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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色古香的东暖阁内,肃静无声,此时正值正午,七八个青衣宫女在阁内垂眉敛首,静立两侧,侍候在旁,肩背微偻的李公公正动作轻柔地盛着汤,碗是珐琅彩杏林春燕图碗,精巧细腻,汤是珍珠翡翠白玉汤,贵气逼人。
东暖阁空间小巧,但白羿帝却喜欢在此用膳,从南海吹来的微咸海风如七八岁的孩童,轻巧的撩起轻薄的帷幕,又调皮掠过阁内那张摆满山珍海味的餐桌,然后好奇地望向坐于上首那位身形瘦长,双颊深陷,双鬓雪白,眼底却有着精光的男人,似乎在想着:“这人这么瘦,怎么可能吃得下这么一大桌菜?”
李公公将那碗翡翠白玉汤轻轻地放于羿帝左手之旁,羿帝喜好喝汤,每次用膳皆要饮下几碗,他这个经常侍候用膳的公公,自然牢记于心,丝毫不敢马虎。
不过羿帝并没有去喝那碗汤,而是伸出银箸,夹向离自己最近的那碟“灯影牛肉”,方一入口,眉头便皱了起来,李公公尚未反应过来,羿帝已经暴怒,啪地撂下银箸,手一挥,那碟灯影牛肉砰地砸到地上,溅得到处都是,羿帝起身,怒道:“不是交待过多放些辣椒吗~怎么一点味道都没有!”
顿时,侍候在旁的七八位青衣宫女吓得七零八落,跪下一大片。最前面的一位宫女瑟缩道:“皇上息怒,是奴婢疏忽了,奴婢这就让御膳房重做一份。”李公公也连忙喝道:“还不赶快收拾干净退下!”
然而羿帝却只是冷冷道:“这点小事都做不好,如此蠢婢留着又有何用?来人,拖下去斩了!”
那宫女顿时脸色惨白,整个人僵在原地,双眼求救一般看到李公公,李公公触到这哀怨的目光,心中甚是不忍,然而,龙颜震怒时,他也无法,只得硬生生将目光移向别处。
东暖阁外,凄厉的哭叫声响起,但又慢慢地远去,直至不见,想必那宫女已被侍卫们拖得远了。狼藉的地上,其余的宫女们犹自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羿帝早拂袖而去,李公公紧跟其后,另外一名略微胆大的宫女,从地上捡起一丝牛肉放入嘴中,顿时一股辛辣味,呛得她直咳嗽。
李公公内心激荡,盯着前面王者疾行的背影,心里面不禁叹了一声。自皇上从十五年前赤风城御驾亲征回来后,便性情大变,喜怒无常,身子更是一日不如一日,对后宫妃子们也是日益冷落,唯独后来进宫的丹妃,极得盛宠。
那次耗费举国之力对赤兽国的征战,从一开始的高歌猛进,胜战连连,到最后的突生变故,马失前蹄,已经成为了整个白麟国一道无法揭去的伤疤,十五年来,失败的阴影日日侮辱着当今圣上的尊严。据说,是“那一族人”的突然出现挽救了赤兽国灭亡的命运,难道,“那一族人”真的如传言中那般神秘而强大,否则,为何就连贵为九五之尊的羿帝,也不得不忍气吞声十五年!
一顶银顶青帷朴素软轿由人抬着,正在宫内行走着,轿中时有轻微的男子咳嗽声传来,虽只是咳嗽声,但亦可以听出轿内人的清雅。
凄厉的哭声,远离了东暖阁,却传到了轿内人的耳中,一只白皙瘦长的手轻轻撩起轿帷,那道好听的清雅声音又响了起来,“怎么会有人在此哭闹?”
不一会儿,前去打听回来的长风恭谨回道:“回殿下,是一名小宫女,因伺候皇上用膳不周到,现被处死!”
轿内传来几不可闻的一声叹气声,长风默然。
当今太子殿下白苏。乃羿帝嫡长子,白羿皇帝虽然后宫嫔妃不少,然而却不知为何,子嗣却甚为凋零,至今只有两位皇子一位公主,被封为太子的白苏,乃当今的雍容皇后所生,雍容皇后贤惠仁慈,将后宫治理得安宁祥和,羿帝对她谈不上宠爱,却亦有一番情意在,对于这个由雍容皇后所生的嫡长子白苏,更是喜欢得紧,十岁的时候,就被立为太子。
轿子落了下来,两名皇宫侍卫放开那位宫女,躬身向已站在轿外的白苏行礼,白苏的目光掠过两名宫廷侍卫,落在了那惊惶的宫女身上,那宫女甚为年轻,看着不过十五六岁,此时已止住了哭泣,一张清秀的小脸上满是泪痕,却也不行礼,只是直愣愣地盯着白苏看,里面是遮不住的惶恐。
“你们退下吧,长风留下即可!”
“可是,殿下,大司命大人说您最好少吹风!”长风担忧道。
“这点小咳嗽,不妨事的!”轿夫们则遵命退下。
白苏走至那宫女面前,轻撩起衣袖替这吓坏了的小宫女拭了拭泪痕,毫不在意身上那袭华美之极的月白刺绣长袍被弄湿。那宫女顿时受宠若惊,身子稍稍后退,眸子更慌乱。
“你叫什么名字?”白苏轻声问道。
“铃儿”小宫女声细如蚊。”
白苏起身,温言道:“铃儿,你听好了,从今天起,你就是我母后身边的婢女,你以后可要尽心侍候,还有,铃儿这个名字以后就不要再用了……”看到铃儿那一声青色的宫女装束,白苏接着说道:“你就改叫青儿罢!”
两名侍卫互望了一眼,脸上显有为难之色。
白苏又望向那两名侍卫,随意说道:“如今铃儿已被处死,活在这世上的是,是青儿,你们明白了吗?!”
两名侍卫心里感叹着太子殿下果然如传闻中一般,互相对视了一眼,然后默契地点了点头。
白苏到底还是不放心,向身向浓眉粗眼的长风吩咐道:“你去一趟,将此事办妥。”
长风迟疑“属下的职责,是时刻陪在太子左右的。”
白苏笑了笑,风月霁朗般亲切:“你放心,这皇宫大内,可谓天底下最安全的地方,我能出什么事呢!”
长风不再坚持,应命而去。
虽至夏末,但天气依然炎热,但好在海源城背倚南海,加上今天的天气有些阴,从海上吹来的风令人分外惬意。而整个皇宫之内,亦树木葱茏,分外阴凉。
白苏独自一人,看了看方位,便向位于皇宫西方那巍峨壮阔的神庙缓步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