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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百里飞燕一开始也没有认出那夏侯樽来,后来对弈时,却忽然嗅到了他身上那极淡却绵长的龙涎兰的香味。
显然是这人经年有用龙涎兰的习惯,即便换了一身行头,这味道却已融入了他身体内。
龙涎兰是贡品,能用的人本就少之又少。而钟爱龙涎兰的皇室子弟,就百里飞燕所知也不多,过往接触的人中也就夏侯樽身上有这味道。
当意识到他可能的身份时,百里飞燕就在故意试探。
那回答乍一听没有什么毛病,但百里飞燕硬是从这个人身上看到了夏侯樽的影子。
可能他自己都没有注意到,他说话时习惯性的嘴唇上翘,就好像是在嘲讽。
种种巧合加起来,百里飞燕就能确定此人的身份了。
百里飞燕这次离开都城是有自己的要事办,一个自然是为了落雪山庄,但前往北境也有必须要做的事情。
若是被夏侯樽盯上了,可能会横生枝节。
可她也知道夏侯樽这个人,她如果要故意甩开他,只会更加引起他的好奇与探究欲望,那要是再想甩掉他可就困难了。
左右还有些时间,百里飞燕打算先与他周旋着,待寻到个机会就单独行动。
晟京城。
这天是周嫣嫁入晋王府的日子,夏侯洙亲自送着她上了花轿,然后独自在府里买醉。
卓隐走进来,劝他少喝一些。
夏侯洙阴阴看看一眼,“卓隐,你满意了?”
“殿下?”卓隐不知道殿下这话从何说起。
“你和父皇都看不上嫣儿,就不希望她留在我身边,现在把她像块垃圾一样丢出去了,都很高兴吧?”
“殿下,你不能这样想陛下,他比谁都希望你能够幸福,能够坐上那至高之位。”
“狗屁!他要希望我幸福就不会不顾我的意愿,将我的嫣儿嫁给别人。”夏侯洙痛苦地又饮了一大杯酒,“百里飞燕逼我,晋王逼我,你逼我,就连我的父皇还是要逼我。我这个五皇子,当得还有什么意思?”
“殿下,为了那个位置你必须要忍辱负重,陛下当年也是这样过来的。”
“说来说去还是他没用,如果他的魄力可以比肩昔日太祖,皇位他想给哪个儿子就给哪个儿子,哪里用得着让本皇子做这些窝囊的事情!还有他口口声声说要为我娘报仇,要教训那些女人和她们生的孽种,现在又如何?一个个都比本皇子要风光!”
卓隐低着头不敢答腔。
这世上恐怕也只有五皇子敢这样说陛下了,要是别的人说,十条命都不够砍的。
“他娶着我心爱的嫣儿,我却只能独自在这里借酒浇愁。呵呵!时间一久,我都有些恍惚,我是不是永远都得屈居他们之下。”
“殿下,还请你暂且忍耐,你想要的总有一天都会是你的。”卓隐也只能这样说。
“百里飞燕呢?那女人这些日子都死哪里去了!我的嫣儿嫁人了,她都不知道来安慰安慰我?”夏侯洙忽而又问。
“这点着实奇怪,飞燕将军在离开都城后不久,我们的人就失去了她的踪迹。这些日子也一直在派人追踪,但始终没有所获。”
卓隐也感到奇怪,本以为这百里飞燕只是暂时离开都城,出去散散心。哪里知道出去了就没了她的下落,仿佛在所有人的视线里消失了。
啪一声,夏侯洙摔碎了手中的酒杯,牢骚和抱怨尽皆化为了痛恨。
“这女人,真是不将本皇子放在眼里,她日嫁给了我,又没了价值,看我怎么收拾她!”
“殿下,你喝多了。”卓隐知道殿下今日心情不好,但放任这种情绪滋长,对他没有任何好处。
“还有夏侯昶,哼,今日你敢抢我的女人,他日我定要你死不超生!”
嘭!
夏侯洙这一次将整个酒壶都给摔碎了。
晋王府。
所有成亲的流程都走完后,周嫣被送入到了洞房中。
她戴着红盖头,心中还有些忐忑。
这是她第一次作为别人的新娘,被晋王爷用八抬大轿风风光光娶进了门,比这些年不明不白跟着夏侯洙要气派多了。
细想想,夏侯洙这些年除了给她画大饼就是画大饼。白白占有了她这么久,许给她的好处却少得可怜。
可晋王也不一样,虽然他娶她可能别有目的,但上来就给了她王妃之位,这婚事也是办得极有排面。
周嫣长这么大,还是头一次这般有面子。
不说别的,这晋王不愧是势头最盛的皇子,那尊贵非凡的气质和壕气是夏侯洙比不了的。
茉桃还偷偷跟她说,今日晋王大婚,朝臣们都来庆贺。就连镇北将军府的少将军、前不久才羞辱过她的百里秋溟都过来了,那是极有牌面的。
周嫣心中也无限的得意。
百里秋溟,你想不到吧,你也有对我陪笑脸的时候。
以前多高傲多神气啊,现在不还是得巴巴过来为我庆贺?
还有百里飞燕,过往总因为你的出身让我自卑不已,但现在我可是高贵的晋王妃,以后你见了我都得行礼。
周嫣越想越觉得跟着晋王是个不错的选择,她也不会傻傻的就为了那俩父子卖命。
她要两头靠。
在夏侯洙还没有上位之前,她就好好逢迎晋王。
等到有一天晋王大势已去,她再回到夏侯洙的怀抱。
反正凭着夏侯洙对她的感情,她只要稍微装装可怜,她就会相信她一直爱她了。
“王爷——”
周嫣正想着这些事,晋王夏侯昶出现在了婚房外。
得知晋王来了,周嫣露出娇羞的模样,就等着他来揭开红盖头了。
“你们都先下去。”夏侯昶吩咐着。
“可王爷,你和王妃娘娘还没有喝下合卺酒呢。”一位婆子笑着说道。
“都退下!”夏侯昶沉着脸,不容人质疑道。
婆子一怔,其她丫鬟也都吓了一跳,但不敢违背王爷的意思,纷纷退下去了。
周嫣心中也是一紧,预感到情况不对。
夏侯昶来到了床边,盯着一身凤冠霞帔的女人。
周嫣紧张地捏住手,清清嗓子,娇娇唤了一声:“夫君。”
“按照这儿的风俗,本王尚未揭开你盖头,也没有与你喝下合卺酒,你还算不得本王的王妃。”
周嫣急了,猛然抬头,红盖头也随之落地。她急得要抓住,但夏侯昶却一脚踩在了那红盖头上。
“夫君,你为何会如此?我们俩已经拜过天地了。”
“哼!夫君,就你?还真以为你能做我的晋王妃了?”
夏侯昶抬起了她的下巴,勾嘴一笑,那笑容极尽嘲讽。
“你认为堂堂晋王爷,会娶一个十二岁就与我兄弟乱来,还别有目的算计我的女人吗?”
因为大婚,周嫣脸蛋画得特别红,但这一刻,周嫣只觉得脸上血色尽失,全身的血液也仿佛被冰冻住了。
但她反应也快。
“夫君,是谁在编排妾身,他不只是在羞辱臣妾,更是在羞辱王爷您啊。”
周嫣不怵。
虽然她早就不是清白之身了,但在决定嫁入镇北将军府时,就已经让孙神医帮她修复好了。
即便是洞房花烛之夜,也不会让人看出问题来。
“本王劝你还是莫要自取其辱的好,还真当你们做的事情所有人都不知道?”
夏侯昶虽然高高在上惯了,也不屑于去对一个女子各种挖苦和羞辱。
只是这周嫣,他必须要动用一些手段。
她不是一般女子,是敌人。
再想到夏侯洙这些年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各种做戏,把他当傻子耍。明明深爱着周嫣,还愿意将这个女人送给他为妃。
除了他自己野心太甚,不还是想把周嫣送到他这儿当探子?
娶她回来本来就是膈应夏侯洙并且试探自己的父皇的,同时也想把她拿在手中,搞清楚他们这些年到底在谋划什么。
她别真把自己当盘菜了。
“夫君,你不能这样无端怀疑我,嫣儿很委屈——”周嫣仍不死心,拽着他的胳膊开始了哭哭啼啼。
夏侯昶冷冷扫了周嫣抓住他的那只胳膊,下一刻。
“啊——”
周嫣一声痛呼。
她的手臂竟然被夏侯昶扭到了身后,这样的剧痛还伴随着咔嚓一声,让周嫣怀疑自己的胳膊断了。
“不要用你的脏手来碰本王!”
“呜呜呜夫君,别这样对我,求求你了……”
周嫣大哭。
夏侯昶却笑了,“你知道皇权斗争素来最为严酷,我们这些人,平时看起来各个翩翩风度,可如若对上的是别有用心之人,那我们就会换上另一副面孔。你想尝试一下吗?”
周嫣紧张地摇摇头。
她是怀疑过晋王为什么要娶她,可能是已经怀疑上五皇子了。可他们自信这件事没有人知道,也根本无从暴露。那晋王就算有些疑心,没有证据的事情也不能拿她怎么样。
毕竟他们俩可是皇上赐婚的,晋王难道还能对晋王妃怎么样,那可是让陛下面上无光。
然而晋王不但做了,大婚之夜拒绝喝合卺酒,还将周嫣的胳膊给拧断了。
“夫君,你我是陛下赐婚啊,我是你明媒正娶的妻子,是晋王府的女主人,你不能这样对我——”
“哦,将我的父皇搬出来了吗?那美人儿你回答本王两个问题,回答得让本王满意,就放开你,并且让所有人尊你为晋王妃。”
夏侯昶忽然软下了嗓音,连面容都温柔了起来。
“什、什么问题?”这样的晋王让周嫣开始恐惧了起来。
“第一个问题,我那好五弟这些年是不是都在做戏,他早就有心皇位,一直在坐山观虎斗?”
周嫣心里更加突突了。
这晋王似乎知道的比她想的要多得多。
看她不回答,眼神转来转去,晋王猛一用力。
“啊——夫君夫君,哥哥的事情从来不跟嫣儿说,这些我根本不知道啊。”
“你听到这些,似乎一点都不吃惊?”晋王却道。
“……”周嫣一愣,但连忙用哭声掩盖自己的破绽。“嫣儿只是个女儿家,平日在周府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从不过问朝堂之事。”
“是么,那夏侯洙常常夜宿周府,与你呆在房间里躺在一张床上,都在聊些什么?”晋王继续笑着问。
那笑越发瘆人。
周嫣都有些强辩不下去了。
晋王已经笃定她和夏侯洙有关系,而且她说什么他都不信了。
周嫣知道眼泪在晋王这儿一点用都没有,她也不是一般女子,当发现楚楚可怜和柔弱对一个男人没有用的时候,她也会变得凶狠。
她忍着疼痛站直了身体,用另一只手抹去了眼泪。
“夫君,不对,晋王爷,你如果铁了心不相信嫣儿,还要这样一而再再而三的羞辱我,那你就把我送回周府吧。你这个晋王妃,我不配,你大可以娶一个各方面都如你的意,你也愿意相信她的人!”
晋王僵了一下。
他也没想到这个只会哭哭啼啼的女人还有这样硬气的一面。
他轻声笑了,松开了周嫣。
就在周嫣以为自己这一套奏效时,她只觉身体一软,然后就倒在了床上。
喀喀喀几声,身体被机关卡住了,动弹不得。
“王爷,你这是要做什么!”
晋王夏侯昶斜倒在她身旁,手上还多了一把小刀。
“女儿家最在乎自己的容颜,尤其是像你这样的美人。”
一边说着,小刀在她的脸上游走。
周嫣心跳已经提到了嗓子眼,害怕得无以复加。但她又不敢反应过剧,担心夏侯昶手不稳会伤到自己。
“你心中在想什么本王知道,像你这种有野心的女人,最不会做的就是让自己吃亏。在我那五弟尚未得势之前,委身于本王,暗中又与我那五弟藕断丝连。不管最后谁赢,你都不输。只是啊本王也不是个傻子,更不会被你摆弄。”
“王爷,我听不懂你的意思。”周嫣冷然道。
将硬气贯彻到底。
“那就说点你能听明白的,如果本王划花你这张脸,你说我那好五弟还会要你吗?”
周嫣心中瑟缩了一下。
她要是成为了一个丑八怪,就算夏侯洙他日成为了皇帝,也不会要一个丑八怪在身边。
那她这些年的隐忍又算什么?
决不能!
无论如何她都不能变成一个丑八怪!
然而周嫣也清楚,轻易背叛夏侯洙,等同于断了自己的后路。
而晋王,也不可能没有一点顾忌。
所以周嫣狠了狠心。
“晋王爷,就算你不愿意承认,但现在天下人都知道我是你的晋王妃。晋王妃如若是个丑八怪,天下会笑话的人是你。你身为王爷,有许多场合都需要带着王妃出席,你难道要带着一张难以入目的脸供大家品头论足吗?”
晋王对周嫣都有些刮目相看了。
这个女人的确危险。
如果不能将她掌控得死死的,那就有可能反过来被这个女人掌控。
他那五弟说不定已经被这个女人掌控住了吧。
只可惜啊,周嫣。
本王可不像我那五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