祁珣一人,也没有听到他这声呢喃自语。
晋王府内,祁玥方行至前院,便有门房小奴匆忙迎了上来,躬身将手中拜帖双手呈上:“殿下,这是顾府呈上来的拜帖,请您过目。”
祁玥接过拜帖一番读阅,杂乱的心一下便静了下来,挑眉道:“请他们进来。”
门房小奴点头应是,片刻之后,顾老三人至偏堂,见祁玥已在偏堂候着,忙施以君子礼,道:“晋王殿下。”
祁玥起身相迎,躬身回以半礼,“夫子不必多礼。”
话落,便闻一旁的祁珣笑言道:“皇兄。”祁珣只轻“嗯”了声,再无只言片语,如此亲疏有别,直叫荆玉怀疑他们到底是不是亲兄弟,荆玉来回看着祁玥二人,比起祁珣面上的笑意,祁玥如今的神情要冷上许多,果然,无论对着谁,他的脸始终都是这么臭,恍神间,一股瑟凉的视线忽迎面而来,荆玉焉焉地缩了下脖子,忙低下头,不再看他。
想来顾老早已习以为常,只无奈地笑了笑,说道:“你我宅院虽只有一墙之隔,但想来也有数月未见了,此次老夫不请自来,还望晋王殿下见谅。”
“夫子言重了,学生今日本就打算过去拜访夫子的,未曾想竟让夫子一番劳累,是学生失礼了。”
顾老闻言,回头瞥了一眼头都快埋到胸前的荆玉,爽朗一笑,倒也有几分明了,祁珣瞥了眼荆玉,顷刻便将视线挪开,接言道:“臣弟今日恰好到夫子府上拜访,皇兄若是早点来,兴许能同臣弟一样看到一出好戏,可惜了,可惜了。”
祁珣神情不变,只凉凉道:“九弟的好意本王心领了,只是本王一向不喜看戏。”
“皇兄不看可惜了,”祁珣灿烂一笑,道:“皇兄若是在场,兴许能和臣弟一样,抱得美人归呢,你说是也不是呀,玉姑娘。”
忽被点了姓名的荆玉身形一颤,抬首瞪了眼祁珣,话这么多,他也不怕闪了自个的舌头。
祁玥目光直直落在荆玉身上,神情晦暗不明,片刻之后,方道:“那倒是好得很,九弟想来也到婚配的年纪了,不知贵妃可有人选了,不过本王倒是要提醒九弟,莫要招惹不该招惹的,不然贵妃娘娘怕是要头疼了。”
“承蒙皇兄挂心,臣弟知道分寸。”
兄弟二人如此一来而去,顾老也只独自品着香茶,笑听二人。
已经站了快半个时辰的荆玉,脚下已经酸痛得不行,不时躬身揉腿,如今是她犯了错,自是不敢太过明目张胆,几番暗示祁玥她想先行离开,只可惜祁玥视若无睹。
“哈……”荆玉连连呵着哈欠,聊得尽兴的三人同时看向荆玉,倒叫荆玉将打到一半的哈欠生生憋了回去,略有歉意道:“呵呵,那啥,你们继续,继续。”
顾老见她这般,轻笑出声,捋了捋胡须道:“许久没有同二位殿下这般坐席长谈了,实在叫老夫有些乐而忘归,然时辰已着实不早,老夫也该回去了。”
至此,荆玉有些怔楞,本以为顾老来晋王府是兴师问罪来的,可三人一席谈话下来,却只探讨了鸿儒大学,世经学术,半点不提她越府偷柿之事。
这方,祁玥见顾老起身,出声挽留:“夫子不如留在府上用膳。”
“不了不了,”顾老摆了摆手,看了眼荆玉后又道:“老夫觉着,殿下应当还有家事要处理,老夫实在不便叨扰,便先行告辞了。”
“那臣弟也告辞了。”祁珣本就是同顾老一同前来,自是没有让顾老独归的道理,笑道:“皇兄记得守好你这娇娘子,似乎好些人都惦记着她呢,莫要叫她被别人抢走了。”
祁珣走了几步忽又顿住步伐,又道:“玉姑娘,莫要忘了本王在马车中说的话。”
祁玥目光微凝,唇角抿成一线,只瞥了眼荆玉,眼波深处流转的情绪讳莫若深,荆玉捶腿的手一顿,抬首间只见祁玥三人的背影。
待祁玥回到偏堂时,荆玉正坐着揉腿,见他来,连忙站起身来,可怜兮兮的看着他,祁玥立定于荆玉跟前,沉声问道:“你没事爬到后院高墙上做什么?就这么想离开?”
是啊,就算顾老不提,祁玥当是知道晋王府发生的事情,连祁珣都看出来了,祁玥怎会想不到,只是祁玥如此直白了当的问出来,倒叫她不知该做何反应,就上次祁玥的态度,还是叫荆玉心有余悸,当下自是不能承认:“被禁足了大半个月,我只是太无聊了,想找些事做,刚好看到顾老院子里有棵柿子树,没有忍住馋劲,没曾想竟被发现了,”说着从怀里掏出两颗柿子,可怜巴巴道:“这可是我拼死护着的柿子,从树上摔下来都没弄坏,喏,给你一个。”
祁玥盯着荆玉手中的柿子,眼角微跳,唇边溢出一声淡淡的叹息,“你除了会吃,会给本王惹麻烦,你还会什么?”
荆玉撇了撇嘴,方要反驳,刘管家便自院外而来,手中拿着个白玉瓷瓶,双手奉上道:“殿下,这是您要的玉肌露。”
刘管家退出偏堂后,祁玥瞥了眼跟前的案桌,弯腰一把抱起荆玉,突如其来的重心偏移,直叫荆玉惊呼出声,忙问道:“你要干嘛?”
祁玥不加赘言,直将荆玉放坐在案桌上,自个落座于案桌旁,大手扯过荆玉的腿放至的膝上,手掌起落间便脱掉她的鞋袜,眼看便要卷起荆玉的裤脚,荆玉忙一手拦住他,惊道:“诶,你要干嘛呀,这可是在偏堂,若是有人进来了怎么办?”
“没有本王的允许,谁敢进来?”祁玥视线直直落在荆玉脸上,浓密细长的睫毛投下的阴影,却也丝毫掩盖不了祁玥眼中的光影,那依稀可见的荆玉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