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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九十七章 选择

作者:a去年今日此门中返回目录加入书签推荐本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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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岳辞辉点点头,“来了。”

    “请坐。”

    岳辞辉坐下。

    说完开场白之后,两人沉默了下来。

    谁都没有开口的意思。

    时间在沉默中溜走。

    良久之后,李佑亲自打开瓷盒,舀了一碗热腾腾的参汤,推到岳辞辉的面前。

    “身体要紧。”

    岳辞辉点头致谢,接着放到嘴边轻抿一口。

    淡淡的药香,强烈的回甘。

    仅仅是喝了一口,岳辞辉便知道,这是李佑从京城带来的。

    没有此等上好的人参。

    “此次来的匆忙,没有准备过多的补体佳肴,你将就着吃吧。”

    “陛下为什么放过高敦?”

    李佑眼中寒芒突现,可紧接着又叹了口气。

    “我动不了他。”

    “为什么?”

    “你为什么觉得我能动他?”

    这算是问题吗?

    至少在岳辞辉看来,这不算问题。

    税款当中的金银就是答案。

    “税款并无特别,我们对他毫无办法。”

    “什么?”岳辞辉腾地一下站了起来,满脸的不可思议。

    “税款并无特别是什么意思?”

    李佑摆了摆手,示意岳辞辉不要激动。

    “并无特别就是并无特别的意思,因为乐清准备的税款太多了,朕也挑不出毛病。”

    岳辞辉咀嚼着这几句话的意思。

    片刻后,他明白了。

    聪明人之间的交谈就是这么简单,有些事是不需要开口的。

    “驻军出问题了?”

    “是。陈柏芮死在了王良的手上,其他在现场的驻扎军死在了别人的手上。”

    “税款被掉包,我拿他一点办法没有。”

    岳辞辉失神的坐回到椅子上。

    呆呆的看着李佑,半天说不出话来。

    刘涛。

    白死了?

    这么多驻军,白死了?

    他们的牺牲竟然动摇不了高敦分毫?

    高敦到底有多大的势力?

    “朝中势力错综复杂,如老树根一般交错缠绕。”

    “朕有心整顿朝纲,却步步受挫。”

    “这么多年了,朕对朝廷的官员没什么改变。”

    “牵一发动全身。”

    李佑端着酒杯,盯着杯中的液体,似乎在对岳辞辉说,也像是在自言自语。

    “一个高敦不算什么。”

    “死便死了。”

    “但是,高敦一死,就会给其他的地方官员一个信号。”

    “他们一旦出事,朝中的大臣保不了他们。”

    “这样一来,日后的红利是不是就会少几分?”

    “所以,高敦不能死。”

    “至少在没有确凿的证据之前,他不能出事。”

    “朝中大臣会保他。”

    “希望你理解我的难处。”

    说完,李佑将手中的酒一饮而尽。

    皇帝,居然要大臣理解他的难处。

    如果不是亲耳听到,只怕没人相信。

    “高敦应该死。”

    “是,他应该死。”李佑看了一眼岳辞辉旁边的周翼,指着他道,“你可以让这位小兄弟用他腰间软剑将高敦一剑刺死。”

    周翼下意识的摸了摸腰间软剑。

    李佑说到了他的心坎上。

    如果再见高敦的话,他真的有可能会一剑将高敦刺死。

    杀人,对他来说是一件很简单的事情。

    就如呼吸般简单。

    “高敦死了,对乐清县不会有任何的改变,刘涛还是白死。”

    岳辞辉不置可否。

    扳倒高敦与杀了高敦,是两件完全不同的事情。

    杀了高敦,可以泄愤。

    扳倒高敦,可以从根本上上改变乐清。

    “这劫案,明面上是你与刘涛的博弈。”

    “暗地里,却是高敦和朕的博弈。”

    “我已经步步紧逼,将高敦逼上了死路。”

    “可在最后关头,高敦绝境求生,硬生生给自己博出一条生路。朕虽然号称暴君,但是有时候也得按照规矩来。

    “不对...也不算在最后关头吧,从劫案的一开始,高敦便嗅到了危险的味道,他很早之前便在暗中谋划着。”

    “只是他的底牌揭露的时间太晚,晚到根本没给朕反应的时间。”

    李佑摇头苦笑。

    高敦的底牌,能帮助他最后绝境求生的底牌,正是一直没有开口的燕国公薛万彻。

    七八十岁了还来说话。

    就连李佑都没想到,薛万彻会亲自下场参与进来。

    可事后一想,此事也不难理解。

    薛万彻虽然对钱权看得淡了,但是他毕竟是个老人。

    而且门生众多。

    人老了,总喜欢护着点晚辈。

    岳辞辉一想,好像的确如此。

    他也低估了高敦。

    从二人第一次见面,高敦就开始示弱。

    接着更是把劫案的大小事宜都交给了陈善广去处理。

    现在,岳辞辉明白了。

    怪不得高敦会消失这么久,原来他在另一个战场上跟皇帝在博弈。

    他赢了。

    “你今天来找我,一定有什么事。说说看吧。”

    岳辞辉的口气平静了不少。

    至少,他知道了某些事情。

    并不是在包庇高敦。

    也不是驻军太软弱,而是高敦。实在太可怕。

    他不怕高敦手段高超,他怕的是没有希望。

    如果连驻军甚至皇帝都在包庇高敦的话,岳辞辉的反抗将是毫无希望的。

    所以他才决定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不管去哪,只要能离开这就好。

    李佑没有急着开口,反而指了指桌上的瓷盒,“这里有四个瓷盒,你可以多选两个,却不能全选。”

    说着,第一个瓷盒被打开,里面是一枚官印。

    “这是你应得的,正二品。”

    第二个瓷盒里面是一枚金牌,上刻“探”。

    “这也是你应得的,你无愧神探之名。”

    第三枚瓷盒被打开,里面是一张银票,十万贯。

    “你如果心累了,不想再趟这摊浑水,我给你财富,你随便找个地方去过舒服日子。”

    接着便是最后一个瓷盒了。

    也是最关键的一个瓷盒。

    第四个瓷盒被打开,里面是一封卷轴,以及一把一指长的小剑。

    剑虽小,但却被打造的极为精美与华贵。

    其中代表的是什么,明眼人一眼便看出。

    皇权。

    至高无上的皇权。

    从另一种程度上来说,这算是尚方宝剑。

    四枚瓷盒展现在岳辞辉的面前,做了个请的姿势。

    接着,双眼盯上岳辞辉的双手。

    隐隐中有些期盼。

    “你无论选哪一个,我都会尊重你的选择,希望...希望你不要让我失望。”

    四枚瓷盒所代表的的意义截然不同。

    岳辞辉却连考虑都不带考虑直接拿起了第三枚瓷盒。

    “连陛下都处理不了的事,我也爱莫能助,感谢今日的款待。”

    岳辞辉收起第三枚瓷盒的银票,递到了身边的周翼手上。

    “人生一世所为何?钱权二字罢了。”

    “我于朝堂情趣缺缺,我也不愿跟他们相斗。”

    “钱可买通万物,我受之无愧。”

    周翼始终微笑看着岳辞辉,脸上没有一点诧异的表情。

    显然,他早就想到了岳辞辉的选择。

    没有失望,也没有高兴,只有平静与沉默。

    岳辞辉拿了银票,却没有要走的意思,而是端起手边的参茶细细品着。

    岳辞辉也不打扰他。

    聪明人之间的交流,已经把话头打开,剩下的就看如何取舍了。

    做出了自己的取舍,剩下的就看岳辞辉的了。

    “刘涛说的是实话吗?”

    提到刘涛的名字,岳辞辉眼角明显的在抽搐。

    他在努力的忘却这个名字,但是这个名字却如同针一样,刺痛着他的心。

    “不管说的是不是真话,都没有对不起你,没有对不起乐清的百姓,更没有对不起大唐。”

    李佑点点头,不置可否,“但是她对得起死去的一百多个驻扎军吗?”

    岳辞辉脸色突然变了,明白了李佑的话,“有唐门陪葬,驻扎军也应该心安了。”

    “唐门?什么时候唐门的人就该陪葬了?真正陪葬的人应该不是他们吧?”李佑玩味的看着岳辞辉。

    两人之间的气氛一下紧张了起来。

    “陛下你这什么意思?你不会也有仁慈之心了吧?据我所知,这么多你剿灭的江湖门派怕就有几十个吧?”

    很明显,岳辞辉慌了。

    他当初答应过刘涛,这件事无论如何都不能牵扯到刘庄百姓的头上。

    这算是刘涛最后的坚持。

    但是,李佑却猜到了真正的行凶之人并非是唐门,而是另有其人。

    这群人,有极大地概率就是余家庄的百姓。

    其实也不难猜。

    除了刘涛的百姓,好像也没有别人愿意去听刘涛的话,更没人愿意去劫杀税款。

    “我当然对他们没什么想法,我也不会拿他们要挟你。”

    “你也不值得我如此去做。”

    “不过,你想没想过一点,我能猜到的事情,别人也能猜到?”

    岳辞辉瞳孔收缩,一下站了起来,不顾身份的指着李佑,手指哆嗦道,“高敦”

    李佑摆摆手,示意高敦坐下。

    他身体还未痊愈,实在不该如此大动肝火。

    “一个村的百姓不算什么。”

    “同样的,高敦也需要给乐清的官员们一个信号。”

    “乐清是他说了算的,就算驻扎军也无可奈何,更何况一个村的百姓呢?”

    “就在我来这的前两天,刘庄突发大火,整个村的村民无一幸免,全部遇难。”

    果然!

    关于劫案的所有人证物证,都将彻底被灭口。

    陈柏芮如此,驻军如此,就连刘庄的百姓也是如此。

    对于位高权重的上位者来说,这些都是需要灭口的人。

    生命吗?

    不见得吧。

    只不过是一些有可能会威胁到他们的证据而已。

    毁灭证据,对他们来说不算什么大惊小怪的事情。

    但是,刘涛呢?

    他的死一点价值都没有。

    他的死起不到一点的作用。

    乐清还会恢复往日的平静。

    心死如灰。

    岳辞辉不知道自己该不该与这样的人斗。

    稍有不慎,他一样会被灭口。

    在乐清的时候,岳辞辉之所以没有被灭口,看的并不是陛下的面子。

    而是高敦为了牵扯岳辞辉的计谋而已。

    岳辞辉去查案,无论查到什么都不重要。

    只要王良能从朝堂上拉扯到足够的底牌,岳辞辉就动不了他。

    高敦从根源上解决了所有的麻烦。

    “刘涛所做的一切,都是徒劳的,她白死了。”

    “我现在如果想对高敦动手,就要重新搜集证据。“不过以高敦的能力,我也搜集不到什么证据。”

    “大唐休矣!”

    如果这句话是从别人嘴里说出来,基本就是抄家灭族的罪了。

    但偏偏从李佑的嘴里说出,只会让人觉得无可奈何。

    “岳辞辉,你愿意让刘涛白白牺牲吗?”

    “你愿意看着刘庄的百姓白白灭口吗?”

    “世间需要正义,需要你这样的人。”

    “不畏强权的人。”

    后面两句话,岳辞辉一个字都不信。

    什么正义,什么不畏强权?

    但是,在劫案之后,他看清了很多事。

    比如说陛下。

    陛下是欣赏李辉,不假。

    你手上有一颗精美的棋子,你也会欣赏。

    但是,棋子始终是棋子。

    棋子就要发挥出他的价值才行。

    棋子是用来逼迫对方的,岳辞辉是李佑用来整顿朝纲的。

    棋子。

    岳辞辉默不作声。

    他当然不甘心。

    为了扳倒高敦,刘涛带着驻扎军,带着刘庄的百姓走向地狱。

    他们的死不该毫无价值才对。

    但是,岳辞辉实在不愿再趟浑水了。

    这是一条看不到头的路。

    所谓的真相已然随着刘涛的死而崩塌。

    高敦只是罚俸三年,就足以看出这世间没有什么正义与公平可言。

    官官相护。

    岳辞辉以前所坚持的,所看重的,都在权利面前变得一文不值。

    拼了一口参汤,岳辞辉重新打的,都在权利面前变得一文不值。

    拼了一口参汤,李辉重新打量起李煜章。

    再看了一眼桌上的第四个瓷盒,岳辞辉渐渐明悟。

    “抱歉,如果你我是朋友的话,我希望你让我选第二个瓷盒。”

    神探之名。

    做一个逍遥自在的业务专家。

    与世间权利无关,只为博取世间真相。

    李煜章还是没有说别的。

    聪明人之间不需要相劝。

    仅仅需要拿出能够打动他的东西就好。

    权利打动不了岳辞辉,他一样有别的东西能打动他。

    而且是一定能打动他的东西。

    “这是我来到这里的第三次。”

    “第一次,也就是你处理周成杀人案时。”

    “第二次,是距离一月之约还差几天的时候,朕偷偷来过一次。”

    “这次,是三次。”

    “说句狂妄的话,劫案的真相,我早就知道了。”

    “因为我对余九南没感情,所以我会站在一个旁观者的立场来分析整个案子。”

    “当然,也是多亏了皇叔的提点。”

    “你是不是很奇怪,为什么会知道了。”

    “岳辞辉,你还记得刘涛是听谁的命令吗?”

    岳辞辉倒吸一口凉气。

    整件皇粮被劫案的所有一切,都摆在了眼前。

    合贤王在利用岳辞辉去牵扯高敦。

    用陈善广来牵扯岳辞辉。

    只有刘涛一人,不愿让岳辞辉再插手这个案子。

    发烧的那一晚,刘涛对岳辞辉亮了兵刃。

    现在,他也知道原因了。

    就是不愿让岳辞辉再继续查。

    可是,岳辞辉固执的坚持着自己的想法,固执的认定所谓的真相。

    他现在恨不得抽自己两耳光。

    至于刘涛为什么要把事情的所有经过都告诉岳辞辉,以岳辞辉的名义揭发自己...

    想来,也是为了能给岳辞辉一个前程。

    刘涛。

    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