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各苑众人看着院中被打得奄奄一息的小婢,本心存的同情之意,此刻也消散而去,一蓝衣小婢低声道:“真是人不可貌相,她二人平日里看着低眉顺耳,竟敢这般编排主子。”
身旁有人附和:“可不是,若非玉姑娘没追究,怎会留她们到今时今日。”
“手脚也不干不净的,还好没将主意打到咱们身上来。”
各苑众说纷纭,这方,刘雪的婢女小芝鄙夷的看了眼她们,向着刘雪讨伐着她们:“这两小婢好生胆大,竟行这般偷鸡摸狗之事,还将主意打到小姐身上来,打死也是活该。”
可刘雪却斜睨了眼小芝:“就你话多,若非你粗心,那血玉怎会到了别人手里?”
闻言,小芝一个激灵,忙低声道:“奴婢该死。”半晌,也未再听到刘雪责骂的声音,小芝抬眼见她心思俱在祁玥手中的血玉,暗暗的松了口气,却也是不敢多嘴了。
一旁,刘管家面有赧色,甚是惭愧:“殿下,府上出了这等手脚不净的小婢,竟还私相授受欺上瞒下,老奴难辞其咎,请殿下责罚。”
话音方落,只见祁玥微抬手,并未接话,瞥了眼苑中三人,厉声道:“小沐三人,无视王府规制,行偷窃之事,私相授受欺上瞒下,责令乱棍打死,各苑观刑,即刻行刑。”
话锋阴厉,各苑众人只觉如无数冰针没入体内,叫人遍体生寒。
侍从得令,棍棒又起,零零落在混沌半醒的三人身上,时间仿若慢慢静止,连着在场的人动作都慢了下来,慢的清晰可见冰凉的棍子起落间带起了腥腥血珠,一点一点渗进朱红的地。
乌黑的天,闷闷地突起一声轰天的惊雷,夹杂三人凄厉的最后一声呼喊,复又归于平静,好似时间又复于正常,执刑侍从探了探三人的鼻息,片刻,复命道:“ 殿下,没气了。”
一句话又如惊雷一般,在鹿台苑炸开了,荆玉视线流转于苑中,好多人闭着眼不敢去看那三人,个中胆小的竟低低地啜泣起来,其中不乏平日与她三人交好的,那些个国公贵女更是花容失色,个个掩着苍白的面颊,低呕起来,只有于静婉如同刚来的时候,除了脸色稍恙外,似乎没有多大反应,依旧是与世隔绝般的存在,最后视线慢慢落于祁玥,心中已是翻腾万千。
祁玥的神色依旧,只沉声道: “刘伯身为府中大管家,处理府上大小事宜,有管教不力之嫌,罚两月例银,以示惩戒,”接着便将视线转至小莲池事端的两狼狈小婢身上,道:“妄议揣测主子之事,致事端徒生,各打十大板,扣三月例银。”说着视线凉凉扫过荆玉二人,“荆玉徒生事非,扰乱王府秩序,扣一月例银,即日起禁足雅苑,没有本王的允许,不准踏出半步。”
话落,李颜面露快意,睨了一眼荆玉,竟也忘了方才的不适,却忽闻祁玥说“李颜同惩。”顿时瞳孔大张,急急拦住要走的祁玥:“殿下,为什么?明明是她出手在先。”
祁玥冷嗤一声道:“不要以为本王不知道你在玩什么把戏,若下次再无事生非,别怪本王不留情面。”
“殿下这话说得实在诛心,”李颜仓皇辩道:“她荆玉当众掌掴于我,我何曾受过这般羞辱,就算是我爹爹也不曾,若是他知道了,定然……”
话至半边,便被截了话头,祁玥眉目一凝,阴沉道:“你是在威胁本王?”
李颜身躯一震,张着口想反驳,祁玥忽靠近她,轻声慢道:“本王本就不是什么怜香惜玉之人,不要挑战本王的耐性,到时你要是自个不小心在府中落了湖,又或者染了什么恶疾,本王想,国公爷应当也只能叹爱女命该如此?嗯,你说是也不是?”
以前李颜也听过祁玥心狠手辣的传言,可终究没有亲眼见过,今日倒是见识了一二,当庭杖毙婢子,现下又说出这番话来,也绝非只是吓唬她,当下是如何也不敢再说什么了,怔怔地任由祁玥自她身旁而过。
云过风清,朗日照耀着雄阔威仪的帝京皇城,宣和殿中,年过花甲之年的魏帝端坐于案头前,鬓角掩着或多或少的白,面容微皱,眸光炯炯凝于手中书柬,无半点寻常老人的混沌之意。
内监总管余苏从殿外行来,落步于魏帝跟前,低声道:“陛下,晋王殿下同黎王殿下如今正在殿外候着呢。”
祁玥是他宣进宫的,这珣儿离京也一月有余了,今儿倒是赶巧了,二人碰到一块去了,魏帝视线从书柬上挪开,携起桌上的参茶啜了一口,方道:“让他们进来吧。”
余苏垂首应是,方大声呼道:“宣晋王殿下,黎王殿下觐见。”话落,便有宫人领着二人进了内殿,二人齐声道:“儿臣参见父皇。”
魏帝轻“嗯”了声,视线落在祁玥身上,直直问道:“朕听说前些日子你府上出了些事情,好似是因为你偏宠荆国公的嫡女荆玉,李国公的幺女李颜因争风吃醋同荆玉将晋王府搅了个天翻地覆,可是真的?”
祁玥眉目微敛,幽幽的看向魏帝,询问道:“父皇如何知道的?”
“你甭管朕怎么知道的,”魏帝脱口而出,神思顿了顿,忽两眼发亮,犹如看见了曙光,又道:“这么说是真的咯?玥儿,不是朕说你,她们对你既情深意切,你便该雨露均沾,这样后宅才会安宁。”
“父皇想多了。”
“怎么是朕想多了,朕还听说你因为荆玉发落了几个婢子,朕还听说了,你因小莲池争端一事罚了她二人一月例银,秉公处理是好,可你为何还将她们二人禁足了,这样一来,你们如何培养感情,朕何时才能抱到孙子。”
能这般不着重点弯曲事实的,除了赫连旭,他找不出第二个人,祁玥揉了揉眉心,看向一旁看戏的祁珣,顾左右言他:“九弟已在此处候了许久了。”
这是拿他当挡箭牌了?还真是不像他的风格。祁珣眉目微挑,迎着祁玥的目光,笑言道:“臣弟无碍,父皇继续。”
魏帝似乎此时才突然想起祁珣的存在,方将视线凝在九子祁珣身上,短短一月未见,祁珣看着似乎与往常别无二致,可总觉得多少有些变了,眉目越发温润俊朗,气度沉静内敛了不少,站在祁玥身旁,丝毫不逊颜色,那性子似乎也同他母妃越发相像了,只可惜……
“唉……”魏帝唇间忽淡淡溢出一声叹息,顷刻掩去眸间光芒,方道:“你们兄弟二人怎会一同过来?”
祁珣转首看了眼祁玥,唇边挂着淡淡笑意,应道:“儿臣与皇兄在城门前偶遇,便寒暄了两句,知道皇兄要来宣和殿,便一同过来了。”
魏帝挑眉,瞥了眼泰然站于一旁的祁玥,见他没有反驳,也便没有说什么,又道:“你此番出游在外,可是见识到什么了不得的趣事?”
祁珣依旧带着淡淡的笑,拱手作揖道:“儿臣此方去了趟蜀中,虽不能和帝京皇城龙气鼎盛相比,却也是别有一番风味,和帝京的景致大不相同,民风淳朴,蜀民热情好客,且酒香醇厚,夜半篝火而席,笙乐歌舞好不热闹,故而忘了归期。”随即又补了一句,“当然,自是不能同皇兄的温香软玉比,倒叫儿臣艳羡了。”
“他若懂得什么叫温香软玉,也不必叫朕如此忧心了,”魏帝瞥了眼祁玥嗔怪道,随即看想祁珣又道:“你本该早些回来,怎乐不思蜀得连皇城中的父皇母妃都忘了?嗯?”
“儿臣怎会忘了父皇母妃,这不是日以继夜的往回赶,那风尘仆仆的劲还未散去呢。”祁珣说着指着自个的眼袋,往前伸了伸脑袋,道:“您看看儿臣这黑眼圈。”
“你呀,方才看你那般,还以为你出趟门,转了性子,沉静了不少,没想到还是这般油腔滑调,是朕看走了眼,”魏帝轻笑了声,无奈道:“你母妃那边可曾去过,她可是念叨了你好些日子了。”
“还不曾去过,”祁珣掩去眸中光芒,摇了摇头道:“儿臣一回京便进了宫,想着先来给父皇请安,再去看母妃”
魏帝摆了摆手道:“既如此,安也请了,你便先下去吧,早些去看你母妃,她最近身子不大好,她若知道你回来,定会舒爽些的。”
祁珣眉头微拧,忙躬身作揖道:“是儿臣不孝了,儿臣先行告退。”
魏帝轻点额首,待祁珣退出殿外,转首看向不发一言的祁玥,幽幽道:“怎又一句话都不说?”
祁玥理了理衣袖,淡然道:“怕扰了父皇与九弟父慈子孝。”
“方才你们二人一道前来,朕还以为你们改了风格,改兄友弟恭了,看来是朕想多了。”
“儿臣怎么不知父皇原来说话如此风趣。”
“这普天之下,也便只有你敢如此调侃朕,若是换做旁人,脑袋都不知道掉了多少回了。”魏帝撇了撇嘴道。
“可儿臣怎么记得赫连也同父皇如此说过,他的脑袋如今可是安然无恙。”
魏帝怔愣了片刻,如今倒是回忆起了一二,那时他听着赫连旭如是说并未觉得有多大问题,可被祁玥这般提起,竟觉着有些变味了。
那小兔崽子,早晚得找个机会整治整治他。
“咳哼……”魏帝轻咳了声,道:“不说这些了,朕此次召你来是有正事要说,你来看看这个。”说着将案头上的书柬递给了余苏,余苏双手接过书柬,提步来至祁玥跟前,恭敬奉上。
祁玥目光流转于手中书柬,神情看不出有多少波澜,魏帝啜了口茶,问道:“有人以不同身份在帝京坊间大量收购铁质软甲,多半是要用于兵器械制,玥儿对此事有何看法?”
半晌,祁玥收起书柬,方道:“如此大规模,绝非只是商人走贩这么简单,若是江湖帮派大可不必如此大费周章的掩人耳目,可若是军用……”
魏帝指尖轻点案头,沉声道:“朕担心的便是这个,着实是不可不防啊,玥儿,此事便交由你去查了,务必要查个水落石出。”
晋王府
听风掠过长空,落于青阁书房内,从怀中取出书柬,恭敬道:“殿下,这是影卫收集到的情报,请您过目。”
祁玥轻“嗯”了声,接过书柬,几番过目后脸色微沉,沉吟了声:“兵部。”
“影卫在探访间还发现一处制点,是位于城西的谷雨山庄,但是庄内之人行事谨慎,且布防严谨,庄内情况如何,暂无所获。”
房内陷入一段静默,祁玥将书柬收好后方道:“本王要在最短的时间内见到布防图。”听风咽了咽口水,忙道:“属下即刻去办。”
“等一下,”祁玥起身行至窗前,目光凝在海棠林间,“荆玉那边这几日来可有什么异常?”
从前几日开始,祁玥便让影卫暗中留意着荆玉的动向,起初他以为这个荆玉有问题,殿下是为了抓住她的错处,故而监视于她,可几日下来,这玉姑娘并无任何不当的动作,起初他们以为是何时被荆玉发现了踪迹,她有所防范,才会数日无果。
可一次次报告之后,殿下也不过云淡风轻的道了句:“还是一如既往的心大。”自此,他们便知,殿下仅仅只是为了知道她的饮食起居罢了,听风回过神来时,便见祁玥视线稳稳落在他的身上,心头一跳,忙道:“同往常一样,吃的好睡得好,并无异常。”
祁玥轻点了额首,道:“让影卫继续盯着,一有什么情况,随时向本王汇报。”
听风冷汗乍现,能有什么情况?天底下能有荆玉这等不思明天不想前程不喜女红不爱琴棋书画而专心吃睡的贵女,已是罕见,可更新奇的是,祁玥总能这样一本正经回应他这毫无营养的汇报,百听不厌,思绪流转间方道:“属下遵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