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灌装厂车间里大部分是女工,只有不多的几个岗位需要体力才安排男的。生产线也只能算是半自动,许多环节需要工人看着,尤其是添料和产品打包,只能人工动手。
机器一开动,工人们都不能闲着,在各自的岗位上忙碌。而作为机修工程师,相对比较清闲,只要设备没事,就可以到处走走,到门口的树荫下抽烟。
亮子的突然出手,让大家看到了他的功夫,自然让那些想欺生的人不再敢出头。张弛也没有想到,高高瘦瘦的亮子竟然是练家子,丢了面子,也没有办法。遇到设备出故障,就自己去修,也不喊亮子,更不要亮子递工具了。
亮子只能跟在后面,看着张弛怎么维修,这张弛是一言不发,也不教他,看来心里有气,又发作不了,也真够憋屈的。
正常情况下,机修师早上八点上班,下午六点下班,遇到加班就留下一个人。韩主任是学机械专业的,科班出身,是维修的大师傅,之前除了张弛,还有一个机修师,刚刚辞职走了,才又招了一个。
就这样过了两个星期,亮子大致知道了维修的套路,这些半自生产线的维修主要分为两部分,一是易损部件及连接的地方,容易出问题,只要熟悉了,出现故障还是容易解决的。
另一部分,是电路控制板,电子电路这部分亮子就完全不懂了,需要张弛教教他,可是这张弛心中有气,就是不说话,机器出了问题自己动手,把亮子晾到了一边。
这样下去可不行,亮子就去找韩主任,说了情况,韩主任说道:“杨亮,不急,你去弄一本书看看,基本了解一些电子元器件的性能,学会使用万用表就行,很简单的,常见的故障也就那么几种,遇到几次就会了。”
韩主任这么一说,亮子心里就踏实了,就去书店买了一本入门级电子维修书籍,一有空闲就看看。遇到电路故障张弛在修机,跟在后面看他怎么查找原因如何维修,暗暗记在心里,实在不清楚的就去问韩主任,一来二去就慢慢上路了。
亮子又想起了在玩具厂的那段学徒日子,那马麻子也不怎么教他,完全是自己有心去琢磨,后来也就会了。工厂里的人来自五湖四海,好不容易学了一门技术,谁会认真教你呢!许许多多工厂的情况就是这样子,这种人说心胸狭隘是轻的,其实就是井底之蛙,不知道外面世界的广阔。
慢慢适应了工作,对于张弛的爱理不理,亮子也不去计较了。这里只是暂时落脚的地方,心不在此,亮子只是想离开熟悉的环境,一个人独处一段时间,静下心来考虑下一步怎么走。
韩主任是一个和蔼的人,有空会叫上亮子熟悉生产线的各个环节的设备,告诉亮子哪里容易出故障,怎么解决,这样亮子进步就更快了,基本上能胜任这一份工作。
设备运行正常的时候,机修师就会四处闲逛,实在无聊去外面透透气,坐在榕树下抽上一支烟。车间里女工多,平时不怎么说话的张弛也会去和女工聊聊骚,开开玩笑,这时候就像变了一个人似的。
生产线尾端打包是最繁忙的,只要机器一开,就必须把产品及时打好包装,不然就会挤成一堆。车间不能进来叉车,打好包之后,要人工用拖车拉倒旁边的周转仓,再打包成规范的大箱子,用叉车运到仓库里。
亮子不愿意无所事事闲着,有空就去帮忙打包,打包的女工大部分是上了年纪的农村妇女,做起事来动作麻利非常卖力,什么叫做吃苦耐劳,在她们身上表现得淋漓尽致。
在她们眼里,机修师是有技术的人,不同于他们纯粹是体力活。看到亮子主动来帮忙,动作笨拙,似乎还有点不欢迎,担心包装不合格,品检过不了关。
这就让亮子感到诧异了,这打包无非是熟能生巧,多弄几次就熟练了,怎么就不乐意了呢!有时实在忙不过来,韩主任在哪里喊过来帮忙,大多不怎么愿意,韩主任一走,就溜了。
后来,竟然有人在背后说亮子是想表现,往上爬。这就让亮子郁闷了,在这工厂往上爬,能爬到那里去,爬到厂长的位置吗?想来是有点搞笑了。
亮子就不再去帮忙了,免得人家说闲话,工厂这个小江湖就是这样,除了同乡或者是一起进厂的,其他人不怎么好交流。都是各扫门前雪,干好自己岗位上的事情,其它的与己无关。
这里的天地太小了,箍制了人的思维想象,外面的世界其实很大,可是好像与他们无关,进到这厂里的人,他们都认为是同类,有能耐的还能来这里?
好在亮子不是一副老板模样,消瘦的脸庞,长长的头发,在车间里遇到他,就是一位普普通通的工人,做梦也不会想到,竟然曾经是一位大老板。
日子就这样过着,有时亮子百无聊赖,下班后就一个人把生产线认真检修一遍,结果每天生产量能提高不少。车间的生产线有些年头了,时不时会出小故障,影响生产效率,而之前机修师的习惯是有问题就解决,能开机运行,没问题就不去理它。
维修的过程中,大家只能停下来,线长安排做些别的杂活,可是工厂是计件工资,机器一停,会影响收入。机修师不紧不慢的检查,他们急得心里直冒火,还不能催促师傅,否则一不高兴,故意拖时间,你也只能干瞪眼。
亮子这么一弄,也不管张弛怎么看他,反正车间的工友们对他是心怀感激,有的大姐就偷偷塞给亮子一二个苹果,以示谢意;年纪小一点的姑娘,不好意思当面表示,有时就拿一两包小吃放到亮子的工台上。
出门在外,其实就是想多赚些钱,这是硬道理。你能帮到他们多赚钱,自然就对你多一份笑脸;要是影响到他们的收入,哪怕是只是几块钱,也会在心里把你八辈子祖宗骂个遍。
这一天下大雨,实在是不便步行,亮子就开着车来到工厂上班,把车停在离工厂有些距离的地方,也真是巧,刚下车就遇到韩主任撑着雨伞走过来,后面还有几个车间女工。
韩主任就停下来,看看亮子,再看看宝马车,疑惑地问道:“杨亮,你这个大款,来厂里体验生活的吧。”
亮子尴尬地笑笑,一时不知道怎么回答,几个女工走上前来,用手摸摸车身,像看怪物似的看着亮子,“杨师傅,看不出来,还是钻石级别的!有女朋友没有,姐给你介绍一个。”
这时张弛走了过来,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见韩主任也在,就问道:“主任,出什么事了?”
韩主任就指指车子,“人家杨亮是开着豪车下车间,别门缝里瞧人,把人看扁了,今后客气一点。”
张弛看看宝马,正要走,亮子说道:“张弛,主任开玩笑的,朋友的车,今天下大雨就开过来了。”
“谁的车,跟我有关系吗?好笑!”张弛说着转身往工厂走去,几个女工还在窃窃私语,韩主任就喊道:“上班了,走吧!是不是要杨亮带你们兜一圈。”
几个女工就一哄而散,朝着工厂跑去。亮子正要走,韩主任拉了拉亮子的衣袖,从头到脚仔细打量了一遍,自言自语道:“很像,应该是的。”
亮子莫名其妙,这韩主任是怎么啦!“主任,你说什么,走吧!”
“没什么,走,上班去。”
过后,韩主任也没再多问什么,只是让亮子感到对他更客气了,一旦张弛耍小脾气,就狠狠地批他,弄得张弛背后直骂老韩是势利眼。他哪里知道,不是韩主任势利眼,是他知道亮子身份了。
亮子也没去多想,继续正常上班。转眼春节来临,亮子领了一个月的工资,那时还是现金,财务室用一个信封装着,里面有工资条,基本工资加班费什么的,总共是1100多块。
信封拿在手里,亮子感到沉甸甸的,怎么就混成了这般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