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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场车祸,你坏了一条腿,他们搭上的可是四条人命。”林耀辉微微掰着手指,“我伯父、大哥、大嫂、还有一个,未成型的孩子。”
“我不知道他们是三个人!我更不知道你大嫂怀孕,我怎么会知道这些!”吴伟忠大声辩解着。
“我相信你不知道,你可是正忙着逃命呢。卷着钱逃命!”林耀辉两眼定定望着吴伟忠,“你也是豁出去了,拿命拼的,不然怎么敢开车撞他们,你们一家老小也都坐在车里呢。不过你开的可是豪车,他们那辆小破车怎么是对手,被逼到山崖下头,要死不死的卡在树上,后面的事,你就不能说你全都不知道了吧。”
吴伟忠无言以对,因为林耀辉说的是事实。他也曾有过良心不安,只是和他想要的东西相比,这点良心不安就太微弱了。
“小时候大伯总喜欢给我讲东郭先生的故事,却没成想他自己也养了一条。”林耀辉目光犀利嘴角噙着一抹辛辣的笑。
“你和林耀琳一开始接近我,就在密谋这个事?”吴伟忠此时醍醐灌顶,秘密被掀开,一直以来的疑惑、前因后果都可以解释得通了。
“并不刻意,却也水到渠成,这就是,天命吧。”
恰好此时有电话进来,吴伟忠迟疑了片刻还是接通了,可是匆匆几句话后他便脸色大变,变得更加发青。吴伟忠一手捏着电话,一手紧紧捂住胸口,那里正剧烈的跳动着,仿佛要炸开似的,林耀辉的脸倒映在他眼睛里都有些虚晃。
“你最后救命的稻草,新能源,也成了压死你的最后一根稻草。”林耀辉怡然自得的笑两下,然后帮吴伟忠拿过一旁的救命丸倒出两粒递给他,“你那两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前小舅子,就是你的后背粮,以为我不知道的么,他们会跟着你一块儿完蛋的,你有的伴儿陪,不寂寞。”
吴伟忠气喘吁吁的将药吞吃了下去,然后安静地躺在椅子上,林耀辉则在一旁默默坐着不再说话。
过了好一阵工夫吴伟忠精神似乎有所回笼,“你知道我和丰正合作了新能源的事,早早就在部署了吧,买了个空壳公司埋了个雷,等着我们踩,你想把我们这一干人,一块扳倒!”吴伟忠吁出一口气,冷笑着赞许道,“这中间每错一步,都会像多米诺骨牌一样砸的稀巴烂,能算计的一步都不差,了不起!”
“不能这么说,我又不是神算子,你们身边一堆智囊团也很难搞,中间出过不少岔子,我得不断调整,但即便这样谁也不敢说稳操胜券,不过幸亏我的运气比你好!现在还是来继续聊聊你的故事吧,你知道我等这一天等了很久。”
将内心翻涌的各种情绪压了下去之后,吴伟忠脑海里遥远的记忆变得清晰,他知道这将是他今天避不开的劫数,不管林耀辉怎么讽刺,他依旧发自内心的回忆道,“我的故事乏善可陈,除了能被你大伯赏识。他对我有知遇之恩。”
“你谦虚了。”对吴伟忠抒撒出的一点情怀,林耀辉表现得相当鄙夷不屑,“当年一路从库管员做到采购再到厂长,你可是用了极短的时间。能把所有肥的冒油的差事,都收归囊下,又做的滴水不漏,同时还能瞒上欺下的博取我大伯父信任,那可不是具备宅心仁厚这样的美德才能办得到的水平,你的头脑和本事都是一等一的。聪明能干人又机灵,我伯父欣赏你,就像你说的,欣赏我一样吧。不过他只看见你绝顶聪明,却看不见你狼子野心,以次充好假公济私这些事渐渐填不够你胃口的时候,你的手就伸的更长了。”
林耀辉两指自然而然夹着雪茄,胳膊肘支在桌子上弯曲起手背,远处玻璃幕墙很厚透过的光线柔和不刺眼,而那道柔柔的光线仿佛由林耀辉的眼睛折射出了过去的光阴,让吴伟忠看的心慌又心悸。
“假公济私我承认,以次充好就不符合事实了,我做事不够得力,陈祖望怎么会信任我,但是,那管什么用!都在贪!多的是跟我一样的人,不对,比我做的更黑心的,比比皆是!”吴伟忠内心既心虚又不平衡。
“我管不了别人的事,我只说你。你卷了那么多钱跑路,罪名丢给陈祖望,你就是这么报答他的知遇之恩!他到死可能都没想明白,怎么养了你这条忘恩负义的毒蛇。”
吴伟忠义愤填膺道,“那厂子根本就没什么希望了!除了你伯父!是个妥妥的理想主义者!剩下的全是一群自私自利不办实事的酒囊饭袋,每天混吃等死,再等着破产分点钱,或者利用职权再多贪点!”
“那些钱可是用来改制厂子,让几千户人还能继续有饭吃的救命钱。找那么多借口,把自己摘的一干二净,难道你比他们更好?说来说去不过是为自己贪心找幌子。”林耀辉声音很浅,却让人不敢打断,半晌他继续道,“不光是他们,你不光砸了他们的饭碗,还有一些小公司小单位?你骗了他们多少生意?都还做着宏图大展的梦呢,结果因为你破产倒闭,去跳楼,你说你就算老死在牢里,能还得了多少债?”
吴伟忠知道瞒混不过去,换上副苦大仇深的样子辩解着,“我知道我的过去不光彩。所以后来我也在努力弥补,当然这不能改变我犯过的错误,但至少我已经在悔过。”
“你说的悔过,就是搞搞募捐,做做慈善,对不对。”林耀辉冷笑,“你捐再多,人死能复生么?你害那么多人生计,你还想你的余生怎样风光?安度晚年对你来说都是个太奢侈的事情。”
吴伟忠一时语塞。
林耀辉看一眼窗外,目光又定在他身上,“你是个野心家,吴伟忠,野心勃勃到今天,我敢说重来一次,这剧情依然不会有什么变化,所以别在演一出悔过的戏码,很不值钱。”
吴伟忠无话可说,眨巴眨巴眼睛转而理直气壮道,“你不一样的吗?耀辉,你敢说你和我不一样!”
“你说的没错,我们都一样。”林耀辉没有以审判的眼光审视吴伟忠,表情漠然轻轻道,“但我没害死过人。”
对方见招拆招,软硬不吃,吴伟忠有些理屈词穷,此时他嘴唇已经有些干巴,但并没有拿起水杯,而是以这样憔悴的外表极力为自己挽尊,“在很多人眼里我就是个良知溟灭的恶棍,但其实我心中也有愧疚的,我在这边,这么多年连老家都不能回!我失去的也很多啊。现在虽然赚了点钱,可我捐出去的也不少!甚至可以说数目巨大,并不是你嘴里随随便便的几个字,说一下就完了。多到我自己都数不过来的慈善机构、各种什么我连名字都叫不上的基金、还有学校,尤其给学校,这些事你知道多少,你又知道我资助了多少学生么,带给他们希望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