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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如今越族只有西部几个族群同意,若想提高落野的地位,保证族群能受到庇佑不受外力倾倒,北部楠涂族、山神族和拾界族,东北方向平衡族和水神族,若能和这些大族群有长期往来,便能行成巨大的树荫保护落野族。只要大族群能对落野族的示好做出反应,小族群便会依附着大族群的意见而顺势同意,荒界之内,再无荒土,落野也便能长久了。”杏声说,“九尾冷兰出逃,尘淖惧怕冷兰必定有想抓你之心,用作献媚冷兰,好恢复当年冥兽和九尾的交情。”
“何必说我看光了你,你不也清楚知道我想要什么?”西月呵呵笑道,她喜欢任何真诚的对话,不论是威胁带来的无奈,现状无法改变的痛苦,只要是真诚的,都不会让自己难受。这种时候,只需冷静下来分析下一步进展,不夹杂过多的情绪。
“里言战神为何不来求我,反倒去求你?”西月问道,“我只有这一个问题。”
杏声回道:“西月,你知道卞冬吗?当年大哥、卞冬和里言三人是挚友。荒、荒主因大哥之事,禁止里言靠近楔翌宫。若强行前往会被反噬。”
西月似懂非懂,只是点了点头。未熙和白怀缓步走近,两人也不好再争论。西月也知道,他此行前来并非商议,从来都是分配下达,容不得她多想。西月说道:“殿下无事,我便去处理落野政事了。”
“我跟你去。”杏声说。
西月说道:“殿下无权干涉落野族内政事。”
“我不会干涉的,我就看看明澈那小子想干什么。”
未熙见杏声这般,心中郁闷。待回去问白怀道:“为何六哥非要见明澈?”
白怀支支吾吾,不知如何说起,转而说道:“总之,你要相信你六哥。”
小雪纷纷,送别未熙白怀,两人无言返回,见凯笑嘻嘻往前走来,他手中抓着一把弓递上,杏声接过来,问道:“雨呢?”
凯依旧笑嘻嘻,他摩挲摩挲手掌,一张嘴都是白雾,说道:“在呢,殿下有什么事情直接吩咐我就行,我不比我兄弟差劲的。”凯笑着眼对西月打招呼,西月微笑点头。
“哼。怕不是变成云横的人了,几天了都不见人。”杏声狠狠地看了眼凯。
凯咂舌说道:“殿下要说这话,我可为我兄弟抱不平了。”但声音越说越小。雨一向做事稳当,在成均学府却像是变了一个人,如今还没有一个解释给自己,一边说一边想着,不免有些心虚。
难不成,兄弟真的要回到云横殿下身边?
就算是要回去也情理之中,但得先知会自己一声吧。
凯想着想着,又说:“殿下心中有疑问,我也有。我兄弟向来做事磊落,不如我们叫他来当面说清。我们就也不用多想。”
“好了好了。你下去吧。”
凯听罢呵呵笑着,心中却是发虚,“轶殷上神说,水川大族长... ...”
“知道了知道了。”凯的话还没说完,杏声就赶人走了。
凯知道他如今心中憋闷,不多停留,只好离开。离开时,迎面撞上落野童,想起杏声故意挑动西月身体能量,在大殿晕倒之事。凯问道:“你家族长最近身子如何?”
童是个谨慎的,敷衍答道:“我实在不知。”
雪还在下,凯听罢顿时浑身发热,怒道:“你们一个两个,为何都说不清楚话了?”童也只是敷衍,并未放在心上。
明澈听到外边声响,从屋内探出头来看了眼,便走出门,规规矩矩说道:“六殿下也在。”
小雪雪花飘到青丝,不一会儿就白了。小童不远处看去,匆匆忙忙撑着伞递给明澈。明澈说道:“家父说,今年全倚仗着落野,落野收成不错,善翎今年也够过个好年。让我带些礼品来多谢落野族长。”
杏声是个武将,身形大明澈许多,原从西边回来瘦削着看不出来,如今一同站在雪中,那份震慑让人心中为之一颤。明澈的话不是对西月说的,是杏声。杏声瞥了眼廊上堆着大大小小的箱子,说道:“送完了就回去吧,我还有事和落野族长商量。”
明澈有些犹豫,想说些什么。听到廊上意单笑着说道:“原来是六殿下和明澈上神来了,我就说院子怎么那么热闹。”
明澈见了意单,笑着往前走了几步,又觉得不妥,对杏声说道:“既然无事,那臣下告退了。”
杏声看了看明澈又看了眼意单,皱起眉头。
意单喊道:“你们别在雪中站着啊,进屋来,别冷了。”
“唉。”西月应道。
杏声将霦全弓递到西月面前,“这原本是你的。过几日,你就能收到青蚕丝的弦,让工匠组好,就是上好的武器了。”
西月没有伸手接过弓,杏声将弓放到桌面上,站了起来,说:“西月,天气寒冷,注意身子。”说罢披上披风,不忘拿起桌面上那写着不如守中的纸张,墨迹已经干了,杏声轻轻地稍微叠了一层,轻轻地覆盖在披风里,免被风吹坏了。
西月看着他的背影,想起了在草甸池林便见到过的野狼,那满身容光的毛发和大无畏的气度。
意单听罢西月讲述杏声来意,捂着头,说:“此去那好处尽是那六殿下的。”
“也不尽是。”西月答道。
意单看着火盆火星飞溅,等西月一个解释。西月说:“他在犹豫。只要他犹豫,我便有机会。”
意单猛地一把抓着西月的手臂,瞪着大眼,“你可不能和他斗。即便未熙殿下暗中护着你,你也不能和他作对。”
“单姐姐,落野已经被靖木军包围了。并非我要和他斗,是局势如此,我若退让,大家都没有活路。未熙也是。何况,我如何能连累未熙呢,她那么好的一个人。”
见西月有些沉闷,似乎有所思,意单问道:“你想到什么?”
“卞冬、昊天、冥王、淮欢、六殿下、姜晴... ...”西月嘀咕着,“没什么,只是觉得此事,颇有意思。他究竟是因为什么在犹豫呢?”
“我本不想你接触六殿下,你我此前商量... ...算了,事已成局,按着步子走就好。”
寒冬的行宫格外冷清,杏声顶着大雪在行宫内大殿外站了半日,总算看到了七术的影子。杏声刚进到殿内,七术还没等杏声走近,立刻问:“什么事?”
“我去南水调查。”杏声嘴唇有些哆嗦。
语罢,大手擦了一下脸上的雪水,自顾自拍去身上的雪。
七术依旧是侧着身看向一盘绿植,他手中一把剪子将盆景修了又修,转了两面看,摇了摇头。
“此事。”话还没说全,他扭转他看向杏声,“与你何关?你查你的,我查我的。我们井水不犯河水。”
杏声咬了咬牙,他往前走了几步,身上逐渐被一股暖流包围,停在离七术不远处。杏声当然知道他是故意这样说的,于是说道:“我是最好的人选。”
七术看着他双眼炯炯的,自己又看向了盆景。
“谁告诉你的?平衡族有云横和无明、桑选族有白怀、东海族的深林、拾界的不切...还有石樱骁满,这些那个不合适了?”七术每说一个名,都将盆景转一下,他仔细打量着每个角度。
见杏声没回应,他才将眼光转向那边,索性站了起来,径直往走下来,他接着说:“你在南水往宣渊一带布兵,这是为何?”
“白界绮雯在南水族与白界边界时常出没,若不派兵驻守,迟早来犯。”杏声说。
七术将手搭在杏声肩膀上,他反问道:“荒界存亡与你什么关系?”
杏声在七术炙热严肃的目光中似乎看到了一丝笑意,杏声低着头跪在地上,七术的手在空中停滞。
两人就这样僵持好一会儿了,七术看着门外下起的鹅毛大雪,他说:“那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
七术将手摁在杏声肩头,整个身子蹲下来,靠近杏声,在他耳边悄悄了说了一句。七术不顾杏声惊愕的模样,他接着沉稳地说:“你再选错,那你对你自己,对我,对荒界,你都无用了。”
杏声身上充斥着难以名状的难受,只觉得适才殿外的寒风没有七术话语一半冷。
“你不敢做的事情我来做,你不愿承担的骂名我来承担。”杏声往七术方向走了半步,他几乎是吼着,“你不想看到坏的结果我便让他结不了果,在这个天下,我对你来说,还不算有用吗?为什么非得逼我?”
七术站在原地不动,他只是上下打量了一番面前的人,不禁皱起眉头。杏声双眼血丝密布,又说:“你想要战争平定两界千古留名,我可以为你而战。”
“为什么?”七术一边问一边转过身,走上阶梯,缓缓地坐下。
七术侧着身子,又上下打量一番杏声。
“为什么?”七术又问了一遍,但这一遍很轻。
声眼中的狠渐渐消失了,他抬了抬下巴,冷眼看向七术。七术手中的珠子摩擦法术哗啦哗啦的声音,重重地,再问了一遍:“为什么?”
“顺从本心。”杏声回答。
七术一改和蔼的笑,冷哼了一声,说道:“对比起我的其他几个孩子,你是吃了不少苦,见多了些世面,可还是把人想得太好了。我不需要你为我拼命,荒界也不需要。”
见杏声眼中的冷气又少了几分,七术站起来,眯着眼往下看向杏声,说道:“西月也不需要。没人需要。战争有战争的作用,有些事情需要结果,并非战争一条路可以走。你浑身蛮力,戾气太重又顾虑太多,不是我的良将。”
寒风呼啸而起,大风将门外的枝丫折断,发出噼里啪啦的响声,门外隐隐约约听到混杂的或轻或重的脚步声,没人说一句话。
七术说:“不用涉及越族,让游离散落在外的木系法术之人为目前所在的族内种植,自给自足,你写的陈条确实不错。你做事总有种轻佻的稳重。”
杏声说道:“落野西月能做到的,我可以做的比她更好。”
“集权有集权的作用,分权有分权的弊端。我做什么决定,不需要你来指导。”七术索性闭上了眼。
七术接着说道,“云杏声,你若觉得自己背负了太多,不妨放下来先仔细想想,从你出生至今,我给你什么条件?你又给我带来了什么?”
杏声咬着牙,没有回应。
七术接着说:“荒兽也好,水白也罢,这四大域至今从就不是一个人能决定的。你现在满脑子想着如何架起他人来分权,你就该想想,你自己就真的是无可替代的吗?大战一触即发,我身边不是就只有你一个战神,我也不需要你扛着长刀给我拼命。我确曾想过你会像文玖一样,像他一样聪慧,一样桀骜。但世间不会再有文玖了,你也不可能和他一样。”
“那我算什么?你的弃子吗?”杏声发出前所未有的低吼,“我在外那么多年,你一句无用就概括完了。你想过我的感受吗?”
“我为什么要考虑你的感受是什么?”七术他双眼通红,接着说,“云杏声,你出生在养尊处优的平衡族水神族,大家敬重你爱戴你,我该给你的你一个不少,绒狞对你过分的偏袒,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过,你也不必太把自己当回事。我确有做不到的事和难以承受的骂名,可我不需要你来承担。就算如此,等那天到来之际,你这肩膀,当真的撑得起吗?”说罢,重重地拍了拍。
“西月的命也是命,她为荒界殚精竭虑,你却想她... ...”
七术转过身去,背着手,回道:“死。死字都说不出来吗?那么多年在边塞,见过多少死,你学到了什么?你的每一分懦弱,害了自己,也害了她。她殚精竭虑不错,却不是为了荒界,不是为了落野。她比你想的更复杂,你已经种了她的计策了,没发现吗?”
杏声听罢细想之,身上不禁一冷,“那是巧合。况且,若非她救我,我早死在边塞了。”
“巧合?”七术狠狠地盯着杏声,“冷兰逼你种下红药那一刻起,你不就已经知道你与西月之间,根本就没有连接。若非她算计,如何分的了你的命数?”
“我为主她为副,怎么能算中了计策?此因果树不也是您一手促成的吗?”杏声强忍着怒火,质问道,“因为我选择她,所以她就得死吗?”
“与你无关。”七术说道,“我说过,别把自己想得太重要了。”
杏声猛地站起来,吼道:“我是个活生生的人,不是你计划中的任你摆布的棋子。”
“你不杀她,我自会派人行动。她若不死在南水,局势便不是你能预料的了。”七术最后说了一句,“顺带去看看你二哥过得怎么样。他会告诉你一些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