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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方南在医院里留医,淑芬天天去看他。
方南刚动完手术不能进食的时候,淑芬就从家里拿来熬好的瘦肉粥,一匙一匙地喂方南吃;当方南可以进食了,淑芬就从家里拿来煮好的饭菜给方南吃。她认为医院提供的饭菜不好,不如自己煮的饭菜更精细和更适合方南。为了增加方南的食欲,淑芬还根据方南的喜好选择菜色,并亲自在家煮饭菜。她就这样天天来来回回地在家与菜市、家与医院之间奔忙,常常累得满头大汗。方南看见了,心里总觉得过意不去。
1968年的元旦来了。那一天中午时分,淑芬又是满头大汗地走进病房。她一见方南,就先说一声:“南哥新年好!”然后走到病床前,和颜悦色地对方南说:“你猜我给你带来了什么新年礼物?”方南摇摇头。淑芬从手里的提篮里拿出一只白色瓦盅,放在病床旁边的小桌上,然后说:“这是鸡汤,为你补充营养的!”
方南的心一下子紧缩起来,他知道淑芬家里人多,只靠父亲微薄的工资维持生活,淑芬天天给方南买菜,已经花费不少了。于是他问:“这鸡是哪来的?”
“这你别管,你只管吃就行了!”淑芬笑着回答。
“你不说,我吃不下。”方南觉得再不能这样让淑芬破费了。
“啊,你还挺顽固的,好,告诉你,不是买的,是我把家里养的母鸡杀了。”淑芬说。
“你妈身体不好,我曾听你说这鸡是用来生蛋的,怎么你……”
“嗨,这鸡已经下够蛋了,它已经完成任务啦!”
“我已经够营养了,怎么不留给你妈补身子?”
“别说了,”淑芬生气地撅起嘴,“人家一片好心,你还在啰啰嗦嗦!”她停一下,又说:“你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元旦!我这新年礼物还有一层含义,祝你新年健康,哪,你吃不吃?如果你不吃,我就不理你了!”
“好好,我吃,我吃。”方南只好从命。
当他吃着鸡汤的时候,一种熟悉的味道使他想起一个人,这个人就是他的母亲,他想起母亲也曾经煮过鸡汤给他吃,这世界上只有他母亲才是最爱他的人,而现在淑芬送的鸡汤,使他重新感受着这一亲情,他的眼里不禁泪水盈眶。
方南的感觉淑芬没有发现,他在方南吃鸡汤时发现水壶里没有开水,就匆匆拿起水壶到外面打开水。
同病房的还有两个病人,他们远远地看到刚才的情景,但听不清他俩的对话。一个病人走过来,问:“兄弟,刚才那个天天看你的妹子是你的什么人?”
“是我妹妹。”方南一遍吃着鸡汤一边说。
“你的妹妹真好,我有一个这样的妹妹就好了。”病人说。
这时候,建国进来了,他一进来就说声新年好,方南也高兴地说声新年好。建国看到这个死里逃生的好朋友身体恢复了,就滔滔不绝地说起近来发生的情况,他说县城的民兵已经全部回到各公社去了。最近上头有了新精神,说要搞“革命大联合”,两派群众组织要坐下来谈判讲联合了,然后,县革命委员会就要成立了。现在县城的社会秩序已恢复,已离开县城的支总的人有的已经回来了。
正说着,淑芬打开水回来。她见到建国,就打招呼。建国说她辛苦这么多天,要注意身体,淑芬笑着回答她身体结实,是父亲遗传给她的,说得大家笑起来。
建国问淑芬她爸什么时候回来,淑芬说可能要在春节前才能回家。这时,方南说:“我这几天真想见一见姚叔,见一见我的救命恩人。”
淑芬说:“你又来了,我不是说过朋友不讲客气话吗?”
建国说:“对对,淑芬说的对,我看岂止是朋友,简直就是一家人嘛,淑芬,你说是不是?”
“那当然是一家人。”淑芬说完,觉得说漏嘴,脸上赫然出现两片红晕。
建国呵呵笑起来,淑芬偷偷望了望方南,也和方南一同笑起来。
果然在春节前两天,姚复回到县城。他一下车,就和淑芬一道到医院去看方南。
方南一见到姚复,就连忙从病床上起来,淑芬制止他,让他坐在病床上。姚复笑着走上前,坐在病床边,问方南身体怎样。方南心头涌起一阵激动,他不记得向姚复问好,只是双手紧握着姚复结实的手,眼泪涌上眼睛:“姚叔……”他说不出话,只是望着姚复,仍握着姚复的手不放。
“好好养伤,阿南,”姚复慈祥望着方南说。
“姚叔,我的命是你给的,我今后会永远记住。”方南的眼泪流出来,淑芬看着,就掏出手帕替方南抹去眼泪。
“别哭,阿南,”姚复说:“你要永远记住一句话: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任何时候,都要珍惜自己生命。”
“是呀,南哥,爸说的对,以后无论遇到什么危险,都要记住这句话。”淑芬想起方南曾经历过生死时刻,她被方南的眼泪所感染,她的眼睛也涌出泪水。
姚复和方南马上就谈到这件事件的起因和内情。姚复把上桥村武斗事件发生时他所知道的情况都一一说了,他谈到武斗结束当晚他参加指挥部总结会上发生的是否枪毙方南问题的讨论,谈到姚福金在会上的讲话,谈到会议结束后姚福金、伦德辉仍在会场里密谋,谈到他带两名民兵救方南的过程。方南听了,眉头紧皱,然后心中的怒气在升腾。
“姚叔,多亏你,不然我早就命丧黄泉。可是姚福金、伦德辉那些人,还是不会放过我的。”方南气呼呼地说。
“对于你,主要是姚福金,把你看作眼中钉,肉中刺。”姚复说。
“那个伦德辉,本来是你的战友,现在他投靠了姚福金,我担心他又会害你。”
“伦德辉这个人我已经清楚他底细,他为了自己的私利,不惜出卖战友,以求取政治资本。我被调到罗洞,就是他搞的鬼,他的回报就是通过姚福金把老婆调回县城工作,这次他们又勾结在一起害阿南,肯定又有交易。我看,这两个人都有自己的心计,既互相勾结,又互相利用。不过,到了利益冲突的时候,他们又会互相火拼。”
“姚叔,这种情况,我该怎么办呢?”
“阿南,你肯定还有危险,以后一有机会,姚福金就会耍阴谋加害于你,你要有所准备。所以,下一步你要隐蔽自己,不要在露面,你对父亲的冤案也暂时不要作出行动,以免招引他们迫害你。”
“可是姚叔,你已经两次与他们作对了,他们会放过你吗?我担心他们又会耍阴谋害你!”
“这是一定的,他们不会放过我。不过,我现在的业务直属于县武装部领导,他们暂时还不能搞我。最近听说县革委会就要成立,在县革委会成员的名单上,有姚福金和伦德辉的名字,姚福金可能任县革委会副主任,伦德辉可能任县革委会保卫组组长。”
“保卫组是干什么的?”淑芬问。
“保卫组就是抓判人的。”姚复回答。(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