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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黯然魂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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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冷宫。

    层林黄叶尽染。

    慢慢的到了入秋时节,天气又开始转凉,冷宫中便愈加的冷。

    卫云的身体一日不如一日。原本大病初愈,再加上冷水中救人浸湿着凉,尚未休息就被移驾到这寒意入骨的地方,愈发病得厉害;虚弱时常常会想到南宫裔,想到和他初见时那个紫光潋滟的身影和他给自己的羊脂玉佩,想到裔王府他写下“许于妾卫氏”时自然而然的神情,以及他吃醋自己痴情于周子亚的忸怩作态,和无数次手染鲜血后扑在自己怀中酒醉或痛哭的孤单无助,还有奋不顾身的去西南追回自己和城门攻破时让自己离宫的许诺。

    ……

    回忆如藤蔓似的疯狂生长,多时杂乱无章,但又刻骨铭心。

    卫云私心其实是希望南宫裔来的,可一日一日,一月一月,南宫裔始终没有来。

    倒反其中湘平来了一回。

    湘平说:“你知道我有多恨你么?我自幼跟在燕北王身旁,他待我那般温和,从未高声斥责过我一句,却因为你的事情而斥责我;后来王爷得知皇上想利用你,就派我去了广陵王府偷偷打探虚实;再后来你进了宫,王爷又让我想方设法的进宫,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保你周全。卫云,为什么你什么都不用做,就能得到王爷的心?而我做了那么多,但却什么都得不到?我真的很恨你。不止我恨,祯妃也恨!祯妃娘娘爱着王爷,以至于一直不肯承受皇上的恩泽,可默默的等待又换来了什么呢?卫云,我恨你!我要毁掉你!”

    卫云听着湘平的话,原本平静的心却又掀开一阵波澜。

    自己和湘平初相识时,还是在燕北王府,她尚是个娇羞怯怯的小丫头。甚至自己那时既没记住她的长相也没记住她的名字,直到两年后她进宫时自己都想不起来以前究竟在哪里见到过她。若非她那日提及,自己甚至到现在都记不起原来俞泊玉身旁有这么个小丫鬟。

    然而,她却从一开始见到自己,就把自己铭刻在心,且恨之入骨。

    想必慕云祯也一样的恨着吧,只是她爱俞泊玉太深,深到愿意为他做任何事,甚至愿意为他在宫中保护自己周全。慕云祯爱着俞泊玉,其实卫云一直都知道的。

    就像卫云知道俞泊玉一直都爱着自己一样。

    那年冬日在“玉虹台”惜倾写下的那句词,“北雁不知花心事”,真正照应了慕云祯的命格;只不过那只北雁,或许并非真的不知花心事,他也像自己一样,多时在假装罢了。

    卫云对湘平说:“你别高兴的太早。皇上宠幸你,是因为你有利用的价值。现在除去燕北王,所有藩王都已被铲除;皇上留着你,是顾念和你燕北王的关系。若有朝一日燕北王和皇上起了冲突,你的结局和梁妃、念皇后、和我,都是一样的。”

    湘平闻言后只笑了下:“这便是王爷和其他人的不同。因为他从没有野心,所以我和祯妃也不用担心失宠;只是我们真正想要的东西,却怎么也得不到。”

    ……

    九月初九重阳节的那个夜晚,卫云终于在绝望中闭上了双眼。

    那日她仿佛又看到那个紫光潋滟的身影,隔着凤凰台雅间的半屏轻纱,用那缓慢而沉稳的声音问:“姑娘可是想问那玉佩的来历?”那年,自己正值十五岁的妙龄芳华,在凤凰台见到了专门来算计自己的他,自此,便是一生的劫难。

    卫云去世的那个晚上,周子亚终于带着三千精兵冲破了皇宫。

    据茶馆的说书先生称,周子亚之所以能冲破皇宫,一则因西北的南宫瑾暗中相助,二则因有守城的苏言放行;再加上在宫中各种势力的接应,一切都进行的极其顺利。

    周子亚带着精兵直冲甘泉宫,见到南宫裔,却意外的没有逼宫。

    南宫裔背着双手,眯着双眼,心情复杂的看着眼前这个斗了十八年的飒飒将军。

    曾经有多少次和他兵戈相见争锋相对?又有多少次彼此化险为夷?

    然而今日,在甘泉宫中,一切都和往日的争锋相对不尽相同——今日,那个牵绊了他们一生的人儿彻彻底底离开了这个世界,今后不再有谁让他们对彼此手下留情。

    在这个殿堂中,南宫裔已经结束过不少人的生命。

    然而今日,南宫裔却有些心软。

    周子亚手握着轻蝉剑,愤愤的看着眼前这个心思深沉的无情帝王,手指因激动而不断颤抖着,发出咯咯的响声——那个人,她是为了让自己活命而死的。

    情依,那个让自己心痛的名字,那颗心口的朱砂痣。

    周子亚一辈子都不服南宫裔,那种不服气最初源于周家特有的高傲和对表兄南宫惠正宗嫡出血统的自信,后来在情依爱上他以后愈加的增长;有时周子亚又是佩服南宫裔的,在很多事情上他表现出一个帝王应有的魄力,至少对于情依,他比自己勇敢得多。

    曾经无数次,周子亚都梦想着在这个殿堂中结束南宫裔的生命。

    然而今日,周子亚却有些心软。

    周子亚问:“我坦白问你一句话,不是以臣子的身份,你,爱过情依么?”

    爱……这是个多么刺痛的字眼。

    对于南宫裔来说,女人一直都是一件可以利用的工具,是自己在帝王霸业上得以成功的垫脚石——念红娇对自己来说如此,慕云祯对自己来说如此,甚至姑姑亦如此。

    然而,那个女人似乎有些不同。自从在凤凰台第一眼看到她时,就觉得那双满带寒凉的眼睛和周围喧闹的世界多么与众不同,仿佛自己母妃年轻时的样子,却又似素儿姑姑那般有种不服输的劲头在里面;自那时开始,她……就成了自己的软肋。

    “爱,或不爱,你没有权利询问。”

    南宫裔看着周子亚的目光亦带着无尽寒霜,“所有人有资格问这句话,唯独你根本没有资格问这句话。因为当初放手让她离开的人,是你。”

    “可没有好好珍惜她的人,是你。”

    周子亚略带激动的声音因哽咽而涩滞,接着悲伤而愤怒的斥责,“南宫裔,当初不择手段把她留到身旁又让她爱上你的人,是你!后来抛弃她害死她的人,也是你!为了除去周家你真的就可以这么狠心么?!她到底做错了什么?!你要这么对待她!”

    “若非因为你……因为你愚蠢的执念和野心!”

    南宫裔一把抓住周子亚的衣领,嘶哑的声音带着不可遏止的怒意,“周子亚……你明不明白云儿为你的野心多少次担心受怕?!你为什么要这么对待她?!为什么!你可知道云儿不止一次的求我保你周全?保周家性命无忧?!这就是为什么我后来撤旨又将周家的人全部收押在牢中没有斩首的原因!不是因为我怕你!只是因为云儿!周子亚!为什么我一次次的退让你却始终不思悔改!你到底想怎么样!想怎么样!!”

    “想……怎么样?”

    周子亚身体仿佛被重重击了一下,虚晃两下摔倒在地上,半晌,颓然闭着眼睛,缓声开口,“皇上,我真的没有叛国。国仇家恨,孰轻孰重,子亚尚且明白的。”(未完待续)