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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玄他们听到这么劲爆的消息,哪里还等得到天黑?差不多我们刚在楼上的雅座坐定,茶水还没喝到口呢,楼梯上就已经传来了咚咚咚的声音。
我和王献之相视而笑。除了那三个家伙,这会儿还会有谁呢?如果是别的人,王家的保镖也不会让他们上来。
果然,雅座的门很快就被推开了。三个人一阵风似地冲了进来,劈头就问:“你们俩不会是来真的吧?”
“当然是真的!谁会拿这种事开玩笑。”王献之郑重无比地说。
“啊!”那三个人你望我,我望你,大眼瞪小眼看了半天后,郗超率先走过来说:“那恭喜你们了!”
“恭喜恭喜!”另外两个也过来道贺。
虽然同样是一脸笑意,谢玄的笑容就明显真挚坦然得多,桓济的眼睛里却荡漾着一些复杂的情绪。
但更让我想不到的还是郗超的反应,我忍不住问他:“子敬是你的表弟吧?”也就是说,郗道茂是他的姐姐。他的姐夫被人抢跑了,为何反而是他最先道喜,而且笑容满面的,似乎毫无芥蒂。
谢玄笑着说:“原来桃叶到现在都没搞清楚他们两个人的关系。子敬的母亲是嘉宾父亲的堂姐,他们不是亲表兄弟啦。”
原来如此,难怪郗超跟郗道茂见了面也毫无亲热劲的,原来只是再堂兄妹。
如果是民间的小门小户,再堂兄妹之间也可能很亲的。但豪门之家,家大业大,同辈兄弟姐妹众多,各房为争夺财产和家庭主导权互相勾心斗角,彼此视对方为眼中钉。小孩子从小在这种环境中长大,除一奶同胞外,很少有亲热的。王献之的诸位叔伯之间也有这种情况,甚至有的闹到水火不容。
唯一的例外,大概就只有谢家了。因为谢家是行伍之家,子弟们多领兵在外,家里除了谢玄的大伯谢安谢丞相留守外,其余多是妇女儿童。一个男人掌家,反而没有是非。
其实,我会误以为郗超跟王献之是亲表兄弟,主要还是由于郗道茂有一次跟我提到郗超时,用的是“我弟弟”,我就想当然地以为是她亲弟弟了。
正说话间,喜服送来了,老板娘也带了两个女人过来帮忙。一伙人把我拥到另一间房里开始打扮起来。
单独一个人跟几个陌生女人在一起,由她们指挥着、摆弄着,我心里是不安的。尤其是,当一个女人打开盒子,从里面拿出鲜红的唇彩纸送到我面前时,不知为什么,我的心没来由地狂跳了几下,因为,我觉得那个女人的眼神不对劲。
见我半天没伸手接,她竟然想亲手把唇彩纸送到我嘴里。我一下子从椅子上弹开,站在一步远的距离警惕地问:“你要干什么?”
“帮小姐擦唇彩啊。”她的表情很无辜。
“不用。”
她拿着唇彩纸逼近我说:“那怎么行呢,新娘子,一定要擦唇彩的。不然嘴唇白白的,不吉利。”
我刚要开口回绝,眼睛的余光瞅到老板娘的脸,竟然是满头大汗,连鼻尖上都在冒着汗珠。
我立即改口道:“那好吧,我这就擦。我娘亲走得早,不大懂得这些礼数,多谢大婶指教。”
说着就接过唇彩纸,慢慢送到嘴边。正要抿上去,突然眉头一皱,伸手按住肚子,不好意思地对老板娘说:“不行了,麻烦你先领我先去一个地方。”
“去哪儿呀。”那女人急忙追问。
“茅房!”我很不文雅地答了一句,茅房你要不要跟去?
老板娘先还呆呆的,像没听清楚我说的话。直到我催了一遍后,才如梦初醒地说:“啊,好好好,我这就领小姐去。”
那个女人脸色阴沉地看着我,嘴巴张了张,终究没说什么,眼巴巴地看着我走了。
走到楼梯口,两个保镖门神一样一边一个站立着,我装着若无其事地问他们:“你们少爷在哪里?”
“在那间屋子里,正在试新郎装呢。”他们伸手一指。
“真的呀?”我装着很惊喜地说:“现在也应该试好了吧,我去看看是什么样子。”
老板娘忙拦住道:“小姐,婚礼之前新娘新郎是不能见面的。”
“为什么?”我一边装傻地问,一边甩开她快步向那间房走去,嘴里也大声喊着:“子敬,子敬,你在哪里?”
王献之立刻就从一间房里冒出头来问:“怎么啦桃叶?”
我奔过去拉住他,在他耳边低声道:“老板娘带来给我梳妆打扮的女人不对劲,我怀疑消息已经走漏出去了。”
老板娘见我们耳语,脸色大变,那两人女人听到我的喊声,也从房里跑了出来。
王献之只说了一句:“快抓住她们。”他的手下立刻就把三个女人扭住了。
等把她们抓住了,我又踌躇了。如果她们真是太子派来的人,这事还挺棘手的,话说打狗也要看主人,不管怎样,跟太子作对都是不明智的。
想到这里,我摆了摆手说:“算了,子敬,放她们走吧。”
他不悦地反问:“为什么算了?她们想暗算你!”
“冤枉啊,我们只是给小姐梳妆打扮而已,其余什么也没做啊。”三个女人一把眼泪一把鼻涕地喊冤。掌柜的也慌忙从楼下跑上来为自己的女人求情。
我把王献之拉到一边,耐心地劝说道:“她们只是形迹可疑,并没有真地做出什么事。再说,今天是我们大喜的日子,凡事都要讲个吉利,不要轻易动怒,对这些人能恕则恕吧,就当是为我们积福了。”
不恕,又能如何呢?王家再权倾天下,到底是臣子,这天下还是司马家的。所谓的“王与马,共天下”,是莫大的荣宠,同时也是一件非常危险的事情。现在的皇室是仓皇南渡的小朝廷,还需要这些豪门世家帮衬,不敢轻易得罪他们。一旦太子即位,他本身就比他父亲狠辣,那时候朝廷也慢慢羽翼丰满起来,政局的走势将会如何,就很难说了。
在我的理解里,如果王献之只是娶了我,太子可能会惋惜一阵子,但不管是太子还是皇帝,最不缺的就是女人,时间长了也就释然了;但如果王献之因为我而跟太子正面起冲突,那性质就完全不同了。这是以下犯上,是可以杀头的大罪。如今大敌当前,太子急需收买人心,自然不会动他。但以后王献之可就危险了,太子可不是什么宽仁之人。
最后谢玄他们也出来相劝,王献之才总算松口道:“好啦好啦,让她们走吧,免得扫了我们的兴。”
她们走后,我自己穿上嫁衣,在谢玄他们三个人的见证下,和王献之象征性地拜了天地,连酒水也不敢尝,就匆匆地离开了。
这天晚上,谢玄在征北将军府给我们简单地布置了一间新房。但我们只进去坐了一下,外面就响起来紧急集合的号角声。
王献之交代了我几句后就脱掉喜服跑了出去,过一会儿回来告诉我:“敌军的先头部队已经抵达颖口,城里要连夜布防,我们明天清早就要带着新兵开拔。”
我大惊道:“就前两天不是说还有十天的路程吗?”
他喘着气说:“那是大部队。苻坚真是一只老狐狸,他把几万人的先头部队化整为零,化装成逃难的百姓,比大部队提前一个月动身,神不知鬼不觉地向颖口进发。一直等到他们全部抵达颖口,换上军服时,我们的细作才发现这一惊人内幕。”
事出突然,我们除了面面相觑之外,也不知道还能说什么了。
静静地依偎了一会儿后,我问他:“你们明早几更出发?”
他低头看着我,轻轻叹息着地说:“谢玄他们已经到新兵营去了。明天清早开拔,现在就必须去动员、去组织,去做各种准备工作。”
“你是他们特意留下来的?”
“嗯,他们说我今天新婚,不能丢下新娘子一个人。”
我笑着站了起来:“没事,你去吧。我们来日方长,不在乎这一天一夜。”
“可是……”他坐在床上,犹豫地、歉疚地看着我。
“没什么可是的,要不,我陪你去吧。你等下,我换件衣服。正好新兵档案还没整理好,我去赶工,一夜应该赶得起来的。”
这些新兵可都是要上战场的,战场上刀剑无眼,生死难料。我不能和他们并肩杀敌,起码,可以把他们的档案整理好,让他们不至于死了连个名字都不能留下来。
“我帮你。”他也站了起来。
我们很快出门坐上车子,朝新兵营奔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