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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 陇右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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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张义把箱子里最后一付腰牌送出去的时候,天色已经全黑了。今天的夜色倒是不错,夜里没有一点云彩,弯弯的月牙映着朦胧的光照在张村。

    张信和张曦跟着张义借着微弱的月光走在青石路上,或许是今天的事情太过于沉重了,三人都没有说话的心思,只剩下布鞋踩在青石板上的“沙沙”声。

    沉默中也不知道走了多久,张义来到村子北头一座颇为豪华的院落前挺住脚步。说是豪华,那也只是相对于村子里众多的土窑来说,实际上也就是普通的土砖砌的几间砖房,外面用土坯围了个简易的围墙。

    张义走到在两扇薄木板做成的大门前,“乓乓乓”叩了三下门。只听“吱呀一声,”一个头发花白的中年汉子探出头来,见到张义,先是一愣,然后喜道,“老爷,您可算是回来了。”

    张义原本绷着的脸柔和了些,冲着来人点点头,“张叔,辛苦了。”

    倒是张曦见了来人颇为激动,还有些忸怩,“爹,我回来了!”张叔笑呵呵的把灯笼交到左手,伸出右手揉揉张曦的头发,扭头对张义道:“老爷,下午就有人说您回来了,夫人听说后一直在等你,见您久也不会来,我们就劝夫人先去休息,可夫人也不听,现在还在正堂等着你。”说着话间,就把三人的大黑伞接过来,张信把大黑伞交给张叔的时候还有点尴尬,还道了一声“谢谢张叔。”倒惹得张叔一笑,“才几天没见阿信怎么还跟我生分了。”

    张义听着张叔的话,“哦”了一声,然后道:“我知道了,张叔先带阿曦回去吧。也不早了,你们先去休息。”

    “好,”张叔笑呵呵道:“那我就不打扰了。”说着拍拍张曦的头。

    张信一直目视着张叔跟张曦的背影消失在黑暗里,才跟着张义顺着前厅往里走。

    俩人穿过前厅,见正堂大开着门,远远地看去,一个穿着粗布的姑娘正坐在堂前,那姑娘脸对着门,却好像浑然没发现二人。俩人走进一看,发现她其实早已睡着了,正用右手拄着脑袋,头还一点一点的。

    张义见状,连忙除下外衣,给她披上,可就是这轻微的动作,一下就把这姑娘惊醒了。姑娘抬起头来,朦胧的眼睛正好看到张义把衣服披在自己身上,不由一喜,“子诚,你回来了。”

    张义“嗯”了一声,却道,“天色晚了,你先回房睡吧。”说着放高声音道:“小红!小红!”声音刚落,一个粗手大脚的丫鬟应声而入,“老爷,您回来啦。”

    张义指着姑娘道:“扶夫人回房。”

    那姑娘却不依道:“子诚,这么晚了你还有什么事?”

    张义道:“我跟阿信去趟祠堂,马上就好。”说着拉过张信,“叫嫂子。”

    张信早已知道这是自己的嫂子,连忙道“嫂子好。”

    这时候,张信才接着烛光看清,嫂子年岁并不大,也就双十左右的年纪,脸上还有点婴儿肥,笑起来颇为可爱。

    嫂子“哎”了一声,对张义道“那你快点。”说罢就跟小红回房去了。

    这时候偌大的正堂就剩下张义跟张信俩人。张义一拉张信,“来。”然后当先穿过正堂。

    俩人分别提着一支灯笼穿过正堂,沿着小路一直走到最里边的一个小屋,那小屋看起来有些年头了,张义推开门的时候,明显能听到木头朽坏的“咯吱”声。

    张义先点燃了门口的灯烛,原本黑暗的小屋立刻明亮了起来。张信好奇的打量着,只见屋子里密密麻麻的全是一座座牌位,一层一层的简直数不清有多少,在屋子正中整齐的摆着五个蒲团。

    张义走到正中的蒲团前,双膝跪下。扭头一看,发现张信还呆呆的站在门口,不由斥道:“跪下。”

    张信连忙紧走两步,把手里的灯笼放到一边,学着张义的样子跪在他旁边。

    张义先虔诚的叩了三个头,然后对着满屋子牌位祷告道:“不孝二男张子诚,今携五男张信前来祭拜列祖列宗。五男张信,天赋异禀,能阵斩敌酋大将,故于今日加冠,依先父遗言,赐字‘不移’,特前来敬告列祖列宗。”

    说罢,张义起身,小心翼翼的站在供桌前,缓缓的给砚台注入了一点清水,然后拿起旁边的墨慢慢研开,然后捻起一边的毛笔,沾满了墨,翻开那本族谱,在最后一页上郑重的写下“张不移”三个大字。

    做完这一切,张义轻轻舒了口气,把笔墨跟族谱归为原位,转身对扔跪在蒲团上的张信森然道:“张不移。”

    张信愣了一下,才突然反应过来这是在叫他,连忙答道:“在。”

    张义道:“张不移,你既已入族谱,需知我们陇右张家,原本世居雁门。隋末天下大乱,我张家前辈为逃避兵灾,从雁门一路迁徙至此,一路的艰难险阻,那也不必说了。从张氏扎根陇右算起,传到我们这一代,已经是第六代了。”

    说罢,张义顿了顿,接道:“我们这一代,原本有兄弟五人,按‘仁义礼智信’排行。可是十六年前,突厥兀颜部突然南侵,我陇右张家惨遭屠戮,父辈人丁断绝,大哥,三弟,四弟也未能逃过劫难。整个张家只余你我二人。”

    说道这里,张义好像想起了往事,怔怔的看着张信,良久之后,才叹道,“说起来,你能活着最应该感谢的就是大哥,那天我上山打猎才侥幸逃过一劫,晚上回来的时候发现全村没剩下一个活口。我发疯一般的回到咱家,听到了米缸里的动静,才发现你被大哥藏到了米缸里,而大哥......就死在米缸上面。”

    张信听到这里,双手不自觉的狠狠攥成了拳头,恨声道:“哥,那兀颜部......”

    张义挥手打断他,继续道:“那时候张村已经没有活人了。我掩埋了亲人们的遗体,带着你一路往东走到了绥州,正碰上薛将军招兵,那时候我身上没有一文钱,你还在襁褓里嗷嗷待哺,我就干脆揭了榜应征,从此跟着薛将军南征北战......那兀颜部,早在五年前就被夷为平地了。”

    说到这里,张义直视着张信的眼睛,“我跟你说这些,不是为了让你报恩或者报仇,而是让你记住,我们陇右张家,虽然没出什么侍郎尚书之类的大人物,可是我们的祖辈一样很了不起,没有先祖们历尽千辛万苦从雁门迁徙到陇右,就不会有今天的我,十六年前没有大哥,也就没有今天的你。你既然在族谱上留下了你的名字,你就要记住,从今天起,你的一言一行,都有祖辈们在天上看着你。我要你记住,”说道这里,张义一字一顿道:“永远不要给陇右张家抹黑。”

    张信缓缓点头,掷地有声道:“诺!”(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