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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那日与付忆尘谈话之后,我呆在洞中的时间更多了。而付忆尘亦不知何故,来探我次数越发的少了。从最初的两日一探换作了七日一探,而后是半月一探,到了最后,竟是一月一探,甚至有时半年才能得见他一回。
后来,我从清扬口中得知,在那段时日里,付忆尘有大部分时间是不在堂庭山上的,忙得根本不见踪迹。至于他在忙些什么,我也是很多年之后方才知晓,他一直在忙着隐藏我的踪迹。而彼时的我,却并不知晓内情,只隐约觉得,望月崖下的戾气越发的重了起来,烟雾缭绕间,隐约有了阵法显现。
此番变化,我虽也好奇,却也并未深究。多年的山林生活,让我的心境平和了许多,对世事大抵皆抱了个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之心。
转眼,我已在这后山中呆做了四年有余,年芳十七的我仍是那平凡模样。然,莫雨却不同,明目皓齿,香肌玉骨,闲静时如娇花照水,行动处似弱柳拂风,那叫一个美啊!真真是美得惨绝人寰!付忆尘亦是退去了脸上的清涩,长成了名翩翩少年,温润如玉,眉目如画,只怕是这四海八荒也找不出几人能与他相提并论之人。至于清扬与拓拔敬云,亦是人中翘楚。其实,但凡修仙者,吸收天地之灵气,相貌自是不会差的。唯我这闲散之人,无德无能,也就是个普通凡人的料。
一日,我正于望月崖旁思考人生……呃,好吧,其实是发呆。忽见几名少男少女御剑而来,少女黄衣飘摇,少年蓝衣翻飞,竟是让人有股神兵天降的错觉。
我仰头遥望着他们翩然而至,轻笑着问了句:“几位去向何处啊?”
那几人低头瞟了我一眼,一少女开口回答,声音里满是鄙夷:“嘁,我们去向何处,怎么也轮不到你这个废物来过问吧?”那模样高傲得不可一世。
我无所谓地笑了笑,并未与他们计较。五年来的后山生活,我早已学会了不以物喜,不以己悲的道理。他们,也不过红尘中飘零的可怜人罢了。
他们一行人理也不理我,朝着望月崖的对岸飞去。行至一半,天空一道黑色辉光划过,从他们身旁堪堪落下,直直奔向崖底。而他们这一行数人,被那黑色辉光一激,竟也是齐齐向下坠去!
我暗到一声“不好!”忙念了诀,飞身追了过去。
那辉光黑中带着微红,远远的,我便已感觉到来自它身上的不同气息。那几个人,术法虽也有些,却也算不得高深,再加上望月崖下,戾气缭绕,他们这一掉,只怕会是凶多吉少!
果然,我来到崖下之后,但见他们东倒西歪地跌坐在地上,捏腿的捏腿,揉屁股的揉屁股,哀嚎之声不绝于耳。
见我下到崖底来,那几人微微一愣,脸上虽仍带着痛色,却是停下了口中的哀嚎,吃惊地看了看我,复又齐刷刷地站了起来,瞠目结舌地望向对面立着的怪物。
那怪物长了一头白发,猴身,倒与山中的白猿有几分相似,唯一双足红得出奇,仿若烈火燃烧一般,鲜红欲滴。
“这是……猿吗?”一位师妹有些不确定地开口询问,另几人却纷纷摇头,表示不知。
“看它与山中白猿颇为相似,约莫是的吧。”一位师弟接了话,衣带飘摇,神情已然恢复了过来,倒也有几分潇洒之态。
那怪物似是能听懂人话,洁白的头颅微微一仰,鼻腔里发出了类似轻哼的一声,前肢离地,脚上的哪抹红更浓了几分,让它看起来竟像是立于烈火之中!
我的心微微一沉,这怪物的模样让我觉得真是莫名的眼熟啊!
“是朱厌。”上古凶兽朱厌,性嗜杀,残暴非常。每每出现,必引起一场腥风血雨。只是,如今这世上,上古之物,已几近灭绝,至于凶兽大多已被封印,那些未被封印的,又因其法力不比饕餮等巨恶之兽,基本上已躲入了小次山中修行。
这只朱厌又如何会出现在我堂庭后山?我心中甚是纳闷。
随着我的话一出口,那几人齐刷刷地望他我,竟是连那朱厌也不例外。
“你识得此物?”
“朱厌又是何物?”
“可是那上古凶兽?”
“真的假的?上古凶兽?”
一时间,几人七嘴八舌地叫嚷开来。也难怪他们会如此大惊小怪,随着上古时代的终结,那些神兽凶兽早已消声匿迹,别说他们,就是身为掌教的父亲,也未必见过朱厌真身。
那朱厌身上黑光一闪,红光顿收,瞬间化作了一名青年男子模样。白色的衣襟,红色做边,双手往身后一负,倒也有几分风流之态。
“小女娃,你竟识得我的真身?”朱厌的脸上带着几分惊诧,一双暗黑的眸子,上上下下将我打量了一番,而后又皱起眉来。
“识得又如何?”我定了定神,让自己尽可能看起来坦然无畏一些。其实,我心里早已是雷鼓震天。
上古凶兽耶!那可是上古凶兽耶!他要是一个不开心,别说我们几个小娃娃了,便是将这整座堂庭山夷为平地,亦是不在话下的。
“嗯,既是识得,便是知道我的本事的,小女娃,你可知道惹我不高兴的后果?”
我忍不住身体微微一颤,本能地想要退缩,然而在一众期盼的目光下,又只得强撑着抬起头来:“你来我堂庭山,意欲何为?”
“听说,这堂庭山有件上古神器,是与不是?”
上古神器?他这话问得甚是奇怪,我皱眉。想我莫颜在这堂庭山已是十七余载,莫说是上古神器了,便是神器,也是未曾听说。
他这是从何处听来的?
“若尔等今日能交出神器,或是指引其去向,我便放了你们,否则……哼哼!”说到此处,他怪笑了两声,轻蔑地看了了我们一眼,那意思再明显不过了。
“孽畜!休得张狂!”我还未来得及开口,旁边一少年便站了出来,手中长剑直指朱厌,正是方才问我可是上古凶兽的那位。“我门中之物,岂容尔等邪物窥视?”这话说得,那叫一个正气凛然呐!若非场合不对,我都要忍不住为他拍手称好了!
可是……眼下这情况……
我用眼角余光觑了觑面色越来越暗沉的朱厌,抚额一叹。
哎!这人是脑子长包吗?明显的敌强我弱,他还如此大义凛然地吼人家,这不明显的茅房里点灯——找死嘛这是!
“那个……”我急急想要解释一下,话还未出口,便被朱厌打断了去。
“哈哈哈,好!有骨气!既然你们不说,我便打到你们说为止!”语毕,他右手一伸,一团火焰便至他手心升起,随即他的手一扬,那团火便化着无数团小火,直逼我们几人而来。
我慌忙闪避,堪堪避过。那火至我的发际处擦过,带起些许火星,险些蹭到我的脸颊。那些躲闪不及的,便被烧了个正着,周身瞬间被那火焰包裏,疼得满地打滚。
混乱中也不知是谁说了句“用水攻!”,众人纷纷念起诀来。周边空气瞬间变得潮湿起来。
“不可!”我慌忙阻止,却是已经来不及了。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一道道蓝色的术法分别朝着朱厌与那些被烧着的师弟师妹们飞去,我那句不可,也就淹没在了那一声声的术法激荡声中。
“啊,啊!”
“哈哈哈哈!”
一边是堂庭弟子的惨叫声此起彼伏,一边是凶兽朱厌的狂笑声轮回不止,两种声音混在一起,空谷回响,震耳欲聋。
我无奈地看着那些个被烧着之人,身上的火愈燃愈旺,而朱厌脸上的笑却是越来越大。
上古凶兽朱厌,其体极寒。正所谓物极必反,是故,他所表现出来的,便成了火。然,究其本源,却仍是水。是以,他的弱点,并不是水,乃火也。
这群无知的人呐!见他用火,便草草定论,用了水攻,这反倒正中了他的下怀,那火却是越发的旺了起来。
见朱厌意欲再出手,我心中一急,慌忙念咒。
可这人一急吧,就容易出错,加上我术法又不精,眼看着我那手心冒出了一小团火,瞬间又消失了个无影无踪,最后竟是连一丝火星亦未剩下。
身边立时响起了轻蔑的嘲笑声。
“嘁!废物究竟是废物,识得凶兽又有何用?”是名女子的声音。
她的话音方落,便又传来了此起彼伏的惨叫声,那声音凄烈非常,在谷中回荡,竟让人有些毛骨悚然。
我侧头望去,见一众师弟妹皆已浑身是火,正惨叫着满地打滚。那模样真是惨不忍睹,吓得我忙后退了几步。
别怪我胆小,万一他们爬到我身边,烧着我了,那可如何是好?
朱厌立于我对面,目光沉沉,一瞬不瞬地看着我,脸上带了些狠厉之色。
“小丫头,你竟知道用火来对付我,那你是断然留不得了!”说罢,朱厌双手飞速结印,口中念念有词,随即双手之间便唤出一道白光,而后他双手一推,那白光便直直朝我飞来。
我心中“咯噔”一下,慌忙闪避,却仍是被那术法击中左肩,一阵钻心的痛瞬间至我的左肩蔓延开来。我身形一滞,还未腾起,又被打了个正着!
“噗!”我胸口一痛,一口鲜血便喷了出来。抬眼看去,朱厌正一脸鄙夷地看着我。
“嘁,我当是什么厉害人物呢,没想到竟是个废物!”
我被他的话说得身体一僵,心中又气又恼,却又无从反驳。
朱厌目光森冷地看着我,一步一步朝我逼来,脸上带着狂傲的笑。
“小丫头,怪就怪,你知道得太多!来世,若要做智者,须得让自己有足够的能力!”
我惊恐地看着那高大的身影渐渐将我笼罩在了其中,忍不住一步一步往后退去。然,每退一步,心中的恐惧便增加一分。
今日,我便要死在此处吗?眼看我的五年之期就要结束,光明的日子即将到来,我却要在此时丢了性命吗?
我不甘心地望着那张笑得张狂的脸,他手中的术法已然凝聚,光芒四射,刺眼非常。
突然,一阵劲风乍起,伴随着一股强烈的熟悉气息,天空中白光一闪,朱厌猛地顿下步子,眼带惊恐地看着我。
他的脸上仍带着笑,那笑却是僵在脸上的,身体也维持着他往前走的模样,顿在那里一动也不动,看起来诡异非常。
他定定地看着我,带着不甘与不可置信,一瞬不瞬地望着,手中凝聚的术法渐渐消弥于无形。
“怎么……可能!”
那是朱厌留在这世上的最后一句话。说完,他的身体猛地裂开,倒在了地上。一阵红光过后,地上的尸体变回了其元身朱厌模样,脖子上还涓涓地流着鲜红的血!
我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的一幕,一波接一波的晕眩让我终于支撑不住,昏死了过去。我昏迷前的最后意识是:方才究竟发生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