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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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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朱怀镜笑笑,说:“他已是这个级别的官了,前程已不错了。你这不等于白说?”

    袁小奇却很是认真,说:“我还预测了一下,他最近有大喜事,喜从天降。信不信由你,你先记住我这话,看到时候是不是应验了。”

    宋达清和陈雁站在那里朝这边张望,不知他俩在这边说着什么神秘的事情。朱怀镜只好说:“好吧,我记住你的话。不过你也记住我的话,你刚才这话只能对我说,不能同别的任何人讲,同他们俩也不可以讲。你答应吗?这事关领导的形象问题。”

    袁小奇说道好吧,两人就分了手。朱怀镜一路上却总想着今晚不知皮市长是不是很高兴。袁小奇有意不和皮市长的东风,最后又有意让皮市长和了牌,这就玩得有些过分了,有自恃高明的味道。皮市长显然很敏感,好像觉得自己被人牵着鼻子在玩。朱怀镜注意到了皮市长那张保养极好的脸上隐隐露出的愠色。他想如果真的让皮市长不高兴,费了这么多手脚引见袁小奇,就是自作聪明弄巧成拙了。

    玉琴早睡下了。朱怀镜进洗漱间洗了脸,还是有些放心不下,拨了方明远的手机:“明远吧,对对,是我。您休息了吗?打搅您了。路上皮市长说什么了吗?”

    方明远说:“皮市长很高兴,对袁小奇很有兴趣。”

    朱怀镜道:“哦,高兴就好。我告诉您,我们分手后,袁小奇把我拖到一边,神秘兮兮地对我说,皮市长最近有大喜事,说什么喜从天降。”

    “他不要乱说啊!”方明远说。

    朱怀镜说:“我已交代他了,不让他再同谁说这话。他答应了,我相信他做得到的。”

    听说皮市长今晚真的很高兴,朱怀镜也就放心落意上床睡了。

    朱怀镜回办公室上班几天了,好像不太习惯,坐了不久就想打瞌睡。《政府工作报告》发下去征求意见去了,这几天没有多少事。他随意浏览着《参考消息》,见上面登了一则奇闻,说是国外有一对夫妇,男的身上带有很强的辐射,女的身上带有很大的电流。这对夫妇走进商场,里面的电器会全部烧坏。他们无法正常地生活,只好被隔离在一家研究机构里。朱怀镜看完这则报道,自然就想起了袁小奇,说不定这人确实有特异功能。那天晚上打麻将,袁小奇真的很神。如果是道听途说的,他也许不会相信。

    刘仲夏微笑着进来,将门轻轻虚掩了。朱怀镜猜到刘仲夏一定有什么神秘的事情同他讲,就客气地请他坐。刘仲夏在他对面隔桌而坐,身子尽量往前面倾着,轻声道:“怀镜,刚才人事处裴处长他们找我,主要是了解你的情况。”

    刘仲夏说到这里,停了一下,意味深长地望着朱怀镜。朱怀镜就猜到是怎么回事了,心头不禁一喜,背膛上发起热来。却不好说什么,只是笑着哦哦,等待刘仲夏接着说下去。一边又拉开抽屉,拿出香烟,递给刘仲夏一支,自己也衔了一支。

    刘仲夏将烟点了,深深吸了几口,说:“怎么你也抽上了?”朱怀镜笑笑,说:“只是偶尔抽抽。”刘仲夏这才说上正题:“怀镜,同你共事这几年,我对你很了解,也很佩服。裴处长他们了解得很细,我也就全面客观地介绍了你的情况。”

    朱怀镜一脸真诚,说:“很感谢您,刘处长!说真的,这几年是我工作最愉快的几年,这主要是同您合得来。”他私下却想,自己这几年是度日如年!

    刘仲夏谦虚了几句,又含蓄道:“今后不要忘记兄弟们啊!”

    刘仲夏没说破,朱怀镜也只得装糊涂,含混道:“我俩永远是兄弟啊。”

    刘仲夏笑笑,说:“当然当然。”两人就暂且避开这个话题,天南地北扯着谈。正扯着,电话响了。朱怀镜一接,竟是李明溪,他便笑着骂了起来,说:“你这疯子,这么久没有你的消息,我以为你失踪了呢!去北京了吗?哦哦,回来了?怎么样?”

    李明溪显得很高兴,说:“很好,收获不错。你有空过来一下吗?我不太愿意去你那里。”

    刘仲夏见他的电话一时完不了,就扬扬手告辞了。朱怀镜也扬扬手,再对着电话说:“你好大的架子!好吧,我下班过来吧。你要记住我会来,莫到时候又跑了。”朱怀镜感觉中,李明溪成天都是稀里糊涂的。

    朱怀镜不便请处里车子去,只好麻烦玉琴。玉琴答应过会儿下班时来接他。朱怀镜看看手表,见离下班还有半个小时,心里便急得慌。他已有好几天没见着玉琴了。从荆园宾馆回来那天起,他再没有去过玉琴那里。那天凌晨,他俩早早就醒来了,再也没有睡意。玉琴知道他要回去了,情绪不怎么好。他不知怎么安慰她,只是抱着她亲吻个不停。玉琴的双臂和双腿紧紧缠着他,泪流满面。他便不停地舔着她的脸,不让泪水湿了她的脸蛋儿。天色渐渐明亮了,玉琴慢慢平静下来。她咬着他的耳朵,轻轻说:“我不是不知道会有这个时刻,我想我会坚强的。但刚才我真的受不了啦。痛痛快快流会儿泪,身子轻松了,脑子也清醒些了。怀镜,我俩完全没有必要回避现实。你我都应该清楚,我俩的爱情是不正常的,不可能像正常人那么过。这是令我最伤心的,却又是不容回避的。我其实早想通了,我既然硬是要爱你,就该听凭你来去自由。只要你心里真的有我,纵然是你一去不复返了,我也心满意足了。”朱怀镜听了这番话,说不清是恨是悔是愧,只觉得五脏六腑搅在一起生生作痛。眼看着时间不早了,他起身离开。他想让自己轻松些,作出欢颜。她仍穿着睡衣,送他到门口。朱怀镜舍不得马上打开门,搂着玉琴又吻了起来。玉琴边吻边解开他的衣扣,在他的胸口深深地吻着。她的嘴唇很温润,叫他身架子快散了去。玉琴吻了一会儿,又伸手摸着他的胸口。她整个人儿就像飘浮着,神情有些恍惚,说:“你把我放在这里面吧。这世界太喧嚣,这屋子太寂寞。我只有想着自己是装在你这个地方,才会安宁。”朱怀镜一把抱住她的头,使劲往胸口贴,像真的要把她塞进自己胸腔里去。他说:“你在里面,时刻在里面。”他出了门,感觉眼睛里涩涩的,有了泪水。他忙擦了擦,挺直了腰板。下了楼,寒风一吹,似乎一切都真实了。

    电话响了,原来是玉琴,她已在外面等着了。朱怀镜胸口止不住跳了起来,心里便笑自己这是怎么了。也许是玉琴总这么让他心动吧。他整理了一下头发,拉上门出来了。走出办公楼,见玉琴的车就停在不远处。他便招招手,也隐隐看见玉琴在里面向他招手。

    玉琴从里面开了车门。他一低头就见了笑吟吟的玉琴,不禁浑身发热。他偏头望着玉琴,见她今天脸色比平时更加红润,很想捏捏,却又怕别人看见。玉琴只是笑,说:“才几天不见,就不认识了?这么狠狠地望着人家?”

    朱怀镜抿嘴一笑,伸手在下面摸摸玉琴的手,说:“我真想你。”

    玉琴不说什么,只是笑笑,抽出手开了车。车出了大院,朱怀镜说:“找个地方吃些东西吧。我那朋友是个疯子,我俩不自己吃了饭去,说不定会饿肚子的。”

    玉琴从未见过李明溪,听了觉得奇怪,就问:“只听你说过他作画是个奇才。是不是艺术家都这样?”

    朱怀镜笑道:“那也不一定。但大凡艺术大家,总有不太寻常的地方,非常人所能理解。”

    玉琴就俏皮道:“我可是凡俗不过的常人啊,你那朋友我一定看不懂了。”

    朱怀镜见路边有家快餐店,就说:“亲爱的常人,我俩先填饱肚子吧。”

    玉琴停了车,觉得朱怀镜逗她作常人很好玩,就凑过去脸蛋儿让他亲亲,说:“好吧,两位常人吃饭去。”

    两人随便吃了些东西。朱怀镜吃得快些,吃完了就望着玉琴。玉琴笑着白他一眼,说:“人家吃饭你有什么好看的嘛!”

    朱怀镜说:“欣赏你的吃相啊。”

    玉琴说:“吃饭有什么好看的?何况我只是个常人!”

    朱怀镜说:“你不论哪种姿势,哪种情态,我都喜欢看。”

    玉琴便又白他一眼,不再理他,只埋头吃饭。朱怀镜却忍不住笑了起来。玉琴猛然抬头,问:“你发什么神经?我这吃相难看?我只是个常人啊!”

    玉琴吃完了,朱怀镜说:“常人,走吧?”

    玉琴也说:“走,常人。”

    开了车,玉琴又问:“你刚才笑什么?”

    朱怀镜又笑了,说:“你在吃饭,我就不好讲。说真的,你不论哪种姿势,哪种情态,我都喜欢看。我刚才想,即便是你大小便的姿势,我都喜欢看哩!”

    玉琴红了脸,在他腿上重重拍了一板,嗔道:“你好坏啊!好啊,明天我吃些苏打,拉他几天肚子,让你天天服侍我,叫你看个饱!”

    朱怀镜说:“我巴不得哩!”

    两人一路玩笑着,你叫我常人,我叫你常人,觉得挺好玩。其实这话并不怎么幽默,可今天两人在一起总是挺有意思。

    一会儿就到了美院,车停在李明溪那栋单身楼下。两人上了楼,一敲门,一头乱发的李明溪拉开门出来了。见是朱怀镜,他就笑了笑。玉琴望望朱怀镜,不好说什么话。朱怀镜明白玉琴是奇怪李明溪的笑脸,因为他的笑几乎有些恐怖。朱怀镜说:“玉琴,这位就是我向你多次说起的李明溪先生,著名画家。明溪,这是玉琴,我的朋友。”玉琴对李明溪说声你好,就伸过手去。李明溪却只点点头,没有握手的意思。玉琴的脸立即红了起来。朱怀镜忙笑道:“玉琴,你别同他握手。他那手脏兮兮的,别把你的玉手玷污了!他呀,这辈子根本没有同人家握手的意识。”朱怀镜这么一玩笑,玉琴就不再尴尬了,只文静地笑着。李明溪就看看自己的手,嘿嘿笑了笑。

    李明溪也不叫人坐,朱怀镜就说:“玉琴你自己找块稍微干净些的地方坐吧,他不会请你坐的。这一套他还没学会。”玉琴左右看看,实在找不出一个可以坐的地方,就说没关系,依旧站在朱怀镜身旁。

    李明溪说:“这回上北京,该见着的人差不多都见着了。”他说着就拿了些字画出来,都是当今中国画坛名家送他的,上面题了些褒扬或勉励李明溪的话。朱怀镜知道这些都是宝贝,不禁啧啧起来。等朱怀镜欣赏了一会儿,李明溪又取了一幅画来,说:“这是吴居一先生格外开恩,邀我合作的一幅画,又送给了我。”

    听说吴居一,朱怀镜啊呀一声。吴居一可是当今中国画坛最响亮的名字啊!他的画在市场上是天价,还很难到手。见李明溪展开的画题为《寒林图》。画的是一片落了叶的寒林,林子近处,树木有挺直如宝塔的,有弯曲似虬龙的,有斜卧像醉汉的。或三五棵杂然丛生,或两三棵相对如闲士,或孤零零一棵背林而立,独显傲骨。远景则森然如墨,直达天际。画的虽是寒林,却并不显得萧索或落寞。旁有吴居一先生题款:寒林有佳木,树树风骨,枝枝冷峭。后生明溪君,画风卓然,性情怪异,憨态可爱。老夫奇之,邀与同作此寒林图共娱尔!一旁又有李明溪的几个字:学墨吴老先生。

    朱怀镜边看边倒抽凉气,直说了不得了不得。李明溪也有些得意,说:“正好碰上吴老先生高兴,不然我只怕望他的背影都望不见。我天生愚钝,这辈子再怎么玩,也不可能与吴先生比肩啊!不想却有幸同他共作一幅画了。”

    朱怀镜见他这情态,就调侃起来:“明溪君,看你这得意样儿,可见吴居一先生错看你了。你说得谦虚,实际上是忘乎所以。老先生以为你是这寒林中的某棵树,天性自然,其实你也是个俗人。”

    玉琴不知道他俩总是这么你说我我说你的,就偷偷捏捏朱怀镜。朱怀镜却说:“你别担心,我俩说话从来如此。你不知道,他这人整天像个梦游的,要我说说他才清醒。不然,说不定哪天他就真懵懂了。”

    朱怀镜这么一说,玉琴倒红了脸。李明溪却只是笑,不还朱怀镜的嘴。两人接下来就聊画展的事,朱怀镜好像比李明溪还在行些,说出一套一套的策划意见。李明溪只是木然点头。朱怀镜突然问起:“你为柳秘书长作的画怎么样了?”

    李明溪说声弄好了,就取了来。展开一看,是幅山水。朱怀镜先不看画怎么样,只隐约觉得这幅画比送刘仲夏的画幅要小些,就问了李明溪。李明溪总是糊里糊涂,想了想,说:“送刘仲夏那幅好像大些。”

    朱怀镜说:“你送刘仲夏的画比送柳秘书长的画还大一些,这就不行。”

    李明溪听了这话,立即瞪圆了眼睛,那样子不知是生气还是吃惊,说:“我说你是外行你就是不承认!欣赏画连个高下都不知分,只看画的大小。”

    朱怀镜笑道:“你说得太对了。欣赏画我是外行,但应付官场你是外行。一般的人哪知你的画水平高低?只看画幅大小。柳秘书长明明见过了你送刘仲夏的画,却见你送他的画还小些,肯定就不舒服。”

    李明溪哭笑不得,说:“官越大送的画就要越大,这么依次上去,送到联合国秘书长,不要送十张宣纸那么大?送到玉皇大帝那里,就只好用天幕作画了。这真滑稽,我今后再也不给当官的送画了。”

    朱怀镜正经说:“今后就不要管了,先送好这一次再说吧。拖太久了也不好,你有没有现成的,有现成的就随便挑一幅吧。”

    李明溪无可奈何的样子,说:“没办法,已到这一步了。我的老作品,都放在卜老先生那里裱,已裱好一部分,我取了来。来,由你挑好了。”他说罢就到角落的柜子里抱了一堆来。朱怀镜也不问好歹,只拣画幅大些的抽了几幅,展开来斟酌片刻,选了一幅,也是山水。李明溪就取笔在上面题了字:请柳秘书长雅正云云。题罢搁笔,李明溪笑道:“选画只认大的,你是狗吃牛屎,只图多!”

    朱怀镜不理他,只说:“明天晚上八点钟,你到我办公室来,我俩一道去把这画送了。”

    李明溪不想去,说:“你一个人去算了吧。”

    朱怀镜说:“你别这个样子啊!我这是为你办事你知不知道?你不去,人家说为你办画展,连你的面都没见着,还说你架子大哩!你有什么资格摆架子呢?你一定得去。还有,你明天把头发理了,我替你出钱都可以。你不可以这个样子去见领导啊!”

    李明溪恐怖地笑笑,很为难地答应了。朱怀镜起身告辞。临走又想起什么,说:“原来画的那幅,也一并送他算了,反正你题了字是送他的。”

    李明溪就说:“这下那姓柳的不赚了?”

    朱怀镜便哼哼鼻子,说:“别臭美了,你以为你的画很值钱是不是?人家赚了什么?一张脏兮兮的纸罢了。”

    朱怀镜和玉琴出来下了楼,李明溪只站在楼上朝他俩笑,手也不知招一下。玉琴说:“你这朋友也真有意思,不适应他的还真受不了。他虽说不懂世故,但我看同这种人打交道,一定很安全。”

    朱怀镜很有感触,说:“是啊,像这么率真可爱的人,如今真的难得了。”

    玉琴问:“你和他不是一个地方人,又不是同学,怎么同他认识的?他同你又完全是两种不同性格的人,很难想象你们能成为朋友。”

    朱怀镜笑道:“人生在世,有很多事是偶然的,人们不理解它,就说是命运。就说你我,是偶然还是命运?我说是命中注定我俩要相守在一起的。所以我俩谁也不要辜负了命运的安排。”

    玉琴侧过脸望他一眼,笑着说:“你真会借题发挥。我问你和李明溪的事,你就说到我们俩了。不过我爱听。什么命运之类,听来荒唐,有时却真的让你不得不信。我也愿意相信我俩的爱情是顺乎天意的,这样心里会踏实些,安慰些。”

    朱怀镜说:“说起我和李明溪的相识,是段传奇故事。我在乌县任副县长那会儿,有年暑假李明溪一个人去那里采风,在县城附近随便找了几个年轻姑娘当模特儿,当路就画了起来。可这疯子,人家明明穿戴齐全,他画出的姑娘却全是裸体。乡下人哪管你艺术不艺术,就把他当做流氓,揪住他送公安局。他拿出工作证,反复说这是艺术。公安局的哪听你什么艺术,他就要求见县里管教育的副县长。当时我正管着教育,公安局打电话向我报告。我一听情况就急了。不管怎样,一个高校教师来你县里来采风,被公安局无辜关了,太不像话了。我马上赶到公安局,说服公安和群众,把他领了出来。晚上我还在县招待所宴请了他,为他压惊。后来一接触,发现这人神是神得可以,倒还很有才气,也很有个性,我俩就成了朋友。后来两年,他每年都要去乌县一次,当然听了我的话,再也不画人家的裸体了。”

    玉琴听了笑得气喘,说:“李明溪真有意思!你说他不正经呢,我听你说过,他连女人都从未碰过,至今光棍一个;你说他对女人没意思呢,他眼睛能够透视,别人穿着衣服,他却画出了裸体。真的有意思,我们这些常人真的不理解。写生未必是这么写的,我是常人,不懂!”

    朱怀镜见玉琴又说起常人来,也笑了,说:“是啊,我们大多数人都是常人,艺术家毕竟是极少数人。要不然,那些人体艺术照,在画家眼里是艺术,在常人眼里就是淫秽物了。”

    两人说笑着就快到市政府附近了。朱怀镜说去玉琴那里,问欢迎不欢迎。玉琴笑笑,说:“你先等等吧,我去请了仪仗队来,鸣炮奏乐,夹道欢迎你。”朱怀镜揉揉玉琴的脸蛋,心里很畅快。

    到了龙兴大酒店,玉琴没有让朱怀镜先下车,径直把车开去车库。放了车,玉琴便挽了朱怀镜。两人得走过酒店前面的停车场,这里灯光明亮。朱怀镜有些怕见熟人,但又不好挣脱玉琴,只得硬着头皮同她相依相偎地走。走过停车场,前面有两条路可以走,一条是大路,两边路灯很亮,一条是小路,从林间蜿蜒而过,幽暗僻静。朱怀镜想走小路,但玉琴却牵着他走大路。玉琴一路说着话,很高兴的样子。走过这段路,拐了个弯,就到玉琴屋子后面了。这里过路的人很少,朱怀镜心里就放下了,庆幸刚才没有碰上一个人。玉琴却突然停了下来,抱住朱怀镜,脸儿直往他的怀里钻。两人便拥抱着,亲热了一会儿。

    上楼进了屋,玉琴又扑进他的怀里。朱怀镜凑嘴去亲她,玉琴却用手拦了,笑着问:“你猜猜,我刚才在下面为什么突然想拥抱你?”她偏着头,样子有些调皮。

    朱怀镜说:“这还用猜?你想我啊!”

    玉琴刮了下他的鼻子,说:“你好得意,谁想你?我是奖赏你啊!”

    朱怀镜一脸糊涂,问:“奖赏我?我做出了什么重大贡献?”

    玉琴把脸柔柔地贴了过来,偎在朱怀镜的胸膛里,动情而又认真地说:“你不知道,我今天有意挽着你从灯火通亮的地方走过,就是想看你敢不敢随我走。你敢随我走,我就特别高兴。我今天是冒险试试你。”

    朱怀镜抱起玉琴坐到沙发上去,端着她的脸蛋儿,说:“你这傻孩子,我怎么不敢同你一起走?巴不得天天同你一起走啊!”

    玉琴更加温情起来,说:“怀镜,你知道吗?你刚才叫我傻孩子,我的心脏都叫什么扯了一下。我喜欢你叫我傻孩子!”

    “好吧,傻孩子,我的傻孩子,傻孩子,我天天叫你傻孩子,我就喜欢你这个傻孩子!”朱怀镜一边说着,一边捏着玉琴的脸蛋蛋,很是爱怜。他想这个可爱的人儿,真的是个傻孩子,一个傻傻的情痴!玩这些女人们的小心计来试男人!

    朱怀镜捏着玉琴的脸蛋,感觉很细润。他把沙发旁边的灯调亮了些,仔细欣赏了起来,说:“玉琴,你自己注意过吗?近来你脸上光泽更加好了,更加红润了,皮肉也更加柔嫩了。”

    玉琴就娇态可掬,撮起嘴巴要他亲,又嘟嘟哝哝地说:“都是你滋润得好啊……”

    朱怀镜胸口一阵发空,亲着玉琴说:“我的傻孩子,今晚要我滋润吧?”

    玉琴连连说了好几声要,手便吊在了朱怀镜的脖子上。朱怀镜一把抱起玉琴,进了卧室。

    两人几日不见,这会儿便都颤抖不已。玉琴在下面忍不住哼哼哈哈起来,朱怀镜觉得胸腔里火烧火燎。两人正要死要活的,朱怀镜的手机突然响了。玉琴*着说:“不,不,不接,不接,天王老子的也不接。”

    朱怀镜说:“傻孩子,不接不行啊,怕万一有什么大事就不好了。你别担心,我革命生产两不误就是了。”

    他继续动着身子,接了电话。玉琴怕自己出声,咬着朱怀镜的肩头。

    电话原来是方明远打来的:“怀镜吗?您在干什么?”

    朱怀镜说:“我在同朋友搓麻将。”

    方明远问:“手气好吗?”

    朱怀镜说:“托您的福,手气不错哩。您有什么指示?”

    方明远说:“不敢啊。我告诉您两个事,你那里不方便,就只听着,不要说话。一个是好事,您要请客。皮市长授意办公厅,让您去当财贸处的处长。”

    朱怀镜忙说:“感谢您老兄对我的关照。”其实今天下午听刘仲夏说起人事处来考察,他就猜到八九成了。但他同刘仲夏都心照不宣。

    方明远说:“哪里哪里。还有一个事,就不是好事了。向市长出事了,他去广西考察回来,飞机出事,遇难了。”

    “啊?!”朱怀镜惊愕地叫了一声。玉琴感觉到了什么,身子软了下来,也不咬他的肩头了。朱怀镜便又动了起来。

    方明远叹了声,说:“真是想不到啊,生死有命,命运无常啊。”

    朱怀镜一边叹息,一边勇武。玉琴又忍不住想叫唤了,又咬住了朱怀镜的肩头。他被咬痛了,止不住哎哟一声。方明远问怎么了。朱怀镜忙掩饰,说:“同您说话,分了心,刚才放了一炮。”

    方明远说:“你的牌技不行吧,只怕是个炮手。喂,你记得袁小奇说皮市长喜从天降的话吗?一定要再交代他一次,千万别在外面乱说。您明白我的意思吗?”

    “对对,我明白。我马上同他联系。”

    “好吧,明天有空再说吧,不影响您放炮了。”

    挂断了电话,玉琴就说:“你好坏哟,说在放炮!”

    朱怀镜忍不住笑了起来,说:“不是在放炮?我的小钢炮火力大着哩。”

    玉琴不再理会朱怀镜的玩笑,紧紧抱着他,眼睛白着一翻,又慢慢闭上,深深沉入了甜甜的幻境里。

    滋润完了,两人搂着静静地躺了一会儿,去浴室洗澡。回到床上,朱怀镜深深叹了一声。玉琴爱怜地问:“怀镜,是不是很累了?”

    朱怀镜说:“不是。刚才方明远来电话,说向市长遇空难,不幸那个了。”

    “啊?!”玉琴吃了一惊。

    两人一时无话。朱怀镜一脸戚容,好一会儿,才叹息道:“难道袁小奇真的是个奇人?前几天他说皮市长最近会有大喜事,而且是喜从天降。现在向市长突然不幸了,说不定就是皮市长接任。向市长从天上掉下来了,在他来说是弥天大祸,在皮市长来说就是喜从天降了。只是这话不好说破。”他想方明远显然也意识到这对皮市长是喜事了,才打电话来,特别交代不让袁小奇乱说。

    玉琴问:“你同袁小奇又见过一回面?”

    朱怀镜说:“对。”

    玉琴说:“一定又是宋达清牵线的吧。你们男人结交上的事,我本不该说,但对宋达清我太了解了。他现在很巴结你,一定是有目的。那次他同你夫人来了断你表弟的事,你夫人倒不说什么,全是他一个人在那里说话,那个巴结劲儿,我就是看不过眼。他是个小人,无赖。你有可利用之处,他就拼命巴结你,也不怕在你面前低三下四。但你要是得罪了他,他又天不怕地不怕,想方设法会弄你。我们前任老总性子直,不买他的账,结果他处处找碴儿,硬是让那位老总干不下去了。雷老总就会处理关系些,他只要来龙兴,雷老总就同他像老朋友似的。其实雷老总吃得他下去!”

    朱怀镜说:“我早就看出他是怎么样的人了。但他别想在我身上玩手段。我听你的话,会防着他的。”

    刚说着向市长遇难的事,朱怀镜就不便告诉玉琴他马上要当财贸处处长的喜事。两人不再说话,依偎着睡下了。

    次日上班,向市长遇难的噩耗已传开了。同时遭遇不幸的还有谷秘书长、财政局长、工商银行行长、向市长的秘书小龚以及其他随行人员,共十一人。遇难者的尸骨尚在广西的某个大山谷里,市里已连夜派出一个工作小组赶赴事故现场去了。带队的是市政府韦副秘书长。

    事情的确太惨了,同事们见面都把笑容收敛起来,只是微微点头。大家议论这事也都小着声,轻易不敢露出笑脸。只要见哪位领导来了,马上就噤口不言了。朱怀镜知道同大家凑在一起说这事不太好,会让人觉得你在猎奇。他便坐在自己办公室,心不在焉地翻着文件。这时柳秘书长夹着包,低头匆匆走过他的门口,定了一脚,似乎犹豫了一下,还是进来了。朱怀镜忙站起来,请柳秘书长坐。柳秘书长摆摆手,说:“不坐了,还要去开个紧急会。”柳秘书长只站着,不说话,眼睛红红的,一脸倦容。想象得出,昨晚柳秘书长一定忙着做遇难者家属的工作,通宵未眠。他站了片刻,就转身要走了,说:“抽时候再专门同你扯吧。”

    朱怀镜追在后面,小心道:“秘书长,我朋友给您作的画弄好了,他说今晚送来,您有空吗?见他一面?”柳秘书长要的秦宫春,乌县驻荆办小熊也送来了,朱怀镜在这种气氛下就不便说了。

    柳秘书长头也不回,说:“你晚上再打我手机吧。”

    朱怀镜便站着不动了,望着柳秘书长低头匆匆上楼。因为谷秘书长的遇难,只怕就是由这位柳秘书长接任那个位置。朱怀镜猜想柳秘书长想同他说的,就是方明远昨晚向他通报过的事,让他任财贸处处长。照说柳秘书长应面带微笑同他说这事的,可在这非常时刻,两个人都得灰着脸。朱怀镜回到办公室,给方明远挂了电话。方明远也正在办公室,问他是不是找过袁小奇了。他说找过了。其实他根本没有去找,一来昨天晚上太晚了,再说他怕弄巧成拙。因为找袁小奇只能通过宋达清,而袁小奇说皮市长最近会喜从天降,这话宋达清根本就不知道。这会儿神神秘秘去找袁小奇,说不定就让宋达清知道那句话了。多一人知道那句话,都是不太好的。宋达清这个人,朱怀镜不怎么敢相信。

    方明远说皮市长正在开个紧急会,研究死难者善后事宜的处理,有关的部门领导都来了。朱怀镜想可能就是柳秘书长说的那个会。方明远语气也不像昨天晚上那么轻松,朱怀镜就不好说上他那里去坐,就道了再见。放下电话,他猛然想起《礼记》上面好像有句“邻有丧,舂不相”的话。可自己昨晚一边听着噩耗,一边还在放浪形骸。他又琢磨这些同事,似乎人人脸上都有悲容,但这悲容是不是做出来的很难说。人到底怎么了?上古的先民,邻居有丧事,你这边连舂米都得轻点儿声。可现在真的很少有人能为别人的死而动容了。

    中午下班,朱怀镜一出办公室就碰上皮市长,后面随着方明远。因为仓促,朱怀镜一时慌了神,不知怎么应对。皮市长却伸手同他握了一下,轻声说道:“小朱不错!”皮市长步子并没有停下来,脸上也没有特别的表情,只这么轻声一句,就放了他的手,继续往前走。方明远就朝他神秘地望了一眼,似乎暗示着什么。整个过程只有短短两三秒钟,朱怀镜却立即明白皮市长的意思了。朱怀镜心里很感激,他知道皮市长的赏识意味着什么。

    回到家里,香妹脸色不怎么好。他知道她是怪他昨天晚上没有回来。他也不解释什么,说了几句闲话就坐下来吃中饭。吃到半路,他告诉香妹,他将当财贸处处长。不料香妹只望了他一眼,就说:“我还是原先说过的那句话,你不当官还好些。你现在只是个副处长,我就成天见不到你了。你要是当了处长,我不要天天去电视台登寻人启事?”

    朱怀镜就没好气了,说:“好好!我从今天起就天天守着你!天天守着老婆的男人才有出息呢!”

    朱怀镜这么说,香妹争都懒得同他争了,只埋头吃饭。她今天好像特别生气。朱怀镜也不再说什么,匆匆吃完放了碗,蜷到床上午睡去了。刚睡下还有些迷迷糊糊的意思,可睡了一会儿就越来越清醒了。便想起现在要提拔干部了,大家都来讨人情,真是有意思。他知道刘仲夏一向对他不怎么样的,看到他现在得到皮市长和柳秘书长的赏识,他拦也拦不住了,就放肆做顺水人情,向他透露人事处考察的事,一再暗示自己为他说了好话。方明远只是得了信息,他不可能在用人的事上在皮市长面前说话,却也向他通风报信,讨个人情。最有理由找他谈话的是柳秘书长,却偏碰上出了这么大的事,让他抽不出身来。但柳秘书长却在万忙当中也要匆匆向他暗示一下,好像怕人家抢先做了人情。朱怀镜这个级别的干部根本就够不上皮市长管,但皮市长也得向他含蓄一下。皮市长尽管只说了句“小朱不错”,仅仅四个字,语气也轻,可分量就不可小视了。朱怀镜心里当然明白,到底是谁在他提拔的事上作用最大,但他必须对所有向他讨人情的人都表示谢意。多让一个人高兴,你就多了一份支持,对你总有好处的。

    一会儿有人送来了报纸和信件。朱怀镜见自己有封信,信封是荆都民声报社,就猜到是曾俚寄来的。他拆开一看,果然是曾俚寄来的报纸。打开一浏览,见上面有曾俚的大作,是一篇新闻调查。他一看这题目,心里就想事情不怎么好了。这题目是:“皇桃黄了,谁家赚了”,下面的副标题是:“乌县五万农户两千万血汗钱付流水,三年来盼致富终成梦”。朱怀镜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他还在乌县工作时,张天奇当县长,主张发展特色水果,引进外省优质皇桃。县里制定了皇桃发展规划,准备建成皇桃基地十万亩。这个规划太大了些,但干了三年,还是建成了五万亩的皇桃基地。那些按照县里统一号召,栽了皇桃的农户,天天精心侍候着果园,一年到头做着发财梦。县里头儿说得可好啦,皇桃价格是一般普通桃的五六倍,比柑橘价格还高出一倍。县里罐头厂还准备搞皇桃系列加工,保证收购全部鲜皇桃。可是谁也没有想到,果园该挂果了,才发现成片的桃园里,桃种五花八门,就是没有一棵皇桃。原来让人在桃种上做了手脚。农民被惹怒了,县政府大门口常有上百的农民在那里请愿。有一段,县政府的几个头儿三天两头被上访的农民缠得出不了门。可事情就这么拖下来了,一直没有个了结。

    曾俚的文章介绍了事情的来龙去脉,最后发起议论来:

    乌县有关领导向农民解释说,县里采购桃种的人员被外省人骗了,县里正在同外省有关单位打官司。可是事情过去两年多了,官司没有任何结果。农民不上访,就没有人会再提起这件事。这就不能不让人纳闷了。据记者了解,那位负责桃种采购的人是乌县有名的水果专家,高级农艺师,并不是个容易上当受骗的人。

    农民们赔了投资,赔了心血,赔了那片土地上应有的收成,也赔了他们发财致富的希望。农民们赔了,可绝对有人赚了,而且肯定赚得不小。

    朱怀镜知道,曾俚说的那位水果专家,就是乌县农业局局长刘玉龙。刘玉龙是张天奇中学同学,两人关系很好。张天奇一直有意让刘玉龙出任分管农业的副县长,他向地委推荐过很多次。但因为皇桃假种案,事情太大了,刘玉龙也就上不去。刘玉龙不上,但也不下,仍坐着农业局长的位置。皇桃一案在县里闹得沸沸扬扬,但只是闷在里面闹,对外却叫人瞒得天紧。地委也只是几个领导知道这事,市里根本没人听说过。现在这类事情光是领导知道问题就不大,只要舆论上还过得去就行了。县里早就有人议论说,刘玉龙从采购皇桃树种中一定赚了不少,还说张天奇这么庇护他,不只是因为讲同学情面。这么大的事情,让张天奇一巴掌捂住,这太说明问题了。

    曾俚这文章分明在暗示着什么。朱怀镜心想,这文章说不定会给张天奇惹麻烦的。曾俚就是这么个人,只认公理不讲人情。现在一般在外地工作的人,总想让自己脸面上光彩些,同家乡父母官搞得近乎些,大家凡事好有个照应。可曾俚好像不懂得这些。朱怀镜心里佩服曾俚的正直,却又认为他不太识时务。现在你只顾说真话,不怕得罪人,到头来不但没有谁说你是个好人,反而只会让你自己的形象滑稽起来。他想有机会还是说说曾俚,别老把自己逼到尴尬的境遇里去。

    乌县驻荆办主任小熊敲门进来了,他忙招呼小熊坐。小熊并不马上坐下,掏出烟来请朱怀镜抽烟。朱怀镜客气一下,接了一支。小熊便俯身替他点上。

    “小熊有什么事吗?”朱怀镜吸了几口烟,关切地问道。

    小熊从包里掏出一张报纸,说:“这么个事,向您汇报一下。荆都民声报有位记者,叫曾俚,写了篇文章,报道了我们县里皇桃的事。这事发生好几年了,还在处理之中,却叫他捅了出来。您知道的,这对我们县形象有影响。二十分钟之前,县里打电话来专门说这事。县领导的意思,要我去他们报社把这事摆平。他们报社我一个人也不认识,不好接触。我想您说不定在那里有熟人的,就来麻烦您。张书记也是这意思,叫我向您汇报一下。”

    朱怀镜早猜到张天奇对这篇文章一定很敏感的,却没有想到他反应这么快。更没想到这么巧,他才看过报纸,小熊就找上门来了。《荆都民声报》只是市政协机关报,影响不是很大,下面县里领导一般不怎么看。一定是县政协有人见到了,报告给了张天奇。朱怀镜刚才同小熊客气时,不经意间就另外拿张报纸把桌上那张《荆都民声报》盖住了。这会儿他接过小熊递过的报纸,煞有介事地看了看,说:“那里朋友我倒有几位。好吧,我试试吧。”他没有说曾俚是他的同学。

    小熊便奉承道:“我就知道,朱处长您就是门路宽,在荆都什么地方都有熟人,走得开。”

    朱怀镜谦虚说:“哪里啊,我只是广结善缘而已。”

    小熊又说:“张书记的意思,很感谢《荆都民声报》对乌县工作的关注和支持,同时要说明,乌县县委、县政府对皇桃假种案是很重视的,只是现在经济纠纷处理起来很麻烦,有个过程,请报社的同志理解。我想,《荆都民声报》发行范围不大,外面没有多少人看得到。发了就算了。张书记没有明说其他什么意思,但我理解,他只想请这位记者朋友,一来不要再向别的报刊投稿了,二来不要再在这事上做文章了。是不是请朱处长您约一下他们,我请客,大家聚一下,把事情说说。”

    朱怀镜想想,说:“没有必要。我同人家是很随便的朋友,专门请他们出来谈这事,不太方便。我的意思,你就不用参加了,我就这几天抽时间约他们出来玩玩,只当是顺便说说那事。这样顺当些,小熊看你的意见呢?”

    小熊很是感激,忙说:“那当然好。这样吧,您还是请他们吃顿便饭吧。不好意思,我给您三千块钱,由您做主怎么样?”小熊说着就拉开了手中的皮包。

    朱怀镜忙摆手,不让小熊拿钱出来。他说:“小熊你这就用不着了。我们朋友间,没事也要聚聚的,还用得着你破费?反正我好久没有同那帮朋友聚了,正想凑在一起说说话呢。算了吧,我自己解决吧。”

    小熊走过去把门虚掩了,回头说:“这怎么行?你们朋友平时聚是另一回事,这次是为县里的事找人家,当然不能由您自己买单呀!”

    朱怀镜见小熊硬是要给钱,只好说:“你坚持要这样,就给两千吧,用不着三千块钱。”

    小熊仍数了三千块,递了过来,说:“还是拿三千吧。我知道那些当记者的,嘴都吃油了,不上龙兴大酒店那样的档次,事情摆不平的。两千块钱怎么够?就三千块也只是马马虎虎。”

    朱怀镜便难为情的样子,接了钱,说:“那只好这样了。我请了之后拿*给你吧。”

    小熊忙挥手,说:“朱处长您这样就见外了。*您不用管,我自有办法的。”

    事情说好了,两人再不提起这事,就说闲话。朱怀镜有意无意间问起乌县的一些人,听了一些人是人非。朱怀镜发现有些人原来并不怎么样的,这几年发达起来了。有些人前些年很行得开的,这几年却不声不响了。朱怀镜最感叹的是原任公安局长黄达洪,在县里很算个人物的,早就说他要当县委副书记,管政法。可因为嗜赌如命,被他的对手告了。张天奇亲自找他谈过几次话,他当面答应好好的,说一定改正错误,再不上牌桌。可下午才谈的话,晚上他又去赌博了。他还一边赌博一边开玩笑说:“张书记才找我谈过话,我向他保证,再不上牌桌了。各位兄弟证明,我可没有上牌桌啊,我这是坐在凳子上哩!”这人也太狂妄了,张天奇一怒之下,就撤了他的职。朱怀镜早就看出这人有股流氓气,说话蛮横无理,办事心狠手辣。县里领导的话,他只听一二把手的,其他的副职根本不放在眼里。黄达洪的职被撤了,果然本性就出来了。他班也不上了,当起了“鸡头”,带了一伙女的,下深圳做皮肉生意去了。真是有意思,黄达洪原本是专门抓流氓的,到头来自己却做流氓头子了。朱怀镜一向对黄达洪印象不怎么样,可今天知道这人倒霉了,堕落了,他心里并没有太多幸灾乐祸的意思,只是感叹命运无常。(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