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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88年腊月二十夜,华国西南地区,黔地北面的边陲小镇。
一个无名村庄的一户农家,四间尖顶瓦房。
黄土墙上婴儿口那么宽的一条条裂痕纵横交错,露出黄土里的谷草在寒风中左右摇摆。
院坝里,巴掌宽的四块木板组成的架子中间放着一口破铁锅,这就是农村自制的火盆了。
火盆里装着半锅木炭明灭可见,时不时发出“啪”的一声。
一50来岁中年男子穿着打着补丁的藏青色的棉衣棉裤。
一双黑色布鞋,许是裤子缩了水,隐约看见蜡黄色的脚脖子。
高高凸出来的脚踝骨证明他是干农活的一把好手。
他靠坐在火盆边的竹椅上,手里拿着一根尺余长的竹根做的旱烟斗。
寸许长的烟叶裹得松紧刚好,粗细和铜烟锅恰恰契合。
一闪一闪的烟头像是把漆黑的夜幕烫出一个又一个洞洞。
一朵朵灰白色烟雾被吹散在风里,像是带着他的忧愁一同随风散去。
一只瘦小的灰黑色老猫趴在他怀里,发出舒服的呼噜声。
花白的胡须随着呼噜声一颤一颤的,丝毫感受不到主人的忧愁。
东边偏房里一盏15瓦的电灯发出明黄色的灯光。
黄黑色油皮纸糊的窗户上不时闪过一道人影,像是在告诉大家屋里不止一人在忙碌着。
不时传出一些声响和对话的声音,刚出现就被风撕碎带走,也没听清具体说些啥。
突然,也许是在凌晨2点左右吧。
一阵撕心裂肺的呕吐声从屋里传来,紧接着一个中年妇女疲惫带着松口气的声音传了出来:
“总算是吐出来了,整了这半天,背时的,你又彪这么多酒,咋没把你醉死呢,你个报应啊,都22岁了,婆娘娃儿不管,每天就跟那些烂丈混,你的日子还过不过了”。
一40多岁的中年妇女骂呵道。
又听她的声音响起:“小梅,不操心他了,你快带娃娃去睡瞌睡,我看着他。”
“呜呜呜……我硬是造孽哦,咋摊上这么个东西,妈,也是苦了你了,我先把大毛框睡了,再来换你。”
一个年轻女子边抽泣边说,手里还抱着个两岁左右的娃娃,娃娃的眼睛微张,脑袋一点一点的打瞌睡。
耳边模糊传来像是老妈和媳妇的声音。
真好,时隔三十几年,又听到了她们的声音了,脸上还能感受到她们指尖的温度,嗯?
不对,我不是正在浙省工地上吗,这半个月抢工期天天加班。
昨天下午工头说工期完了,大家的加班费已单独算出打到了卡上。
老板觉得大家辛苦,一人另发500块奖金。
我和几个工友不是正拿着奖金喝酒撸串去了吗?
而且老妈去世36年了,老妈去世第二年,也就是1991年。
媳妇也受不了自己随时的打骂,带着孩子跑粤省打工了。
同年冬天,一场大雪封山,老爹上山捡柴火,脚滑摔了一跤,顺着一个斜坡摔到了一个四五米高的悬崖下面。
腰摔断了,被同村人救回来后命是保住了,但人却从此残废,没几年也离世了,现在这是怎么回事……?
正想用有限的力气睁开眼睛看一下到底怎么回事。
突然胸腹间一阵难受,控制不住的呕吐了起来。
吃喝的东西早就在之前吐没了,这会吐的都是黄疸水,一股酸苦味道从胃里瞬间冲到了鼻尖,眼泪鼻涕一大把,还能睁开啥子眼睛哦。
吐完,侧头又昏沉沉的睡过去了。
第二天上午10点过,唐建军悠悠的醒来。
睁开眼睛看着灰白色的床罩,听着头下谷壳枕头因翻身传来的沙沙声。
再看着屋里斑驳漆面的衣柜和八仙桌,这不是就是自己的记忆中思念最紧又不敢触碰的家吗?
多少次梦见重新回来了,没想到这次的梦这么真实,梦?真的是梦吗?唐建军给了自己一巴掌,好痛。
不是梦,唐建军想起来了,他在浙省某工地旁的烧烤摊上喝酒。
喝到一半的时候工头来了,说今晚他请客,大家务必尽兴。
在工友赵三的起哄下,大家为了感谢工头,也是想多贪几杯。
啤酒混着二锅头喝,唐建军本就嗜酒,这还不舍命陪君子嘛。
他拿出手机,打开番茄小说APP,边听一本叫《刚重生,差点又醉死》的大作边和大家喝酒,双重享受。
没想到几杯三两装的混合酒下去,真是舍了命,但没陪到君子,把自己喝死球了”。
然后魂穿到1988年22岁的自己身上。
更搞笑的是,自己刚穿过来,差点又被醉死了。
不,准确的说自己已经醉死了,只是他的魂魄刚好重新入住自己年轻的身体,自己重生了。
理顺了这一切,唐建军窃喜,重生好啊,回来了好啊。
上一世老妈去世,媳妇被自己打跑了,老爹残废没两年就郁郁而终一直是我心里的痛。
不知道多少个深夜噩梦惊醒,悔不当初。
这次穿回来,他总算可以重新做人,让他们过个好日子了。
想到这,唐建军幸福的抱着绣着鸳鸯,浆洗到发灰的棉花被,翻过身又睡去了,好幸福……
其实唐建军本性不坏,高中毕业,作为村会计的的唐老爹帮着在赤城化肥厂谋了个活计。
这化肥厂可是国企,进去后等于是铁饭碗,普工每月32块6的工资,还有年节福拿,可以说收入相当高。
也是因为这好工作,他才能娶到魏小梅这十里八村都是有名的俊俏姑娘。
也许是因为农村人见识少,虽然读了高中,但很多东西书本上是见不到的。
唐建军进厂后没多久就被一帮化肥厂子弟带着跑偏了。
喝酒,赌博,打架是样样都会,家里有刚娶的娇妻也不想着着家,三天两头在红灯笼洗头房过夜。
作为生产车间工,三天两头一嘴酒气上班本就惹得大家不满。
车间主任也说过他多次,可他仗着跟一帮子弟走得近,车间主任又是外市过来的,没啥背景,唐建军直接不鸟他。
1986年7月14日,星期一,又是在红灯笼洗头房过了一夜的唐建军一嘴酒气的去上班。
刚好被主管作风和纪律的副厂长到车间巡查抓个正着,这算是撞在了枪口上,副厂长稍微一询问,唐建军是啥德行就打听得一清二楚。
就这样,唐建军被开了。
铁饭碗被砸,马上要分到的一室一厅已婚职工宿舍也没了,进城生活的希望破了,体面的工作,吆五喝六的朋友好像一夜之间离他远去。
也许是对父母家人的愧疚,也许是觉得被开除了面子上过不去,也可能是觉得优渥生活不再有了。
唐建军从此开启了烂丈生涯,成天和镇上的一帮混混吃喝玩乐,打架斗殴。
本来挺好的一个家,两年多时间硬是被他折腾得快垮了。
而他丝毫没收敛,反而变本加厉,这次直接把自己作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