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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走进陶宗遇房里的战战兢兢,走出来时,乾道丁心情变得心花怒放起来,仿佛自己己是上清派的掌门,功夫也除了陶宗遇外,是天底下第二厉害的了。
思过堂,是上清派专门用于惩罚弟子的场所,上清派总部所在的茅山,思过堂设立在非常偏僻的地方,但在汴梁城,上清观所占的面积毕竟有限,便也只能设在殿内,其实就是设置的两三间小屋子,小屋子长这宽仅三尺,屋顶有个小窗户用于通风,还有个小口子用于送饭递水之用,整个思过堂有一名弟子守着,负责定期送饭送水。
换作往日,乾道丁心中肯定是千种不愿,万种委屈不想进这个思过堂,但今夜,进这个思过堂的小屋仿佛比人生四喜还开心,但他不敢表露出来,担心被守堂的弟子看出来。乾道丁在守堂弟子的带领下,走进了小屋,守堂弟子从外面锁好门,便回到自己的位子打坐。
不一会,传出乾道丁低低的诵读宝诰的声音,“天人道德仙圣真师,孝悌通于神明,恩泽被于家国,隐恒山而悟道,栖句曲以升天,主岱宗衡霍之山,职赤城华阳之洞,劫运阴阳而统斡, 雷霆水泽以兼司,接二弟之英滚姿,授登真之秘诀, 咸领神仙之籍,共膺玉册之荣......”诵读完三茅真君宝诰,乾道丁又接着诵读其他宝诰。
时近三更,守堂的弟子己进入沉睡之中,乾道丁虽兴奋得没有睡意,毕竟白日里有些累了,也朦胧中睡去,但模糊中,只觉得睡穴处一麻,便进入酣睡中。
当他醒来时,四周一片漆黑,耳边还有流水声,一阵阵凉风吹来,不由得打了个颤,他想活动下身子,但是动不了,被人点了穴。
一个声音在身后响起:“小子,你醒了。”
乾道丁有点怒气,莫名其妙被人绑到这个地方,而且居然是从上清观被人绑来的,这口气如何咽得下?怒道:“你是谁?这是哪?”
“嘿嘿,你不要问这是哪,我是谁,你只需乖乖回答我的问题。”这声音听起来有如这夜色下的河水那般,没有温度,没有感情。
“我为什么要回答你的问题?你可知道我是谁?”乾道丁大声道。
“你再大声,也会没有听到。你是乾道丁,是上清派的小道士呀。”那个声音轻描淡写地回道,话音里还有一丝不屑,似乎根本没把上清派放在眼里。
乾道丁心里更气,上清派无论是江湖中,还是在这汴梁城里,有几个听到上清派三个字不肃然起敬的?
“你既然知道我是上清派的,居然还敢对我不利,不怕让你死无葬身这地吗?”
“嘿嘿嘿......”那人轻蔑地笑起来,道:“小子,你还是先考虑你自己吧。如果今晚你不老实回答我的问题,只怕明年今日却是你的忌日了。少废话,你现在老实回我的话。”
说完,乾道丁只觉得后背有一阵巨痛,有如雷击般,瞬间传遍全身,似乎钻入五脏六腑,乾道丁浑身冒出一股冷汗来,但这疼痛来的快,去得也快,从上到下在全身痛了个遍后,就从脚底消失了。
如果不是被点穴,不能动弹,乾道丁只怕瘫了下来,他听陶宗遇说过,这是种非常高明的功夫,他知道,今天遇到的不是一般的人。
“滋味如何呀?”
好汉不吃眼前亏,乾道丁有气无力道:“你想知道什么?”
“算你识时务。那你老实回答,如果有半句假话,刚才只是让你略加体验,待会可有你更好受的。”冰冷中带着凶狠。
乾道丁心里道:“只怕不是关于自己的,问什么我便答什么,可不能让自己受苦些无名的苦楚。”口中道:“你问吧,只要我知道的,告诉你便是。”
“好,我也不拐弯子,你今日里在摔跤场与那灵宝派葛居渊最后使出的那招叫什么?从哪里得来的?”
听到这话,乾道丁顿时又冒出一阵冷汗,好不容易在陶宗遇那过关,现在又被人问起,如果这事再传到陶宗耳里,他还能蒙混过去吗?
乾道丁小心翼翼道:“这招是我情急之中胡乱使出来,可没有什么名字。”话刚说完,那人的手抵在乾道丁后背上。乾道丁连忙道:“这是我派新创出的功夫,名字叫天外飞仙。”
一阵痛从后背传到心口处,乾道丁的心脏好像被几只老鼠的指尖挠来挠去一般,一种说不出的痛苦,乾道丁只想在地上滚上几滚,可动又动不得,那种滋味比死都难受,乾道丁差点背过气去。
“这滋味好受不?叫你不说实话。”那声音冷冷道。
好半晌,乾道丁才回过神来,虚弱地道:“这本就是我派新创的功夫。”
那人贴在乾道丁后背手掌又准备发功,乾道丁忙道:“我说,我说,但你得答应我一个条件,不然,打死我也不会说的。”
“嘿嘿,还敢和我谈条件?不过,我好奇,你有什么条件?”
“我的条件就是,我可以说给你听,但你不能伤害我,也不得把今晚这事告诉任何人听。”
“这条件,我想想。”那人沉吟片刻,道:“我可以答应你。”
“好,凭你这功夫,在江湖中肯定也不是一般人物,肯定说到做到,如果今晚这事传出去,即使我打不过你,但把你出尔反尔说出去,对你名声可是大影响,要知道,像你这样的人,应该把名声看得比命还重的。”乾道丁忍着疼痛把话说完。
那人轻笑起来,道:“你这小子倒也不失为聪明狡黠,又临危不乱,看你这鹰视虎步,豹行狼顾之相,今后可是一大枭雄,上清派几百年基业说不定就会毁在你手里。”
乾道丁苦笑道:“您可是抬举我了。”
那人道:“你那招是怎么来的?”
“我师傅说,这功夫是我派己失传的功夫,是他老人家无意之间所得,在参详这功夫中,我师傅还有很多难以参悟透的,见我是他人家的亲传弟子,也是这年轻这一代中,功夫最好的,还有几分聪明, 便教了我几招,也想让我帮助他参悟。”乾道丁这下倒是老实,没有说假话。
“上清派失传的功夫?真是恬不知耻。”那人口气中带着丝愤怒,道:“从别人那偷来,便是自己的了,天底下也只有上清派的陶宗遇才有这么无耻。这功夫乃道家最高深的功夫,几百年来能练得八成的屈指可数,陶宗遇和你这等小人岂能参悟得透?老实说,除了陶宗遇和你,还有谁知道这功夫。”
别人口里的陶真人,陶天师,上清派的第一高手,居然在这个人嘴里,好像是孙子一般,乾道丁心里转过几万个问号,这人是谁?乾道丁隐约觉得,这人对上清派应该有些熟悉。乾道丁也从这人口中印证了陶宗遇所说的没有几人能参悟透这武功,他心里在想,什么武功这么高深,几百年来才几人练得七八成?
乾道丁口中却老实回答:“我师傅说,本派中只有他知道这武功的存在,也只有教过我。派中没有其他人知道。”
“陶宗遇对你倒是不错,他是你什么人?”那人有些奇怪。
乾道丁记起陶宗遇的话,那就是什么时候也不说出他们亲戚这事来,便道:“就是我师傅呀。”
“你有没有说谎?”那人厉声道。
乾道丁又感觉那人的手掌贴在他后背上,连忙回答道:“我说的全是实话,若有半句谎话,便叫我天打雷劈。”口里是这么说,乾道丁心里却道,我才不怕天打雷劈呢,当不了上清派掌门才是最可怕的。
“他日我若发现你有半句假话,便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那人恶狠狠地道,“今晚之事,你不得和任何人说起,包括你那狗屁师傅陶宗遇,否则,别怪我不遵守今晚的承诺。”那人虽然恶狠狠,但乾道丁却感觉到那人有点刀子嘴,豆腐心,可不像自己的师傅,有时说得轻描淡写,但做出来却是令人胆颤心惊。
乾道丁道:“自然不敢乱说。前辈何方高人,可否告诉我一二呀,他日万一遇到前辈,我也好躲着您呀。”
“凭你也配!”听到这句,乾道丁己是昏睡过去。等他再次醒来时,己经地思过堂的黑屋子里了。天刚亮,那守堂的弟子睁开眼,看了看乾道丁的小屋子,喃喃自语道:“昨晚睡得真香呀。”听到这话,乾道丁不由得好笑,被人卖了也不知道。他又暗暗心惊,昨晚那人是谁,居然在上清观能来去自如,没有惊动陶宗遇等任何人,这是何等的功夫呀?
今天的上清观如同以往一般,热闹着,烧香拜神的,求取符箓的,在观里的客堂,陶宗遇和许宗朝身着紫色道袍,坐在主位处,一些重要的弟子坐在两侧下首,客位空着。这情景显示今天有重要的客人来访。
不一会,弟子来报:“王神剑己到”。饶是陶宗遇、许宗朝贵为上清派的真人身份,但被称为江南第一剑的王神剑的到来,让二人也很是重视。昨日里王神剑己将贴子送到了上清观,说今日里来访故人,陶宗遇便与许宗朝在殿内等候。
不一会,王神剑便在上清弟子的带领下来到了客堂,陶宗遇与许宗朝在客堂门口迎接。只见王神剑中等身材,一身青衫长袍,面目儒雅,左腰处斜插一柄长剑,剑柄处粗糙,剑鞘很是普通,好像剑还未多久,给人一种既不落俗套,又接地气的感觉。见陶许二人率弟子在客堂门口迎候,王神剑急走几步,到陶许二人跟前,抱拳道:“两位真人客气了。”
陶宗遇见到王神剑,跨出门口,扶着王神剑的肩膀,爽朗地笑道:“王兄,江南一别,己是数载,这几年来,王兄的音容笑貌,行云流水的高超剑术,潇洒飘逸的的形象,你我把酒言欢的情景时常在本道脑海中浮现,想不到今日里能在这京城里遇到,真是人生一大快事呀。”
许宗朝与王神剑也是认识的,陶宗遇迎出门来,便跟在后面。
王神剑也是大笑着,与陶宗遇、许宗朝并步走入客堂。主宾落座,早有上清观弟子奉上茶来。上清观弟子有知道江南第一剑到了,有几个好奇的,不顾陶许威严,也站在门外想一看王神剑风采。
三人寒暄片刻,王神剑道:“我此次入京,乃应今齐王、开封府尹之邀,齐王礼贤下士,听闻鄙人在江南略有几分薄名,便安排专人到江南邀鄙人进京,前日里一进京,就拜见了齐王,齐王说,当今天下南方初平,北方还有幽云十六州未收回,前段时间里,北伐失利,当今官家正是用人之际,希望我等能为朝廷尽一己之力。”
陶宗遇内心一惊,想不到王神剑居然是齐王邀请来的,脸上却挂着笑,道:“齐王邀王兄出山呀,王兄真是好大的面子,外间传闻,太祖三兄弟可是有金匮之盟,齐王可是储君呀。”
王神剑脸上有几分得意,嘴中却道:“哪里,哪里比得上二位真人久居京城,又有上清派之金字招牌,认识的人非富即贵,我身处江南,岂能和二位比呢?”
陶宗遇不动声色,道:“齐王年邀王兄出山,可说了具体之事?”
王神剑道:“齐王说了,准备向官家推荐鄙人,具体任用还待官家定夺呢。”
陶宗遇心里道,这姓王的只怕是时来运转了,还能得到当今皇帝的接见,口中却道:“恭喜王兄呀,王兄飞黄腾达指日可待了。”
王神剑却没有特别高兴,道:“飞黄腾达我倒不想,只是想我这身剑术能有用武之地就好。”
许宗朝眼睛却看着王神剑的剑,他暗自诧异,心想,号称江南第一剑,难道没有一把好剑吗?
王神剑发现了许宗朝的目光,他知道许宗朝心里所想,却解释道:“这柄剑只是近来所用。二十年前,我用的是利剑,期待能在兵器上占据上风,用了十年,用上了重剑,这样便能更好地发挥内力的作用,以拙制巧,用了五年,便用一把普通的剑,到了这个时候,感觉什么剑都是一样,今年不久,突然觉得,手中即使无剑,心中也自有剑,即使枯枝、朽木亦即是剑,带着剑,只是表明我是个剑客罢了。”
听完王神剑一番话,陶宗遇与许宗朝不禁心里一惊,王神剑现在做到了手中虽无剑,剑在心中,这份修为,达到了道家所谓的天人合一境界了,也就是天师境界。陶宗遇虽贵为上清派第一高手,外人也传言达到了天师境界,但他自己心里清楚,现在已经遇到了瓶颈,怎么也没法突破这瓶颈,离天师的境界还差那么一点点,而这一点,差之毫厘,则谬以千里了。也正因为差那么一点,昨晚他口中的那绝世功夫也无法参详明白。
许宗朝却想,这江南第一剑的名称真不是一般人能得到的。许宗朝的眼睛里也有一丝的羡慕。
陶宗遇拱手开心地笑道:“真是恭喜王兄,想不到几年不见,现在的王兄己不是昔日的王兄了,昔日与王兄切磋时,尚能应付几日几夜,只怕今日,本道得甘拜下风了。”
王神剑却正色道:“我能有今日今成就,这得感谢陶真人你呀。”
“哦”陶宗遇倒是有点奇怪,道:“这倒愿闻其详。”
王神剑道:“昔日在贵派,与真人切磋武艺的闲瑕,听得众高道吟诵道经,不自觉得就进入无我无物,无欲无求,心无旁骛之境,体内真气便畅通无阻,自是功夫大进。”
陶宗遇心里道,那真的是得感谢我了,有心栽花花不开,这王神剑无心插柳柳却成荫,我诵了几十年的经,怎么就突破不了全部奇经八脉呢?难道真是我不能做到无物无我,真是可恨,我偏不信邪。口中却嘻嘻笑道:“天雨虽大,不润无根之草,道法虽广,不渡无缘之人,想不到王兄竟与我派如此有缘呀。”
王神剑道:“贵派真是博大精深,难怪近年来名满江湖,威震天下,派中弟子满四海,单就这道法便是精妙无比,我只是听得几月,便通体通畅,如贵派中人,日日吟诵真经,虽说悟道有早晚,但谁敢说他日不会参详透彻,达到道家的天人合一呢?”
许宗朝开口道:“要达到天人合一,难呀,想我道家几百年来,能达到天人合一,能称为天师天尊廖廖数人而已,这不仅仅是后天的努力,更是天赋呀。我派中,即使强如陶师兄、我派掌门,也只刚入得天师境界。况且,剑本是道教最重要的法器,不随想,江南的剑术却在你手里发扬光大,让本派等道教派别惭愧呀。”
陶宗遇听许宗朝说完,虽心有不悦,但也不得不承认许宗朝说的是实话,面上却未表露半分,仍带着笑道:“既然王兄几月听经都能参悟透,我等想必多花些时日也能参悟透。将道家剑法练至王兄境界也是有可能的。”
王神剑道:“陶真人此话说的极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