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藕曲对彧泱说:“对对对,杏声说得对,我们得先行一步了。”
彧泱却收了脸上的笑,说:“怎么,我在这儿就算住上个十天半载的,还能占西月便宜了?”说罢,对一旁的侍女使了个眼神。
侍女会意,从手中拎着的小篮子轻轻放在地面上,打开盖子,从中取出两罐珍珠膏,并说道:“禀告神女,这是今年师傅们新作的白玉珍珠膏。”西月看着那珍珠膏,和杏声送的一模一样,一下出了神。还是脸带微笑的接下道谢了。
杏声立即接道:“长姐,她不喜欢这些。”
彧泱瞬间嘟起了嘴,皱眉看向杏声,没有说话。一旁的侍女不解,忍不住说:“这可是全荒界最好的脂膏,每日匀在脸上,那肌肤就像豆腐一样嫩。就算自己不用,拿出去换钱,一罐也足够平常百姓一家三口半年的口粮了。”
彧泱第一次听这样的话,转头看向那小姑娘,随后郑重地点了点头。彧泱带着不满与傲气,挑眉对杏声说:“听到了吧。”说罢,让侍女把整个篮子都放着,送给西月了。
西月又是木木的道谢。
杏声看向西月,西月则目光涣散,眼神停留到他腰部的装束。
彧泱见他这样,问:“你说,送什么合适?”
屋内的炭火太足了,杏声一边脱下外衣,又解开了两件外袄,靠近彧泱说:“白玉镇纸。”
白玉镇纸是水川家的传世宝物。
“哎,好家伙,你小子打了这样的算盘。怪不得族长不开心。”藕曲先开口说了。
彧泱听罢,脸上已经有些不快,麻溜的站了起来,侍女给她添上披风,将整个人都包裹了起来,藕曲见状也火急火燎的穿戴好外衣。
彧泱往外边走去,回头捏着杏声的脸颊的肉,杏声不知何时被划了两道浅浅的口子,冬日里又被捏了一把,疼得直呼饶命。
彧泱松开手,说:“你巴不得我们快些走吧。”
西月也往外送了两步,目送着两人离去。回过头见杏声已经快步进了屋,坐在原本彧泱坐的位置上,没一会儿,用手扇着,像是在过夏天。
西月只好命人将多出来的两个拿走。
杏声摸着被捏红了的脸,问:“长姐来问了你什么?”
西月诚恳老实答:“问了老君山。说想见见老君山的雪景。”
见杏声一边点头一边拿起已经凉了一半的茶水,喝了一口。西月仔细想了想最近的事情,想不出他到这里为了什么,于是问:“不知道六殿下前来,有何指教?”
西月一边说着一边想,那白玉镇纸大概是十分名贵的镇纸,自己断不能再收他的任何礼。
西月说道:“先前单姐姐说我未曾谋面的家父给我留了一副镇纸,不过是红木的,日日用着,就觉得极好。适才听六殿下说起什么白玉镇纸才知,原来世上还有这种材质的镇纸。木头自然是比不上玉石的。”
说罢,西月直直地看向杏声,看他的反应。
仔细看去,注意到杏声的脸色并不像从前那般健康,反而有些灰白。
杏声一听,愣住了,往桌案方向看了看,确有一副红木的,较粗苯的大小,理解了西月的意思,竟然叹了一口气。
杏声又说:“老君山上的雪景是一绝的,只是长姐现在挺着大肚子,要迎着风雪山巅走去,恐不妙。来年等我小外甥或是外甥女出来了,全家子一起来看,也不错的。”
说着,西月仿佛已经看到一个小孩坐在杏声的肩膀上,彧泱和藕曲跟在身后,几人一同冒着风雪笑着的走向老君山。
“想什么呢?想的这般出神?”杏声又笑着问,“你总是盯着我身上看,究竟在看什么?”
西月一下子羞红了脸,浑身一热,额头上都出了汗珠,假笑着否认:“没有盯着看。”
杏声笑着,转了转身,又反向转了一圈,又说:“没事,你随便瞧,我上下左右你都可以瞧。”
西月只是微笑着,她也说不上为何总是盯着杏声发呆。或者是因为那串白玉下挂着银铃铛,走一步就发出声响,忍不住就看着,想起自己那个铃铛。
意单站在门外没有进来,说:“六殿下,族长,膳备好了。”
西月点点头,对杏声做出请的手势,杏声穿戴上一件披风就踏出门,西月跟在一旁。但见杏声不为所动,于是笑着问道:“今夜便要大雪,不知六殿下是打算... ...”
杏声皱着眉头,直勾勾的看向她,身子俯着靠近西月的方向,说:“哦?你还不知道是吗?”
西月摇头。
但见他眉头紧锁,嘴角又带着笑,一下子分不清楚是好事坏事。
刚走几步,门外又传来一阵阵的脚步声,西月警惕地问:“门外怎么了?”
落野童从门外进来,说:“亲知上神来了,小的们去请了,不愿进来,只在门口等。说请六殿下和族长走一趟。也没说缘故。”
杏声笔直出去了。西月转头对意单说:“单姐姐,不用等我,你们先吃。”
意单一把抓住西月的手臂,嘴里本想说什么,又快速松开了手,低着头说:“是。”
西月转头看向门外,杏声正看向自己。
“西月。”
“六殿下,怎么了?”
见杏声脸上有些苍白,能量也不似从前活跃,西月心中打鼓,不敢再说。西月正是心里想着,揣摩着何事,杏声问道:“西月。你知道红药吗?”
西月心中疑虑,并未回答,往外边看去。两人刚到门外,亲知快步走上来,便说:“夫子已在成均学府等了许久,六殿下和神女切莫耽搁。”亲知一向做事稳当,杏声也从未被道情这样叫走过,认为事态紧急,也没多问多想。
西月却问道:“不知夫子请我何事?”
夫子与西月并不相熟,贸然叫去确实有些错愕。亲知擦了擦脸上的汗珠,恭敬地答道:“神女一去便知。”
西月看向杏声,杏声说道:“夫子既然是找我,我心中大致知道。为何偏要西月去?此事还请师叔给个准信,不好叫人白走一趟。”
“神女一去便知。”亲知又擦了脸上的汗珠,他是个不会扯谎的,冬日雪里竟然也能被急得冒汗。
杏声见此为难,对西月说道:“我先去,待知道何事,我让雨来找你。”雨凯在一旁,都相视看了眼对方,并无话语。
西月心中感念此恩情,不料亲知声音忽然加大,说道:“不可分开。”
“为何?”杏声心中一紧,瞥了眼西月。
西月敏锐地问道:“既然是夫子有请,为何不是成均学府的车马接送?亲知上神,可是夫子安排,不要透露行踪?”
被西月这样一问,亲知便直愣愣地点了点头。他口中似有很多话,却说不了,支支吾吾半天,说:“请殿下和神女同行成均学府。”
柒元道情是荒界有头有脸的人物,亲知在门外越久越是显眼。杏声说道:“西月,不如先去看看怎么回事?”
既然杏声如此说,西月无可推脱,于是两人跟着亲知便去到了成均学府。
车马走的小路,并未能从大门进去。刚下车马,古朴大门正前方,一棵巨大的云木倒在黄墙上。树叶稀稀拉拉挂着,落叶纷飞。绕过大云木,再往前踏上阶梯,走到一处宽广之处。不远处层层叠叠楼宇随着山峰而建,随着亲知的脚步,两人走过长廊,不高不矮的赭黄双塔映入眼前。
到了双塔脚下,有一楼,两边生起香炉,道情便正坐在角楼面前。杏声见了,快了几步往前喊道:“夫子安好,找我何事啊?”
道情一脸怒气,并未说话。杏声又往前几步,开朗问道:“夫子,何事如此焦急找我来?”
西月注意到,原本浆扫的人渐渐地都离开了,亲知不知何时也走开了,说知闻知在双塔边上站着,双目直视,并未有话。道情的视线停留在自己身上,西月才回过神来,说道:“夫子安好。”
道情坐着不动,连杏声的脸也没看清,一条长棍敲在杏声腿上,倒是不重,杏声顺势跪了下去。
“夫子,为何打我?”
西月往后半步,鬼使神差看了眼杏声,她说道:“夫子寻我何事?”
“我自知神女观察极强,恐已经看出端倪,故而一同请来,想请神女切勿声张今日之事。”
杏声则皱着眉问:“什么端倪?”
道情手中又是一棍子敲在杏声背上。杏声又问:“夫子,究竟怎么了?”
“你啊你!”道情浑身都颤抖起来
“夫子你消消气,任何事情都好商量。我给你拿些酒来,保证你喜欢!”
西月则往后退去,道情叫住她:“西月,记得我的声音吗?”
“夫子在说什么?”西月回道,“西月不明白。”
“你当然明白。”
道情说这句话时候,一阵冷风吹来,西月冷得一抖,揪心得疼。杏声见状问道:“西月,你没事吧?”
只见西月手中紧紧地抓着断月矢,眼神变得凌厉起来。杏声麻溜站起来,靠近西月耳边,拉着西月的手,说道:“我们走。”他语气短促,不含任何轻佻,似乎也不需任何解释,简短的话自带着一种坚定。只是他手颤抖不已,西月不明,转眼看他,他双眼却朦胧无比。
西月问道:“你早就知道?”
还没等杏声回应,见他双眼流下血泪,不一会儿,七窍流血,杏声翻了一个眼白,跌倒在地上。在杏声四周满满的,全是冰晶,将其封了起来。雨凯二人远远看到,匆忙跑去,却无人可以靠近。
凯说道:“夫子,殿下怎么了?”
西月忽觉脑中昏天黑地,道情说道:“大约十年前,他就死过一次了。是你救了他。”
雨凯面面相觑。西月手中无力,断月矢掉在地上,她缓缓地蹲下,靠近杏声,他似乎没太多的气息。“也是他救了你。”道情说道,“你们二人联命,他若死,你也活不了。”
西月仰着头,让自己呼吸更顺畅一些,可事与愿违,浑身针扎一般的疼痛传遍全身。
“你本活不过十岁。”道情的话,像是在山谷回荡一般,一遍又一遍的重复。西月挣扎着站起来,她狠狠地指向道情,其实已经看不清究竟是指的方向对不对,固执着指向前方。
雨见西月也双目流血,他说道:“神女!如今也只有自救了。”
西月听到雨的话,双脚一软,倒在地上,她闭上双眼,声音微弱。“他怎么了?为什么?”西月想起很久很久的一个梦,自己在大雨中跑,不知时间不知方向,最后倒在火堆之中。
“殿下不知为何,几日前便不对劲,经常走神... ...”凯说道,“夫子,神女,如何是好?”
道情看向雨,问道:“你应该知道?”
雨不敢含糊,回道:“回禀夫子,是血滴子。”雨语罢抬眼看了一下道情,道情冷冷笑了起来,他气愤地将棍子扔在地上。
道情又自顾自点头,对西月说道:“西月,此事原委我慢慢与你说清,只是今日不救他,你也活不成了。”
“我要活下去。”西月微弱地说道。
雨凯见状往后退去,亲知出现在西月身后,他将西月扶着端坐起来。一掌打在西月背上,说道:“无意冒犯,神女。亲知为引路人,请神女跟我来。”
西月浑身像是被水浸泡一般,一阵寒意传来,她抓着断月矢反手便刺向亲知。亲知猛地往后倒去,险些中招,断了引路。道情摇头说道:“你还是这性子。”
“夫子,弟子不敌。”亲知说道。
道情说:“我来。”
“不可。夫子,神女性情乖戾,你忘了吗?九尾大族长便是被她断了一条尾。”说知着急,就要离开原位往前走去。道情做出禁止的手势,让他不要轻易移动。
亲知扶着西月端坐着,道情被亲知扶着坐在地上,两人一前一后。道情见西月微微发丝随风飘动,似乎窥见了她动荡不安的内心,说:“西月,听我说。”
道情还没多说,西月又是转身要将断月矢刺去,只是刀锋往下瞬间,西月停住了。她问道:“为什么不躲开?”
“我腿脚废了,根本躲不掉。”道情闭上眼。
西月将短刀扔到一旁,她威胁地说道:“荒主若是知晓,不会放过你的。”
“他什么不知道。”道情语罢,一掌打在西月背上。亲知闻知说知三人见状,立起三角结界,囊括杏声在内,竟然在双塔下消失了。
雨凯远在边上,见了都慌了神。“殿下呢?”
凯咬着牙,说道:“我去找师父,去找欢伯王。”
雨拦住,说道:“云横殿下在不远处。荒主或许早知此事,殿下应该不会有事的。况且,殿下说了不要张扬此事,殿下应该不会有事的。”
凯听罢四周看了一圈,浑然一惊,“怎么你们风系都和鬼一样,见不着影儿啊?”但见雨也少有的慌张,话里都是或许应该,完全不是雨平时会说的话,他心一横,又重复说道:“我去找师父,去找欢伯王。”
这回雨没拦他,凯急匆匆便离开。但见凯离开,云横便出现了。“凯去找他师父了,你怎么不来寻我?”
雨回道:“云横殿下就在不远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