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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宫路上,马车里,虞宛宛还一直在琢磨,那个姨母是不是真的,母亲的姐姐还活在世上么?
婵儿觉得,“定是个冒名顶替之徒,妄图趋炎附势,巴结姑娘,这样的人奴婢见得多了,姑娘大可不必放在心上。”
以前虞宛宛只是宁国公府不起眼的表姑娘之时,也不见这么多亲戚朋友,现在虞宛宛做了太子妃,还怀有皇嗣,独宠东宫,那些沾亲带故的远房亲戚,全都不知从哪冒出来了,争先恐后跟虞宛宛套近乎。
虞宛宛却总觉得有些在意,万一真是她姨母呢?
虞老夫人偶尔提及父亲,可是却很少提母亲,虞宛宛对母亲所知甚少,不知她长得什么模样,更不知她生前是什么样的人,只知道母亲姓楚名香凝,是扬州人。
她也很想知道,母亲生前的事情。
东宫,明心殿内。
傍晚时候,凤霁回来。
还在更衣之时,他便问起今日宁国公府的事。
关于老夫人的病情,虞宛宛都如实交代了,随后才又提起,“殿下,今日有个人自称是我母亲的姐姐,现在正暂时羁押在宁国公府,宛宛多方打听,实在难以分辨是真是假……”
凤霁听闻,便答应,“孤让人去查查。”
不得不说,谢邀的效率很高,当天夜里,睡觉之前,消息便已经送回了东宫。
谢邀翻阅户籍卷宗,派人四处调查。
不难查出,虞宛宛的母亲确实有一个姐姐,只是出嫁之后就再也没有联系过了,加之虞家发生变故,从此失去音讯。
宁国公府那个楚氏,可以说出虞宛宛母亲楚家的一切细节,跟谢邀调查到的基本符合,应该是货真价实,虞宛宛的亲姨母。
虞宛宛得知,那个楚氏竟然真是她姨母,又是欣喜,又是忐忑。
夜里,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总是惦记着此事。
凤霁侧身过来,胳膊将她卷进怀里,问她,“还不睡觉,哪里不舒服吗?”
既然他都问了,虞宛宛也只好将想法告知,“殿下,宛宛可以请姨母进宫来说说话么?”
虞宛宛怀有身孕,凤霁不让她随意出东宫走动,今日去宁国公府都是因为老夫人的病情。
所以,她想请楚氏进宫,问问关于母亲的事情,还得征求凤霁的同意才行。
凤霁捧着虞宛宛的肩膀,由上而下,满目认真的看着她的眼,特意强调,“你现在是东宫的女主人,这里就是你家,你想请谁回家,不需征求孤的同意,自己做主即可。”
显然,虞宛宛还不太确定,她真的可以不征求凤霁的同意,决定任何事情。
她愣住片刻,随后嘴角渐渐流露出笑意,“那我要明日便请姨母进宫问话!”
凤霁点头,“嗯,你想见她,明日叫人召进东宫便是了。”
虞宛宛都开始在设想,明日应该问姨母一些什么事情才好了。
凤霁突然又问起,“你今日见过魏忬了?”
虞宛宛点头“嗯”声。
凤霁问她,“你们说了什么?”
虞宛宛觉得,凤霁的语气奇奇怪怪的,好像怀疑她跟魏忬的关系似的。
是的,他以前就怀疑过。
虞宛宛赶紧解释,“宛宛早就说过了,我跟二哥从小一起长大,情同兄妹,此番相见,只是谈了谈老夫人的病情罢了。”
她那一声脱口而出的二哥,凤霁便知道,魏忬在她心里的位置。
毕竟他们是青梅竹马,从小一起长大的情谊,这是凤霁如何也比不上的。
不知为何,当初虞宛宛在云湖寨的时候,凤霁从未担心过她跟沈隽会有什么儿女私情,可是魏忬,他却总觉得放心不下。
虞宛宛想到魏忬的嘱托,让说说好话,求凤霁放过宁国公府一马。
她偷瞄凤霁一眼,小心翼翼,软声软气的说道:“冤有头债有主,长公主和赵王妃都已经受到该有的惩罚了,殿下不如就放宁国公府一马。毕竟,没有宁国公府给一口饭吃,宛宛恐怕早就饿死街头了,哪里还能有今日。都说滴水之恩,将涌泉相报,宛宛不想恩将仇报。”
她为宁国公府求情,凤霁是预料之中的,毕竟老夫人还在宁国公府呢。
凤霁轻抚她的发,“孤自有分寸,你不必过问。”
他安抚着她入睡。
每到夜深人静之时,嗅到女子身上诱人的芳香,感觉到她身上独有的柔软。
凤霁便总忍不住心下燥热,浮想联翩,可碰到她有些弧度的小腹,想着她怀有身孕,又只能将心头欲念强压下去,只是一动不动,乖乖睡觉。
次日,虞宛宛便将楚氏请进了东宫。
楚氏还是头一回进宫,当即便被眼前景象震撼到了。
如此雕梁画栋,奢华瑰丽,只让妇人忍不住心下啧啧惊叹,若是她也能住在皇宫之内,该是何等难以想象的荣华富贵?
见到虞宛宛之后,更是目光都没法从她身上挪开。
昨日太过匆忙,楚氏都没来得及细看这位太子妃,今日一瞧,眉眼风流,妩媚动人,还真是,美得有点不像是凡人,更像是狐狸修建成的妖精。
也难怪,当今太子都被她勾得神魂颠倒,不顾身份也要娶她为太子妃。
楚氏一眼就看出来,这个太子妃,跟她妹妹楚香凝,长得一点也不像。
果然,就如她预料的一样,虞宛宛根本不是她妹妹生的女儿,就是个不知哪来的冒牌货。
楚氏愣愣看着虞宛宛许久,经过身边宫人提醒,才回过神来,按照宫人先前教导的规矩,跪在地上行礼,“民妇参见太子妃娘娘。”
楚氏身上衣裳,已经不似昨日那般破破烂烂,狼狈不堪,可却是明显能看出衣裳有些不合身,打扮也有点格格不入,显然,是因为她今日要进宫,宁国公府的人匆忙帮她梳洗打扮的。
虞宛宛心里微微发酸,却是带着笑意,招呼她起来,“姨母请起,来人,赐座。”
楚氏微微愣了愣,倒是不知,虞宛宛这个太子妃竟然一点架子也没有。
让人招呼楚氏坐下之后,又叫婵儿奉上茶水。
看着妇人局促不安的模样,婵儿安抚说道:“楚夫人不必紧张,今日太子妃娘娘传你进宫,只是想问一问关于我们家夫人的事情,楚夫人只需知无不言即可。”
楚氏笑着点头,偷瞄一眼婵儿,就是觉得,太子妃身边的宫女都非同寻常,这穿着打扮,说话气度,都不是外头那些人能够比的。
之后,便是虞宛宛问话,楚氏一一作答,有条不紊,甚至能说出母亲小时候的一些经历,也让虞宛宛了解到,原来母亲那般温柔善良的人。
楚氏还笑着道:“民妇跟香凝是亲姐妹,关系自幼极好,关于她的事情,民妇通通知晓,太子妃娘娘若想知道,民妇今后可以慢慢说给娘娘听。”
虞宛宛今日说了这么久,口干舌燥,也有些累了。
想了想,这才问起,“姨母不是住在扬州么,怎会到京城来。”
楚氏被问得,当时便红了眼眶,暗暗抽泣,长诉苦说道:“是民妇丈夫意外身亡,家中突遇变故,民妇不得已,带着女儿来到京城,想要寻求亲戚庇护,却没一个愿意收留的,只能流落街头……
“后来,听他们说了太子妃的事,民妇才知道,太子妃竟然是我妹妹的女儿,这才寻上宁国公府,哪知他们不相信,还把我们母女关在府上调查。”
其实楚氏远在扬州之事,便听人说了,她妹妹虞家的女儿坐上太子妃了,这才千里迢迢赶来京城,就为了见上这位太子妃。
如今总算认亲了,她辛辛苦苦那么久,也没有白费。
虞宛宛得知,姨母现在穷困潦倒,无家可归,很是凄惨,实在也于心不忍。
她想了想,提议说道:“既然姨母尚无去处,不如就先在东宫多住几日。明日,本宫请个画师回来,为我母亲画一幅画像。”
到时候让楚氏口述,让画师画出来,虞宛宛就能知道母亲长得什么模样了。
想到这里,她便有些迫不及待,交代宋檀,去找个画像厉害的画师,才好画出母亲的模样。
楚氏听闻,可以留在宫里住下,先是惊愕,随后心里狂喜,却强忍着笑意,抹着眼泪说道:“民妇女儿还在宫外等着的……”
虞宛宛想了想,姨母都已经无家可归了,她女儿估计也好不到哪去,她们孤儿寡母的,流落街头,这日子该过得如何艰难啊。
寻思片刻,她说道:“姨母不如把她也接进宫里来陪你。”
楚氏先前还流着眼泪,听闻此话,突然就破泣为笑了,“当真可以?”
虞宛宛点头,“自然可以,待过几日,事情交代完了,本宫再找人替你们安顿。”
反正,这些对于虞宛宛来说,就是举手之劳罢了。
当天,楚氏母女便被接东宫里,暂且安顿,虞宛宛还给她们赏赐了许多东西。
楚氏的女儿谢姝一进宫,简直看得眼花缭乱,惊叹不已。
她凑到楚氏耳边,欣喜笑道:“娘,你也太厉害了吧!”
谢姝是没想到的,前几日,她们还食不果腹,露宿街头,又冷又饿,现在竟然住进宫里来了?
看着镶金的紫檀木家具,抹着床上铺着的织锦缎被褥,就连垫在地上都是金线波斯地毯……
眼前的奢华景象,简直就是以前她做梦都不敢想的。
先前,母亲说要带她住进宫里,谢姝还不相信,没想到现在真的住进宫里来了。
楚氏得意的笑了,怕是隔墙有耳,压低声音,悄声说道:“你就是想一辈子享受这荣华富贵,母亲也有办法。”
谢姝眼前一亮,赶紧凑上去,“什么办法?”
楚氏还卖关子,谢姝怎么问,她都不肯说。
夜里,凤霁回来之后,得知虞宛宛把那对母女接进宫里在住,明显很是不悦。
他一向不喜欢东宫有外人,更何况,对那对母女并不了解。
他皱着眉,神情严肃,质问,“谁叫你自作主张?”
虞宛宛脸上笑容淡去,突然就鼻子一酸,红了眼眶,一脸的委屈模样。
昨日分明就是凤霁亲口说过的,东宫就是她家,她想请谁回家,不需要征求他的同意。
现在,她请姨母暂住两日,他又骂她自作主张。
果然,他就是说说罢了,哄她欢心,根本就不是那么想的。
她竟然当真了,以为自己真的可以想做什么做什么。
她眼泪都快流了下来,“是宛宛太把自己当回事了,不该自作主张,这就让人将她们送走就是。”
说完,就扭头要去送人。
凤霁抬起袖子,拉着她的胳膊,解释,“孤不是这个意思,只是……”
那个楚氏,跟虞宛宛母亲的关系,估计不似楚氏说的那么好。
要不然,虞宛宛的母亲怎也不和她多年联系,而且临终前,也没有把女儿托付给姐姐,而是托付给亲戚关系更远的虞老夫人。
怎么想,凤霁都觉得,虞宛宛这个姨母不怎么靠谱就是了。
虞宛宛之前一心欢喜,跟姨母相认,还知道了许多母亲的事情。
她心疼姨母悲惨遭遇,这才想留着她几日,再多说说话。
也是现在,经过提醒才反应过来,凤霁说得好像也有道理,母亲跟姨母从来也不联系,肯定是另有隐情的,姨母说的话,她的确也不能全信。
虞宛宛还在思索,凤霁又道:“你留着她住,也不是不行,待过两日,赏赐些金银,送她出宫即可。”
宫里的东西,随便赏赐一些,也够楚氏母女一辈子衣食无忧的了吧。
男人取出手帕,擦去虞宛宛眼角的泪水,凑得更近了些,“怎么现在,动不动就流眼泪。”
无奈的语气,却颇为心疼。
虞宛宛还撅着鲜红的小嘴,别开脸去,“是殿下说话不算话。”
先前明明就说她想做什么做什么,又指责她自作主张。
凤霁一时语塞,都不知道如何解释才好了……
他弯下腰,看着她,说道:“是孤不对,宛宛要是不高兴,就罚孤吧。”
虞宛宛都有点诧异,她还能罚凤霁么?
她抬眸看他,“可以么?”
凤霁点头,“孤让你罚的,你罚就是了。”
虞宛宛转了转眼珠子,突然就破涕为笑了,兴致勃勃说道:“那就罚殿下给我搓背!”
以前,只有虞宛宛伺候凤霁,给他搓背,虞宛宛还没有享受过太子殿下亲手搓背的待遇。
凤霁忍不住嗤笑出声,答应,“好。”
后来,沐浴的时候,虞宛宛就后悔了。
她是不是一孕傻三年了,让凤霁干什么不好,为什么要让他搓背?
从肩膀到尾骨,恐怕全都是他留下的吻痕。
也不知道,罚的到底是凤霁,还是她自己。
虞宛宛留着楚氏在宫里,次日,便请来画师,按照楚氏的叙述,给母亲画了画像。
可是,虞宛宛看这画像,越看越像姨母楚氏,只是更为年轻漂亮一些。
楚氏解释:“我们是亲姐妹,本来就长得很像。”
虞宛宛虽然疑惑,但是这个说法,好像也有道理。便收好画像,没有再追问。
这两日在宫里,虞宛宛并未亏待楚氏母女,给她们好吃好喝的伺候着,还赏赐了不少衣裳首饰。
一是念及母亲的颜面,二是觉得她们母女的处境确实有些可怜,毕竟是亲戚,帮扶一下也是应该的。
虞宛宛还又提到,“不知姨母,今后是打算留在京城,还是回扬州去?”
人靠衣装马靠鞍,如今不过两日,沈氏换了衣裳,好好装扮起来,已是焕然一新,跟以前天壤之别。
若说以前,就是个流落街边的村妇,现在,跟京城里那些高门贵妇也相差无几。
楚氏倒是没想到,借着跟太子妃的亲戚关系,她也能一飞冲天,过上这等锦衣玉食的好日子。
她自然是不想出宫的,虞宛宛问起,她便叹息说道:“我倒是一把年纪了,去哪里都无所谓,阿姝年纪还小,只希望她能有个好归宿,我也就放心了。”
听楚氏的意思,好像是想让虞宛宛跟谢姝找个人家?
谢姝今年也有十六的年纪了,相貌生得普通,不过这几日在宫里,仔细打扮起来,还算得上清秀。
她早就已经到说亲的年纪了,只是先前两母女的条件窘迫,谢姝都险些被人贩子卖了,又哪里顾得上说亲。
虞宛宛想了想,答应道:“本宫可以帮阿姝妹妹物色一下,至于能不能成,便不能保证了。”
楚氏试探提到,“东宫都没几个人,娘娘不如就将阿姝留在身边,做个伴也好?”
虞宛宛瞬间反应过来,姨母是想让她,把谢姝留在宫里,给凤霁做妾?
她惊讶得还没缓过神来,就听楚氏又道:“娘娘放心,阿姝听话又懂事,肯定什么都听娘娘的,绝不给娘娘添乱……”
虞宛宛冷着脸,略显失望。
原来,姨母的目的,并不是单纯和她认亲。
旁边婵儿立即打断楚氏的话,“楚夫人是不是有点给脸不要脸,太子妃娘娘怜悯你们母女,留你们在宫里住两日,对你们细心体贴,照拂有加,你竟然在打这种小算盘。也不照照镜子,谢姝算个什么东西,哪有资格进东宫伺候太子殿下!”
楚氏倒是不紧不慢,笑眯眯的说道:“我家阿姝,也不比你差多少,凭什么你有资格做太子妃,阿姝就没资格伺候太子?”
婵儿差点没被气死,指着她的鼻子,呵斥,“大胆妇人,你那个女儿,哪有资格跟太子妃娘娘相提并论?是娘娘念及血脉亲情,你才有资格踏入东宫一步,你敢对娘娘无礼,是不是不要命了!”
楚氏嗤笑,“至少阿姝身世清白,是我十月怀胎亲生的,不像有些人,不清不楚,还不知是哪里冒出来的野种呢,若是叫皇室知晓,也不知这太子妃的位置,还保不保得住?”
不仅是婵儿,这回就连虞宛宛,也脸色煞变,定睛看着她,“你说什么?”
楚氏笑着反问,“这么说,太子妃娘娘还不知道吧?我那个妹妹,是不能生育的。”
她还语气带着威胁,“若是太子妃娘娘,答应把阿姝留在东宫,这件事民妇全可以烂在肚子里,一辈子也没人知道,若是娘娘不答应,恐怕很快,就会全天下人尽皆知。”
楚氏是有证据的,她妹妹就是不能生,又怎么可能生出来一个虞宛宛?定是虞平跟外头贱人的私生女,抱回家里,冒充是她妹妹所生。
虞宛宛身世不清不白,如果让皇帝知道了,那可就是欺君之罪。
料想,楚氏若不是有备而来,是不可能说出这种话的。
虞宛宛从小到大,都以为自己是虞家的女儿,现在突然告诉她,她是不知从哪抱回去的野种,她如何能够接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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