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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14年12月26日下午四点,法国卡昂。
这里原本是一座规模不大的海港城市,自从拿破仑时代之后,这里已经很多年没有军舰造访了。不过现在,港口内云集了包括各式战舰在内的上百艘舰船,城市里、码头上到处都是一队队穿着灰色军服的德国军人,德国水兵和陆军士兵正在有条不紊的往轮船上搬运各种物资。
这是法国众多未被战火侵袭的小城之一,这得益于法国本土战役中德国克卢克集团军和比洛集团军组成的右翼集群强大而猛烈的进攻。面对占据明显优势的德国军队,法国北部沿海各地的法国守军不发一弹便随着大部队仓皇后退,当地居民也没有对随后进驻的德军采取过激的敌对行为,因而卡昂这种法国小城大多保留着战前的样子。
在法国投降之后,在卡昂港进出和停泊的舰船并没有明显的增加,驻扎在卡昂城内的德军也只有寥寥千人。德国人只是不断的修缮和扩增通往卡昂的铁路线,直到圣诞节之前,卡昂与巴黎之间的铁路线已经达到4条。不过由于勒阿弗尔、鲁昂、瑟堡等众多法国北部海港城市都是类似的状况,法国人对此并没有太过惊讶。对于德国占领军派发给每个青壮年每周两天的无偿劳役,法国居民也当作是为建设自己的家园出力,与他们一同劳动的,还有大量的被德军俘虏的前法军官兵。
对于法国人来说,大战之后的第一个圣诞节过得格外平静,不过大雪停息后不久,卡昂的居民惊讶的发现大批德国军队通过那4条铁路线源源不断的来到这里,城内大量民居被征用,城外还搭建起了数不清的营帐。
平均分布在法国北部各港口的船只也开始向这座平静的海港汇集,不时还有一艘艘飘扬着德国黑兀鹫十字海军旗的驱逐舰和扫雷艇缓缓驶入港口,在不到两天的时间里,卡昂仿佛变成了法国最繁忙的港口。
站在自己的窗前的大多数法国居民都怀着好奇的心情看着那些德国军人,他们身上穿着厚厚的冬季军服,背着长长的毛瑟步枪和有棱有角的背包,头上戴的不是一般德国士兵的尖顶头盔,而是圆顶、带耳沿的钢质头盔。很少有法国人知道,相对于皮革压制、带着金属标徽的尖顶头盔来说,这种新式的德国M16钢盔对于士兵头部能够起到很好的保护作用。
除了德国步兵皮靴踏过石子路的清脆脚步声之外,这里的法国居民还整天整夜的被一种奇怪隆隆的发动机声和机械摩擦的铿锵声所骚扰,发出声音的则是令那些曾经在法国军队中服役的法国人大为恐惧的德国战车,它们拥有钢铁车身、圆形铆钉、火力强悍的火炮机枪,还有标志性的白色铁十字。
从数十吨的小型货轮和渡轮,到上千吨的中型运输船和客轮,只要是能够进入港湾的,在这座港湾里几乎都能找到。鹤立鸡群的那艘巡洋舰则令许多法国居民既欣慰又悲哀,因为那是一艘法国人亲手建造、不久前还隶属于法国海军战斗序列的战舰,大部分低阶法国水兵还在舰上,不过德国军官们并不担心这些人造反,因为这些法国人早已失去了反抗的信念。
靠近卡昂市中心的地方有着全市最高级的一座酒店,从之前一天下午起,整座酒店都被德军征用了。酒店最顶上很快架起了大量无线电天线,周围则三步一岗、五步一哨,到处都是全副武装、神情警惕的德军士兵。
酒店二楼有一间装饰算不上特别华丽的大会议室,经过临时布置之后,辰天和他的第8集团军临时指挥部就设在这里。
霍夫曼将军手捧一本薄薄大大的笔记本,站在辰天旁边报告着登陆准备的最新进展。
“在卡昂港和勒阿弗尔港,我们集团军百分之九十五的士兵和百分之九十的装备物资已经完成登船,预计全部登船工作可以在今晚上11点之前结束,船队将按计划于明天凌晨12点从各港出发,2点完成集结,7点前抵达目的地,并在海军战列舰队完成炮击之后开始抢滩登陆作战!”
当一切都已准备妥当的时候,辰天发现自己反而轻松了许多,这是一场意义重大的战役,但没有必要以此给自己和将领们增加太大的压力。
“嗯,很好!明后天的天气怎么样?”
霍夫曼将他的笔记本翻过一页,“根据法国气象观测网和巴黎气象中心的预测,接下来的三天都不会有糟糕的天气!”
“法国气象观测网和巴黎气象中心?它们已经有50年的历史了吧!我想那些气象学者对于英吉利海峡的气候变化应该比自己家的抽屉还熟悉,他们最好不要拿自己的性命和我们开这个玩笑,哼哼!”
1854年英法联合舰队为阻止俄国势力南扩,在黑海与俄国舰队展开了一场激烈战斗,正当占据海上绝对优势的英法联合舰队就要大获全胜之际,黑海海面上突然出现了前所未有的*,英法联合舰队全部被狂风巨浪卷入海底,无一幸免。尽管人类已经进入蒸气机的铁甲战舰时代,但天气对于作战行动的影响还是相当大的,还好辰天至少不用担心他的登陆船队会发生1854年英法舰队的那种悲剧。如果英吉利海峡真的出现英国版的“神风”,惊涛巨浪足以将数万吨的战列舰掀翻,那只能说是英国人或者乔治国王人品大爆发了。
“殿下,确切的说那两个法国的气象机构已经有51年的历史了!另外,我国的气象预测中心也得出相似的预测结果!”霍夫曼相信的不仅是自己国家的气象机构,他坚信法国人不会伟大到无私帮助海峡对面的死对头,尤其是法国舰队在普利茅斯遭到英国海军为难之后,法国人反英情绪不比反德情绪低。
“不管怎样,让那些法国气象学者好好为我们的登陆作战效劳吧!就算连续的晴天,英吉利海峡的海水还是寒冷刺骨,不要忘了在登陆前给每个士兵配备热汤和一小壶烈酒,顺便提醒各部在登陆之后尽快将备用靴等防寒工具运上海滩!”
看着窗台上的积雪,辰天知道穿的鼓鼓囊囊在没膝甚至过腰的冰冷海水中登陆的感觉一定很不好。就算是夏天穿着被水浸透的靴子就够难受的了,何况是寒冷的冬天,若是将脚冻伤了,军队的战斗力将大幅下降。
“是!”霍夫曼一丝不苟的将辰天的叮嘱纪录下来,这位兢兢业业的总参谋长实在替辰天分担了许多的工作,这才使得辰天有更多的精力进行规划和指挥。
“希配尔突袭舰队那边怎么样了,他们能够吃掉那支英国特别舰队吗?”除了提尔皮兹、海德里希和邓尼茨之外,希配尔是辰天最为欣赏的现役海军将领。
“具体情况不是很清楚,希配尔舰队目前应该还在与英国舰队的护卫战舰战斗!以希配尔中将的性格,吃不下来也不会让英国人轻易离开的!”或许是受到辰天的影响,霍夫曼对希配尔也很有信心的样子,实事上他的确是一个有勇有谋的优秀海军指挥官。
“还好丘吉尔手里的不是一支完整的特别舰队,不然希配尔将军就有些独木难支了!在这一点上,我们恐怕还是要感谢那些行动迅速的日本舰队!我想美国人发现日本舰队出现在家门口时,脸上那副担惊受怕的表情一定很有意思!”尽管对日本人从来就没有哪怕一点好感,辰天还是要承认这次日本海军做了一件对于德国有利的事情。
“从日本舰队抵达波利尼西亚群岛的速度来看,他们在协议签订之前就已经出发了!这次日本舰队的指挥官东乡平八郎可谓是日本海军的镇山之宝,由此看来日本政府和海军对于这次行动相当看重和谨慎,将来我们再想索回那个群岛恐怕要费些力气了!”
“这点就不用担心了,我们从法国人手里得到波利尼西亚的时候,并没有直接出兵进攻那里啊!本土要是没了,日本人要那几座岛屿有什么用?至于东乡平八郎,这个老家伙活得还真长,他算是日本海军的几代元老了吧!”辰天记得历史上那个老乌龟好像是活到快九十岁才挂掉,距离现在还有将近20年的时间。
“殿下,没有其他事情的话,我就先去安排剩下的工作了!”
“去吧!将军,辛苦你了!”
霍夫曼走开之后,辰天心底总隐隐觉得还有什么东西要办,不过直到他身后的雷尼挪动了一下身体的时候,他才恍然想起这件非常重要的事情。
“雷尼,你跟我来一下!”
辰天说完便径直朝自己的卧房走去,雷尼没有多问,而是默默的跟在他后面。从辰天那异常严肃的语气里,他感觉到这会是一件非同寻常的事情。
辰天的卧室属于酒店的高级套房,出于安全的防范,临海的窗户被厚厚的窗帘挡着,使得这个房间白天也需要开灯。身居高位的同时也意味着将要失去很多东西,对此辰天早有心理准备。
“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吗?我最忠诚的侍卫长!”辰天没有抽烟的习惯,但他这次破例拿出一个精致的烟盒与雷尼一人来了一支,雷尼原本是抽烟的,不过当辰天的侍卫后也就戒了,大部分时候他需要寸步不离的护卫在辰天身旁,抽烟的时间根本就是不可能的奢望。
白色的烟只是在辰天嘴里简单的过了一遍,随即在两人面前飘散,非常缓慢的飘散。辰天手里摩挲着那个漂亮的盒子,这个银质的香烟盒是上次海德里希亲王送给他的,每次看到这个盒子,他都会想起那天海德里希和他说的话。
将命运掌握在自己手中,才是真正的强者!
“是的,殿下!那是8年前在哥尼斯堡城西一个很普通的小酒馆里,我第一次看到您的时候,还以为您只是一个很普通的陆军上尉呢!”雷尼一脸招牌式的憨笑,这种笑也只有大家私下相处的时候才会出现,平时他的脸要比铁板还冷。
“的确!当我的军衔还是上尉的时候,我品尝到了人生的酸甜苦辣!”现在回忆起那段纯真的往事,辰天心里已经非常坦然了,那些事情他没有必要刻意的遗忘或者逃避,那就是人生的一个历程。以德俄两国目前的关系,以后见到那个人的机会还很多,私人的仇恨在国家利益面前不值一提。
“从见到您的那一天起,我的人生就改变了!当初我是因为对日本人的仇恨才成为您的手下的,经过这8年的时间,我发现我自己当时所作的是一个非常明智的决定!您是一个非常非常好的人,军事上的东西我不太懂,但您的心,很好很好!”雷尼说着将右手放在自己的心口。
辰天淡然一笑,或许每个人出生的时候心都是好的,可惜在残酷的政治面前,所有的本性都要牢牢隐藏在盾牌和利剑后面。
“的确,我给你的承诺到现在还没有实现,但我从来没有忘记过我们对于日本人的仇恨,现在德国已经具备了这个实力,我相信总有一天我们会为那些死去的人完美复仇的!”干掉英国,然后是一段时间的恢复,到那时德国已经无人可敌了,日本人自然不在话下。
“殿下,我相信您能够做到,也相信我能够看到那一天!”
辰天看着雷尼那一脸坚定的样子,心里忽然有些酸酸的,“可是我这次要交代你的任务,很可能是有去无回的,也许你就看不到我们德国教训日本人的那一天了!”
雷尼憨厚的笑容顿时凝固了。
辰天将头偏转过去,目光直直的看着前方,闷头抽了几口烟,热感距离嘴唇越来越近了。
“呼……”雷尼轻轻的吐了一口气,指间夹着的香烟默默的一点点变短。
“这个世界很残酷,不是么?”辰天抽了最后一口,随即将烟头按熄在烟灰缸里。他忽然有种再抽一根的冲动,因为世界真的很残酷。
“是的,殿下!但我的生命是属于您的,为您尽忠是我的光荣!”雷尼刚才的发愣并不是出于胆怯或是犹豫,每个人在面对必死任务时都会静静思考,也算是对世界的一种眷恋。
雷尼思考的时间很短很短,这足以证明他的忠诚。
辰天不愿再去想起从前那些出生入死、同甘共苦的日子,但雷尼被困在德川据点地下室时从窗口探出的那张尴尬的笑脸,与野原决斗前那坚毅的脸庞,带队偷袭基蒙俄军那沉着的表情,还有每次拿到薪水时那无邪的笑容,还有现在最最坚定的面孔,都将成为难以忘怀的记忆。
“呵,不要搞得跟生离死别一样,那是一个未必需要付诸实施的行动,只是防患于未然而已!”辰天一脸苦笑的说道,不过据说天蝎座的人有着敏锐的直觉,尽管这种直觉有时对,有时错。至少在这件事情上,他还没有办法证明是对是错,但一旦出现什么意外,后果是不堪设想的。
“哦……”对此雷尼显得很迷惑,“这个任务是关于……”
“刺杀!”辰天扭过头看着雷尼,四眼相视的那种,“你害怕吗?”
雷尼眼中没有一丝波澜。
“为了完成任务,即便是付出生命也在所不惜,这是我们忍者最基本的教条!”
辰天有些意外,雷尼已经有好多年没有再提起自己的忍者身份了,尽管他的级别只是下忍。
“你的忍者标徽还在吗?”
雷尼顿了几秒,这才将一块小巧的东西从掏出来,原来那块标徽他一直挂在脖子上。
“这就是甲贺的家族标徽吗?”
“是的,我师父留给我的!他说他是甲贺的最后一个上忍,一个穷苦潦倒的忍者!”
当辰天收回目光之后,雷尼迅速收起了那块标徽。
“如果他醒来,就把他干掉,但他老爸不会轻易放过我,所以连他老爸也一同干掉!这是非常艰巨的任务,但是因为你那块徽标,我会想办法将一切责任推到日本人身上。”辰天的声音变得黯然而低沉,“弑君的后果,想必你也知道,不论怎样我都保不了你,你明白吗?”
“明白!”这次雷尼毫不迟疑的回答道,理由不是他关心的。
“你是我的近身侍卫,皇宫的结构你应该非常了解。这件事情只能你一个人知道,千万千万记住,不能告诉任何人,一切都要你一个人完成!我会向皇帝报告让您作为我的私人联络官留在皇宫里面,皇宫你可以自由出入,只要完成任务,后面的一切就不用管了!对你,对我,这都是非常冒险的行动,但是我没有别的选择了,希望你能够明白!”雷尼在野原面前表现不佳,但辰天对他还是有很足的信心,皇宫戒备森严,那是对于企图混入皇宫的人而言,雷尼完全有机会找到下手的机会。
雷尼将剩下的小半根香烟按熄在烟灰缸里,“殿下,请放心,雷尼一定不辱使命!”
“不过如果他没有醒来,那你就不用行动!整件事就是这样的,你即刻返回柏林吧!”
辰天站了起来,和身高体壮的雷尼来了他们之间第一次也是唯一的一次兄弟般的拥抱。雷尼一脸坚毅的转身离开,从他的背影里,辰天仿佛看到了数千年之前中国那位叫做荆轲的壮士。或许雷尼此时的心情,和荆轲一摸一样。(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